儒聖地位在諸侯之上,即便鄒春秋爲了表示對武帝的恭順,正式場合都稱“儒君”或“儒道聖者”,但七國諸侯哪一個敢對鄒聖說,請鄒聖賦詩一首?
儒家最講究上下有別,尊師重道,此舉等於一下子犯了儒家的兩個忌諱,簡直就是踩了七國文官的底線。
即便儒家沒有強大的武力,但是七國文官皆出稷下學宮,文官不集體罷官讓這個諸侯國家行政機構徹底癱瘓纔怪了!
可今時今日,齊王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說要請新儒聖方運,賦詩一首。
這簡直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可偏偏現在稷下學宮與齊國王室又是盟友關係,這猝不及防的下馬威,還真是叫人一時難以適從!
“方聖這……”
皇甫奇等人還沒說完,方運已是擡起手來,笑了笑說道。
“難得今日齊王有此雅興,本聖看到這樓船綿延千里,也是蔚爲壯觀,也是胸懷激盪,迫不及待想要賦詩一首!”
方運居然爲了維護與齊國的盟友關係,主動服軟,給自己找了一個臺階下。
非是齊王要我賦詩一首,而是我本來就詩興大發,想要寫上一首,這樣一來,稷下學宮的臉面上就好看多了!
聽得方運這樣巧妙地回答,齊王一時也拿他沒有辦法。
心裡只得琢磨,這個年輕的儒門新聖方運,雖然年紀還不到十八歲,卻真是一顆聖人的七竅玲瓏心,想要壓他服軟,還真的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齊王擡起手來,笑着說道:“好,來人,爲方聖擺上筆墨紙硯!”
“不必了!”
誰知方運擡起手來,一張三尺書案從袖中飛出,穩穩落在面前,旋即一副紙卷自動展開,筆墨、硯臺、鎮紙,筆洗一應俱全。
鶴羽浩然筆。
龍腦千金墨。
飛龍翱天硯。
虎踞鎮紙。
沉香筆洗。
任何一件都散發着強大的浩然正氣,清一色全是儒道至聖文寶!
拿出一件,都足以叫儒道中人實力大漲,若是時時品玩琢磨,還可明悟開竅,也許還能突破儒道文位境界。
若是拿出一件來,就足以讓人稱羨不已。
可像方運這樣,一下子拿出來六件,除了寫字的紙不是,連帶着那架展開的書案都是儒道至聖文寶,就有點暴發戶的感覺了!
一時間齊楚兩國的國王也是驚呆了。
就好像有一個以爲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一出手,全套的真武至尊用過的靈寶,那叫一個氣派!
方運感受到了齊楚兩國君主詫異的目光,自是得意萬分,此時樓船已漸漸靠岸,他躊躇一番,不過片刻就信心滿滿地下筆寫道。
“雲海碧波卷嵐山,艨艟萬乘破浪來。”
“豪飲千樽人不醉,看遍洛城百花開!”
詩名爲《赴澠池舟中作》。
一筆落下,方運一揮而就,轉而就將鶴羽浩然筆投入沉香筆洗之中,端起手邊酒樽,酣飲一口,等待着他人的點評。
果然……在短暫的驚愕之後,先是稷下學宮的人,再是樓船上齊楚兩國的王公貴族,最後纔是齊王和楚王,一齊都驚住了。
“方聖此詩氣度極大,立意壯闊,如氣吞萬里一般!”
“萬乘戰船,千樽不醉,百花齊開,這等用於詩中,當真是非凡人的氣度!”
“其中用典頗爲考校,稍稍雕琢一番,就是一首傳世戰詩啊!”
齊、楚兩國,許多出身稷下學宮的政客也是抓住機會,吹捧方運道。
“關鍵此詩還是方聖臨時起意所寫,放眼中土,往前千年,往後千年,恐怕無人能及得上方聖的才華了!”
旁邊有人見這馬屁拍得響到別人都拍不下去了,當即翻起臉來,嚴聲道:“方聖本來就是千年來第一位聖者,什麼叫往前一千年,王后一千年第一人,本來就是第一人……”
“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不要說話!”
聽得這話,衆人皆是鬨堂大笑了起來。
齊王也不知是否真心地讚道:“方聖詩中豪情意滿,想來對我們此次澠池之行,無比看好,寡人也覺得心中甚是歡喜,似是要成就一番前所未有的大業一般!”
旁邊的楚王聽到齊王的話,臉色微微一變,本欲開口誇上方運幾句,竟是轉而一口悶酒飲下,再不說話了。
顯然,方運爲拉攏齊國,以詩文諂媚齊王的行爲,明眼人都看在眼裡,只是不說罷了!
齊王身邊一身白衣的齊國武聖姜還珠捋着白鬚,笑着說道:“我等未到洛城時,此番澠池大會,齊楚兩國與稷下學宮聯袂而來的消息就已經在洛城傳開了……”
“再加上方聖寫得這一首好詩,想來今日洛城東門,來迎門的百姓,要人山人海了,洛城之內要萬人空巷了!”
聽到姜還珠的話,樓船上的衆人皆是哈哈大笑,氣氛好不融洽。
可就在船隊靠岸時,一名洛城百姓打扮的探子飛速跑到了樓船上,看了看見楚王,楚國武聖項羽生,稷下學宮的方運都在,只得上前,附到齊王的近侍旁邊,悄悄說了一些什麼,旋即就向着齊王行了一個禮,逃命似的跑下樓船去了。
就在衆人困惑不解時,那最得齊國寵幸的近侍鐵青着臉,低下頭湊到了齊王的耳邊說了一些什麼。
下一秒,齊王火了!
“開什麼玩笑?前來東門迎門的還不到十萬人?”
就算是齊國、楚國單獨前來,也不可能只有不到十萬人來迎門吧?
這是怎麼了?
聽到齊王的話,外罩鶴氅,內穿熾炎金烏鎧甲的項羽生皺眉道:“不可能吧,洛城人口近三十萬,怎麼樣也不可能只有不到十萬人吧!”
齊國武聖姜還珠也困惑道:“澠池大會又是洛城三年一次的盛事,幾乎不可能有人熟視無睹……”
他心裡琢磨道:“雖然齊楚兩國在澠池的影響力不如周邊的趙魏韓三國,也不如秦國……但是稷下學宮在洛城的擁躉衆多,怎麼樣也不止十萬人吧?”
剛纔還志得意滿的方運,在樓船上,看到洛水畔,洛城東門外,稀稀拉拉的人羣時,也感覺自己被人狠狠潑了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
“我等特地選了澠池大會快要開始的時間,就是不想與這四國同時到達洛城,分掉了來‘迎門’的人數,怎麼還是撞上了……”
“去看看是不是有其他諸侯也跟我們差不多的時間到了……”
齊王下令道。
“去看看來的是哪一國的諸侯……”
片刻時間,近侍就跑了回來,開口第一句就是:“來的是秦……”
齊王旁邊的齊相以及衆大臣皆是一臉喪氣道:“秦國?真是運氣差,居然跟秦國時間撞到一塊去了!”
楚王身邊的武聖項羽生也無奈地說道:“遇到秦國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迎門一事,就算暫時輸了秦國一陣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在迎門榜獲得魁首,雖然有助於提升在澠池大會的士氣,但並不計入評分,趙魏兩國也都有迎門榜魁首,在澠池大會被秦國後來居上的先例,倒也不見得就是輸了!”
衆人聽得楚國武聖這樣說,也都是紛紛點頭。
齊王斟滿樽中酒,笑着對楚王拱手道:“來來來,楚王吉言,澠池大會,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休得漲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還請滿飲此杯!”
齊王身邊的內侍也頤指氣使地對着來稟告的人說道:“起來吧,今日大王心情好,一會你去領一個金銖的賞錢!”
可就在這時,那跪在地上的近侍一張小白臉嚇得都綠了。
“起來啊,還愣着幹什麼?”
只見那回來稟告的近侍,聽得這話,直接把頭埋得跟低,幾乎貼到了甲板上了。
“陛……陛下,來的不是秦國……”
“不是秦國?那是……”
近侍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是秦楓啊……燕國的秦楓來了!”
“哐當”一聲,齊王手裡盛的滿滿的酒樽翻倒在甲板上。
剛纔還洋溢在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別問爲什麼姜雨柔是齊國公主,齊王在聽到秦楓名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會一下子僵住。
齊國和燕國現在是死敵了!
趙國和燕國本來就相互敵對,這也就算了。
像齊國這樣,原本是盟友,結果反手給燕國,尤其是給秦楓捅了一刀,關鍵還沒有捅死的……
反目成仇,更是仇上加仇!
燕國能讓齊國好過?
秦楓能讓齊王好過?
“燕國的秦楓?”
楚王也是暗暗吃了一驚,“寡人雖知道洛城裡有一些說書人,在講秦楓的故事,但人氣也絕對達不到吸走洛城大半百姓的地步……”
“是不是中間出了什麼岔子?”
坐在楚王旁邊的方運在聽到“秦楓”兩個字時,臉上竟是不經意間抽搐了一下,按在書案上的手,用力摁在桌角。
“該死的……秦楓!”
方運身邊的皇甫奇看到方聖有些失態,急忙鼓舞他說道:“方聖,秦楓即便迎門榜上名噪一時,您今天這一首《赴澠池舟中作》,光芒卻無人能掩……”
“秦楓以燕之國,方有如今之勢,您卻全憑自己的才華本事,該更勝一籌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