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聽得夢小樓的話，剎時驚住了。
“這世間只可能有一個真正的真武聖脈，那太子又是……”
夢小樓似答非所問地迴應道：“秦楓成長於真武學院，武帝在時的天下第一學府，他自己親手建立的武家最高學府……”
“又由武帝虛影在武帝遴選上賜予了他，當場無數人都有見證，說起來很有意思，當時在現場他的武脈還要誤判爲一品的劍武脈……”
“武帝當年的武脈，也經常被人誤以爲是尋常的劍武脈……如出一轍……”
“如果你覺得擁有武家最強武脈——真武聖脈的人，也可以是儒聖轉世的傳人……”
“那沒有辦法了，恕我無話可說！”
夢小樓若有深意地笑了笑：“至於太子的真武聖脈，究竟是何時何地，以何種渠道得到的……恐怕除了白起，無人可以說得清楚吧！”
“孰真孰假，事情難道還不清楚嗎？”
夢小樓的話，如一記醒鍾，在洛神的腦海中敲響。
“不可能啊，白起對他忠心耿耿，怎麼可能會用一個假的真武聖脈來謀奪他的天下？”
夢小樓卻是斂裾起身，看向凌雲閣下萬家燈火，俏然笑道：“天下萬古不易之事，唯‘易’耳，這好像是那位武帝說過的話吧？”
“天底下永遠都不會變化的事情，就是這個世界在不斷地變化……”
“世道變遷，滄海桑田，何況人心？”
洛神聽到這裡，終是沉默不語。
夢小樓看到這一幕，淡然笑道：“你要問的事情，都問完了，那我便說一說，我到此的來意吧！”
夢小樓看向洛神：“秦楓武道卓越，雖然不會儒術，但詩文，辯才皆是名動七國，不在很多儒道中人之下……”
“若是由武家出面，直接扶持秦楓成爲儒道領袖，未免太過直接，方運心胸狹隘，必會挑動儒家與武家的徹底對立，來保住自己的地位……”
“不若由武家支持秦楓的燕國成爲澠池盟主，再讓秦楓以七國盟主身份，人族大義名分，號令儒道……”
夢小樓此時如洞悉這大爭之世的女戰略家，話音若雲淡風輕，話語卻是鞭辟入裡，剖析入木三分。
“儒道口口聲聲，蒼生大義爲重，張口閉口都是人族大義，這次儒家稷下學宮也前來澠池會盟，如果方運事後堅持不接受七國盟主的領導，無異於自己打自己的臉……”
“他在儒道之中也會人心盡失，到時候，即便由武家強力出面，扶持秦楓上位，亦不會掀起多大的波瀾！”
“秦楓雖然行事有時倔強乖張，常冒天下之大不韙，但他本心不壞，從崛起至今日，都未曾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錯事……”
“而且我亦知他雖功高震主，受真武學院排擠，連畢業狀都放棄了，隻身離開……”
“但卻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至今還在提攜曾經在真武學院對他有恩的黑旗主秦傲……”
“若是你今日施恩於他，助他成爲七國澠池大會盟主，即便不奢求他有什麼太大的回報……”
夢小樓微微擡起頸項，眺望着凌雲閣下，萬家燈火的洛城夜景說道：“如你的那位人當年一樣，保住洛城世外桃源的地位，讓你繼續在此生息，亦絕對不是癡人說夢！”
說到這裡，夢小樓看向洛神說道：“如此便是我的計劃，扶持秦楓，於你，於你的女兒，有百利無一害……”
“你也就不必爲了保住他的江山，在親生女兒和擁有那人武脈的太子之間，必須做出捨棄其一的艱難選擇了！”
洛神沉默不語。
除下面紗的她與夢小樓容貌神似，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孿生姐妹，都不如她們這般相像。
若偏要說有什麼差別的話，只能說，氣質上，紅衣紅裙的夢小樓給人的感覺猶如一朵雍容華貴，妖冶動人的牡丹，洛神的氣質，則仿若照水凌花，孤芳自賞的水仙。
一襲紅裙，一襲白紗，就這樣在凌雲閣頂默然相對。
良久，洛神開口道：“我的壽數已不多了，但若有人膽敢顛覆謀奪他的江山，我拼盡全力的話，真武至尊亦可滅殺！”
夢小樓聽到洛神的話，聽出了這是對自己和秦楓的警告，亦是淡淡回答道：“世事如棋，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其中利害，我都已與你剖析清楚，你自己多多思量吧！”
她旋即又看向洛神，嘴脣微微翕動，最終還是脫口而出。
“秦楓是我在這大爭之世中認定的英雄，就如同我千年前認可的他一樣……”
“當時他，與現在的他一樣，雖沒有至高無上的實力，卻有着一顆兼濟天下，胸懷大義的公心……”
“那種苟利天下人，可以犧牲自己的胸襟……”
夢小樓的語氣竟也有些激動了起來：“即便是他這個傻瓜，爲了他的大義蒼生負了我，我也……”
“而這纔是他，他們最吸引我的地方！”
“當時，他於妖界隕落，我實在無能爲力……併爲此抱憾千年……”
夢小樓在衆人面前，分明是一介根本不會武道的弱女子，此時卻是聲如金戈，字字鏗鏘。
“今時今世，若有人膽敢傷他性命……”
“雖蒙受千般詛咒，耗盡萬年壽元，我亦會替他擊敵，護他周全！”
洛神聽得這話，杏眼頓時圓瞪，彷彿是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姐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幽若，送客！”
一直跪坐百尺之外，門簾之後的南宮幽若驀地起身應道。
“是，師父！”
一身素衣的南宮幽若撥開珠簾，走上前來，對着夢小樓拱手行禮後說道。
“客人，請隨我下樓吧……”
聽到洛神下令逐客，夢小樓也是毫無留戀，抓起茶案邊的大氅，披在身上，起身離去了。
待到夢小樓踩在木質樓板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洛神忽地向後一倚，無力地靠在身後的欄杆之上。
“雖蒙受千般詛咒，耗盡萬年壽元，在所不惜……”
“你是在警告我……如果我動秦楓，你也會殺我嗎？”
“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