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院子的西房,是虎子的屋,有20多平米,屋裡很乾淨。
虎子臉朝北,直挺挺地跪在青磚地上的一塊棉墊上,擡頭望着頂棚。鳳英手裡還端着一碗水。
田長青一進門氣急敗壞地吼道:“把棉墊給我拿出來!看你還享福呢。鳳英,別慣着他,再不給他點教訓往後還不知闖出啥禍呢!”
鳳英看爹和二叔後面還跟着朱永和,趕緊躲到牆角。
虎子趕忙把棉墊從膝蓋下拿了出來,朱永和在田長青身後進門,他看虎子一副不服氣的樣子,趕緊走過去,把虎子拉起來,拍拍他的腦袋。
朱永和說:“給你爹認個錯就完了,何苦犟這個勁兒? 剛纔跪着的時候,想啥呢?”
虎子的腮幫子是通紅通紅的,上面還有手指印。他見是朱永和,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後脖梗子小聲對朱永和說:“大叔,我想鄧世昌呢。”
朱永和摸着他的腦袋:“啥?你還有閒心想鄧世昌呢,心真大。”
田長青:“這人是男的女的?想他幹啥?”
朱永和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虎子小聲答道;“我真不知道把楊懷的胳膊弄斷了。我沒敢使勁兒呀。”
朱永和:“你們今天的事我都知道,是楊懷欺負劉家小六和張興同學,你是打抱不平,紅玉回家說了好幾遍。沒你的錯。”
虎子:“硃紅玉回家說這事了?丟人。”
田長青跺着腳說:“朱保長,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楊家扔下話了,要我們賠五垧熟地那。”
朱永和皺了皺眉:“要你賠五垧熟地?這事我管了!行了,別擔心了。”
田長青長出一口氣:“今天要不是看朱保長面子,我非打折你的腿!還不謝謝朱保長?”
虎子轉身向朱保長鞠了個躬。
朱永和擺擺手:“行啦,別難爲他了。我今還有個重要的事,給虎子送禮。”
鳳英納悶的問道:“大叔,您給他送啥禮?”
朱永和解下腰間的皮帶,拿出一把手槍給虎子,虎子驚呆了,趕緊拿過來,左看右看,喜歡的不得了,就連田長青和田慶雲也搶過來看,虎子都不願意撒手。
朱永和說:“這是德國造的“羅鍋擼子”。虎子幫我了,我也不能沒表示啊。不過這事別往外張揚,明白不?”
田長青樂得合不攏嘴說:“嗯吶。明白,明白。”
朱永和:“咱這地界民風彪悍,但凡有些家產的人家都有槍。我看虎子是塊材料,練練槍法,日後如果有災禍上身,也好自我保護。”
高慶雲深有感觸地說:“唉,朱保長說的真在理呀。虎子虛歲也17了。要想在這地界站穩腳,置下大家業,光腦瓜好使能幹是不夠的。男人有槍就有膽!”
田長青想了想說:“虎子。還是爹給你收着吧。有槍是壯膽,不過那是說的別人,你不用再壯膽了,你的膽子已經夠大了,……”
還沒等田長青說完話,虎子朝朱永和做了個鬼臉,把槍抱在懷裡,轉身跑了。田長青想追上去,但朱永和還在,又止住了,無奈地搖搖頭。
朱永和說:“我太喜歡你家虎子了。”
田山虎自己也沒想到,從這一刻起。他的命,就不是他的了。……
曲家是比較氣派的磚房,院子比朱家小多了,前幾年還算殷實,有十幾頭牛和馬,自己院子裡蓋了三個牛棚,這幾年曲老爺子身子不太好,無心經營了,再說給曲煒買官也花了不少積蓄,家道中落。
屋內,曲老頭、兒子曲煒,楊炮、楊懷吃飯。桌子上,也放着糉子和雞蛋,還有點心、酒、肉。楊懷一個胳膊吊着,愁眉苦臉地看着飯菜也不吃。
曲煒說:“姐夫,小孩子打架這點事,就把我叫回來幹啥,自己不能解決。”
楊懷說:“老舅,說啥呢,不是打架,這是戰鬥。田山虎把我打成這樣,你得給我出頭。再說,今天過端午節,你就不能回來陪陪我爺。”
三十多歲,四方紅臉的曲煒溺愛地看着這個外甥,輕聲說:“好,你說得對,陪陪你爺,我爹。不過,你自己的事自己解決。我一個堂堂的警察局副局長,管你小孩子打架,我這臉往哪放。”
楊懷低着頭:“硃紅玉都笑話我了。我太丟臉了。還有那個劉小六都不是東西。”
楊炮插嘴說:“別提這丫頭,見天的舞刀練槍,你要是娶了那個母老虎,見天你那隻胳膊也是殘的。”
楊懷氣的朝他爹喊:“你給我定的娃娃親,現在又不認賬了。你要是不讓我娶她,我也離家出走。找我娘去。”
楊炮上去就給了楊懷一個大嘴巴,喊道:“不許提她!”
楊懷又是殺豬般的嚎叫。
曲煒說:“姐夫,小心眼了吧。朱家讓這丫頭練槍,那是底子厚的表現。這子彈可都是錢啊,誰家能這麼造。他家300多畝地都租出去,啥也不用幹.除了吃就是數錢。咱家懷子要是真娶了她,以後得多舒服啊。”
曲老爺子:“淨說廢話,我也看那個丫頭不順眼。吃飯。”
楊懷:“舅,你不是有槍嗎。讓我明天上學晃兩下,嚇嚇他們。”
曲煒:“你省省吧,這學還是別上了。”
這件事同樣也在劉家發酵着。劉小六是虎子的同學,他家是葫蘆屯的首富,他爹劉金增是縣上商會會長,很有威望。一般人不敢惹劉家,他家的買賣在哈爾濱、佳木斯都有分號,也可以說在唐元縣也是排名靠前的,在縣城就有慶豐飯莊、豐隆貨棧,碼頭上有兩個大倉庫。
在葫蘆屯,他家的院子也最氣派,一座磚瓦結構的宅院,坐落在一片低矮平緩的漫崗上。一丈高的土牆圍着,四角還築有炮臺;朝南建有門樓,正門六米寬、四米高。大院中間有一所四合院,有二十餘間房屋。
晚上,很涼快,劉小六正站在院子內,對黃護院說:“楊懷欺負我,你明天替我揍他一頓。”小六也是16歲,但他的個頭還不到一米七,比虎子和楊懷都矮。
黃護院說:“你找我就爲這事。這是你們孩子之間打架,我要是瞎摻合,讓老爺知道了,可不得了。”
小六說:“要不是田山虎,我今天胳膊也得折。我明天不去了,學啥破算盤,看見楊懷我就來氣。”
黃護院說:“田山虎,就是新落戶的田家小子?這小子厲害呀。你們到底爲啥?曲家一直躲着咱,從來沒敢這樣動手。”
原來,當崔老師講課,虎子進屋和崔老師說話的時候,爲虎子叫好的是小六和他的好朋友張興,這讓楊懷非常生氣。
劉小六家財大氣粗,楊懷是不敢惹,但是張興,一個獵戶的兒子他可就不怕了。
那個時候,能把算盤打好了,會記賬,就能找到好差事,就能拿穩定的薪水,所以,稍微富裕的家,就讓兒子學習打算盤。
楊懷糾集了四個同黨,在放學回家必經的一座橋上等着,看張興和劉小六說說笑笑走過來,他們你推一下,我擋一下,要搶他的算盤,張興很瘦小,平時不愛說話,算盤可是家裡攢錢買的,他當然不給。劉小六爺不能自己跑掉,他幫着張興搶回算盤,還大罵楊懷,和他們推推搡搡。
楊懷不僅把張興推倒,搶了他的算盤,還順手給了劉小六幾巴掌,好幾次差點把小六和張興推河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