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6 要做得乾乾淨淨

姜嬤嬤微微點頭,含笑道:“遇上娘娘,是他的福氣。”

“可別這麼說,我哪裡有什麼福氣給旁人……說到底,這些年多虧了你們幫着我。”

若是可以,她多想將身邊的人都平平安安地送出去啊。

不知想到了什麼,皇后的神思漸漸有些飄遠。

姜嬤嬤看得這一幕,心中想着娘娘方纔那句‘事情也大致算是辦完了’,莫名就有些不安,遂端了盞茶捧過去:“娘娘,您吃口茶吧……”

皇后接過茶盞,慢慢地飲着。

養心殿內,慶明帝召了夏廷貞與紀修議事。

聽着皇帝對紀修的交待,夏廷貞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已起了躁意。

“陛下,該到服藥的時辰了。”李吉在旁適時地提醒着,嗓音微有些沙啞。

喬必應之事遲遲沒有結果,他領了二十杖責罰在身,昨日小病了一場。

見慶明帝點了頭,夏廷貞與紀修適時起身,行禮告退而去。

退出內殿之後,紀修稍快一步走在前頭,步下了白玉石階。

而此時,自一旁的茶房中行出的內監捧着托盤走了過來,已是要來到了殿門前。

他一路垂首,恰就撞上了自殿內而出的夏廷貞。

慌張之下,內監手中託着的茶壺砸在了腳下,剛沏的茶水濺了夏廷貞滿身。

“怎麼做的事!竟是沒長眼睛不成!”一旁的管事太監立時罵道:“還不趕緊同首輔大人賠罪!”

內監臉色血色褪盡,忙是跪地道:“首輔大人恕罪,首輔大人恕罪!”

而後又連忙擡起頭來,慌慌張張地拿衣袖替面前的大人擦去鞋靴上沾着的茶水,見那官袍衣袖上也溼了一片還沾了幾片茶葉,又拿另一隻衣袖擦去。

匆忙擦拭間,內監的衣袖中漏出了半截折起的紙張,藉着動作的遮掩似塞到了夏廷貞的衣袖內——

但只有他自己知曉,如此一記虛晃間,那張紙已經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衣袖中。

然而一旁一直仔仔細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的管事太監卻註定不會這樣認爲——

管事太監眼神微閃:“都怪奴管教不嚴,這才叫這不長眼的東西衝撞到了大人,可要奴帶大人前去更衣嗎?”

一切只發生在短短瞬間,夏廷貞皺了皺眉,冷聲道:“不必了。”

而後便冷着一張臉,拂袖大步而去。

管事太監行禮恭送罷,再看向那跪在原處的內監,豎眉呵斥道:“瞧你平日裡是個可用的,這才叫你頂了伺候茶水的位置,你倒好,頭一日就給我惹出這樣的麻煩來!”

“是奴一時疏忽,還請劉總管再給奴一次機會!”內監眼裡已是冒了眼淚出來。

“行了,還不趕緊收拾乾淨下去領罰去!”

“是,是……”小晨子連聲應着,連忙將面前那一片片碎瓷撿起。

“真是沒用的東西……”管事太監邊罵着,邊目色冷冷地打量着那看似畏畏縮縮的小太監。

另一邊,紀修刻意慢下了腳步。

見夏廷貞身上一片片洇溼的暗痕,紀修似笑非笑地道:“夏大人近來似乎頗爲不順啊,鎮國公竟已在回京的路上了……夏大人打得一手好算盤,怎就偏偏落了空呢?”

夏廷貞轉頭看向他,冷然道:“毫無憑據之事,還請紀尚書慎言——”

紀修回以一聲冷笑。

他的確沒有什麼憑據,也對夏廷貞和皇帝的具體計劃一無所知——

可皇帝今日召他進宮,無不是在交待他要於鎮國公回京前後加強京畿範防備,甚至還撥了些兵力給他——呵,若是沒幹虧心事,怕個屁?

夏廷貞大步而去,對紀修的冷嘲熱諷全然不予理會。

他歷來不會將精力與心思浪費這等毫無意義的口舌之快上,尤其是近來的變故一件接着一件——

看着那道削瘦筆直的背影,紀修的眼神一寸寸冷了下來。

他近來總是會夢到兩個兒子。

先前也是會夢到的,但卻不曾夢到過如此清晰的過程,那晚在元家漆器鋪中聽來的一切,一字字刻在了他的腦子裡,日日夜夜縈繞着,慢慢織成了一個完整的夢境。

而每每夢到時,他便覺得彷彿又經歷了一次喪子之痛,這種痛,如今是不單是痛,更有恨在其中——

他在夢裡答應了兩個孩子,一定會替他們查明真相,討回公道!

兩頂官轎候在禁宮外,夏廷貞坐進官轎的一刻,閉了閉眼,放在膝上的雙手漸漸攏起。

今日皇帝當着他的面,將諸事交待給紀修,像是敲打,又像是試探……

毒殺鎮國公之事出了差池,越培之後又再次失手敗露,皇帝爲此對他有所遷怒也屬正常。

可他卻隱隱覺得似乎並非單是如此……

莫非是爲喬必應之事?

夏廷貞皺着眉張開眼睛。

可此事同他豈會有什麼關連?皇帝縱是懷疑,也全無理由懷疑到他的頭上……

皇帝心思多變,尤其是近來愈發叫人琢磨不透。

而鎮國公也很快便要回京了,到時還不知會是怎樣的局面……

這些同他先前的計劃可謂相去甚遠,想着這於自己而言的種種不利之事,夏廷貞眼底浮現出少見的躁色。

心思幾轉間,他再次想到了喬必應。

他幾乎可以斷定,此事必與皇后有關——

而皇后的背後是吳家……

若他可以找到證據證明這一點,哪怕只是疑似的證據,如此關頭,倒也不怕已經瘋得差不多了的皇帝會不對吳家出手——

他與吳家稱不上有何冤仇,但若燕王當真要奪位,最大的籌碼便是吳家……

而他絕不能讓燕王坐上那個位置,否則他將再無活路可言……

若說先前一切是爲夏家日後長盛而鋪路,那麼如今在這等局面之下,他所圖的便也只是先保命而已了……

故而現下他只在意一件事——

皇帝可以死……

但死之前,皇帝還需用自身來替宮裡的那位小皇子儘可能多地剷除障礙——說來,這也正是陛下身爲‘父親’的責任,不是嗎?

夏廷貞眼神深深,思索着要從何處入手查探吳家。

……

養心殿中,慶明帝放下了手中藥碗,接過李吉捧來的清茶漱了口。

“陛下,今日是宸妃娘娘的忌日……陛下可要去清央宮瞧瞧?”李吉擱下茶盞,在旁輕聲提醒道。

宸妃娘娘乃太子生母,三年前患病而去。

前兩年的忌辰,陛下總要做做樣子去清央宮呆上一會兒的。

“讓下面的人依規矩辦着就是,朕便不過去了。”慶明帝煩心不已地皺着眉,全無心思理會這等瑣事。

李吉應了聲“是”。

得,陛下如今這是連樣子都不做了。

見得端着藥碗的內監自內殿行出,候在外殿的管事太監適才入內,將方纔所見稟明。

“字條……”慶明帝聞言猛地坐直了身子,沉聲問:“你可看清了嗎?”

“是,奴看得清清楚楚!”管事太監壓低聲音道:“那小東西捧着茶盤,佯裝不慎撞上了夏首輔,趁着賠罪擦拭茶水之際,悄悄地將字條塞進了夏首輔袖中……”

他近來奉命帶人盯緊小晨子,自是一分一毫細節都不會錯過。

慶明帝自牙關裡擠出一聲冷笑。

“好,真是好……”

近來因喬必應之事,宮中防守森嚴,信傳不出去,便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起了這等小動作……

他早該想到了,那晚鎮國公之事剛傳到他耳中,唯一知曉的便只有夏廷貞,能料到他那夜會對喬必應下手的,多半也只有夏廷貞!

是打算將喬必應藏起來,當作籌碼,來威脅他嗎?

還是說——打算獻給旁人,來當日後保命的投名狀?!

他的這位好老師,一貫如此計慮深遠……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平日裡對方那些暗中爲己謀利之舉,他大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存了背叛他的心思……

而先前引他懷疑皇后與國師,說不定也只是慣用的手段罷了!

“那名內監現下在何處……”慶明帝竭力剋制着幾乎要衝昏頭腦的怒意,近來他愈發易怒且思緒發散時有不受控制之感。

“回陛下,方纔奴已讓他下去領罰了。”

“將人帶來見朕——”

他要親自審問清楚!

“是。”管事太監應下,退了出去。

“……人不曾來過?”

來至平日懲罰內監宮女的後殿抱廈處,卻未能尋到人的管事太監皺着眉:“可知去了何處!”

一名心腹內監低聲道:“自茶房出來後,便悄悄從側門溜出去了,但您放心,劉鬆偷偷跟上去了。”

管事太監眉心一動。

溜出去了……

這又是在玩什麼名堂?

莫非是……

想到一種可能,管事太監連忙道:“你也跟出去找一找,免得劉鬆一個人看不住,若將人找着了,記着先別急着打草驚蛇,仔細瞧瞧他究竟要去何處,可是去見什麼人……”

他也得趕緊將此事告知陛下去!

管事太監折身回了寢殿,將小晨子溜出去的消息告知了慶明帝。

慶明帝眸光幾閃。

“先盯着,一旦有消息,立即告訴朕。”

若能再牽出其他人或線索,倒也是一件好事——

而現下看來,他倒也不能太過急着下定論說這小太監究竟是誰的人……

殿外,暮色漸深。

小晨子一路抄着小道,來到了御花園中。

此時四下無人,他的腳步聲便醒耳了許多。

跟着他的那名太監則唯有儘量放輕腳步,亦不敢跟得過近。

小晨子挑了昏暗處行走,腦子裡只一個想法——必須要甩掉對方,否則一旦被對方發現他的意圖,他便只有被抓回去嚴刑拷問的份兒了!

嚴刑拷問他倒也不怕。

但如此一來,這場戲便演得沒那麼圓滿了……

且若驚動了娘娘,萬一娘娘再要設法暗中救他,豈不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畢竟娘娘近來可實在太愛冒險了。

而他不能讓娘娘替自己冒險。

他知道,小杰子已經出事了。

縱然暗庭裡沒有消息傳出來,但他同小杰子約定過,隔日便會在暗庭後院的狗洞處畫上記號,以此來傳遞消息。

讓小杰子來辦這件事,是他自作主張,那他便得擔起這後果,有始有終做得乾乾淨淨,不能給娘娘留下麻煩……

心中念着這些,小晨子腳下突然加快,閃身進了一旁的小徑。

那跟着他的太監察覺到異樣,趕忙也快步追上去。

聽着身後緊隨而來的腳步聲,小晨子踏着夜色拼力往前跑着,不知是不是夜風太大,吹得他眼睛紅紅冒了淚花。

同一刻,太子帶着兩名內侍自清央宮而出。

今日是他母妃的忌辰,他特來母親生前的居所看一看。

往年父皇也會一同前來,今年便只他自己了。

“我想在前面坐一坐。”經過一處荷塘時,太子慢下了腳步,說道:“你們在此處守着吧。”

兩名內侍並不多言,應聲“是”,便聽從地止了腳步,未再跟上去。

太子殿下時常會來這處荷塘旁獨自小坐,每次都只讓他們遠遠地守着。

荷塘邊設有石桌,太子靜靜坐在那裡,眼睛有些酸澀。

母妃還在時,最常來的便是此處,起初他只以爲母妃愛蓮,後來才知道,是因爲他每日讀書都會路過此處——

他幼時是被養在皇后娘娘宮中,而他的母妃身子弱,出身低微,未生下他之前,不過是個小小選侍。

因此他與母妃甚少有機會見面,父皇亦不願他去找母妃——

但他知道,母妃心裡一直是記掛着他的……

“母妃,兒臣想您了……”

男孩子聲音低至不可聞,望着已有枯敗之象的荷塘,斷斷續續地說着話。

“兒臣近來總夢見您,是您也想兒臣了嗎?”

“您知道嗎,阿近也死了……他是陪着我一同長大的,此前我不慎染了風寒,父皇怪責他沒有照料好我,便將他罰了出去,他受罰後便落下了病根兒,都是兒臣害了他……”

“我會好好安葬他的……”

“父皇近來已是不再叫人像從前那般留意我了……大約是因爲我時日無多了吧。”

男孩子語氣裡沒有苦澀,淡淡地,有些嘆息。

“但兒臣總還想做些什麼……縱然不能成爲許將軍那樣的人物,可來這世上走一遭,總也不能什麼都沒留下吧……”

“母妃……”

而此時,男孩子忽然聽得身側不遠處的草叢中傳來一陣響動。

不像是風吹出的動靜……

“誰在那裡?”

太子壓低聲音,試探地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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