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4 上一世便認識了

看起來像是極勞神的模樣。

被女孩子這樣盯着,吳恙耳根微熱,輕咳一聲,道:“倒也不算是罵——”

但他一夜未睡是真。

只是爲的並不是因爲被祖父訓斥了,而是在想,若祖父當真反對到底,接下來諸事他當如何應對。

“祖父不肯同意當下的計劃。”他直言說道,並不瞞着許明意,遇事同進退共商議,一直是二人之間的共識。

定南王不同意……

許明意初聽時微微一怔,細思之下卻也並不覺得意外。

吳恙曾同她說起過的、定南王府此前那些暗中推波助瀾的舉動,便已經足以表明定南王所選擇、所鋪就的究竟是怎樣的一條路了——

“那你現下是如何想的?”許明意先是問吳恙。

無論是對吳恙還是對燕王而言,定南王話中的分量都是極重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吳恙便將昨晚於書房中的那番談話,大致說給了面前的女孩子聽。

最後道:“我仍會試着去說服祖父——”

若實在勸不動,他也已經大致想好了後續的應對。

許明意一時未語,只盯着他瞧。

如此看了一會兒,卻是彎起嘴角,雪腮邊露出一對梨渦。

吳恙被看得有些莫名,但眼中不自覺也跟着有了些笑意:“怎麼了?”

“沒怎麼。”女孩子清亮的眼睛裡是不加掩飾的欣賞與喜歡:“嗯……我就是覺着,這果然是我認識的那個吳恙。”

也果然是她喜歡的人。

吳恙反倒不自在起來,況且他並不認爲這件事他做得有何獨到之處,在他看來:“不過只是尋常之人的選擇罷了。”

許明意倒也跟着點了點頭。

但在這世間,尋常人做尋常事,恰恰纔是不尋常的。

因爲大多數人所圖往往是不尋常,而世間諸多憂事,便起於此。

“吳老太爺所圖是以最小的力,來博最大的利,謀取更大的勝算……”許明意道:“真要論起來,這的確是縮減代價與風險的好法子。可天下局勢瞬息萬變,日後之事誰也不敢斷定,自認爲的規避代價,結果卻未必就是如此……”

就如上一世……

定南王此舉不外乎是以天下人爲棋來博弈,縱然吳家的代價小了,可這所謂代價卻十倍百倍地落在了天下人身上。

她沒辦法說定南王此舉對錯,但上一世的結果她卻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裡,上一世他們許家早早消亡在皇帝手中,而在定南王的安排之下吳恙以身死的形式被動地離開了吳家,燕王彼時也相對勢弱許多,想來一切必然都是在依照着定南王的安排去做的——

結果卻是吳家嫡脈一支除了吳然之外,俱殞身於那場大火之中……

之後大小戰事不斷擴增,哪怕在她那個夢中,吳恙最終登上了皇位,可天下依舊紛爭不斷,身爲一國之君卻頻繁親自征戰,可見局面之艱難。

這些後果的出現,誰又能說與當初定南王的堅持毫無干系?

一念之差,亦會牽動真正的大局走向。

而說起上一世、從現下算起五年之後發生在寧陽定南王府的那場大火,許明意卻一直隱隱有些存疑——

那時的局面與當下出入頗多,皇帝得了他們許家軍的兵權之後,不知從何處聽來了風聲,得知了燕王與吳家暗中的謀劃,竟直接將京中定南王府圍了起來,又派兵前往寧陽押送反賊定南王一族入京審問發落。

一切都來得極快。

而據後來的吳然說,那場火,是他祖父定南王下的令——

大軍圍至寧陽城時,還未能進城,定南王府便被付之一炬。

吳然說,這是他祖父拿來保全吳氏一族尊嚴、以及寧陽城百姓性命的選擇。

她有些無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樣的決心,可以叫那個老人做出這般決定……

這位士族家主,脊樑永遠筆直,成則成,若不成,也不願以苟且換生機,不願被自己輕視者踐踏,亦不願淪爲人質被折辱——

而這場大火,焚盡的並非只是那座百年大宅,它註定只會越燒越旺,不停蔓延,火勢烈烈,最終將整個天下都籠罩在了這滔天烈焰火海之中。

這場火,是吳家留在這世間最後的一道聲音,無聲卻震耳發聵,徹底燃斷了那條束縛着密州燕王府的鎖鏈。

燕王舉兵反了。

而她始終覺得那場大火實在太過決絕,像是一道染血的令箭傳向了密州,可爲何……一定是火?那樣不留餘地,將一切都付之一炬……

她可以想象得到,世家風骨不願死後屍身遭人凌辱的心情,可在那場大火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皇帝是如何得知吳家和燕王的計劃的?

是皇帝的疑心使然?自導自演刻意栽贓,就像當初對付她許家一樣?

——不。

吳家和許家始終不同,那時皇帝對吳家下手,勢必會叫局面徹底失衡,這一點皇帝便是再蠢也不會不知道。

可皇帝還是那麼做了。

那麼,便只有一種可能了——皇帝真正掌握了吳家同燕王密謀之事的證據!

於是他被激怒了,甚至是怕了,慌了,不顧一切只想着先下手爲強,控制住吳家,威脅威懾燕王,欲將危機儘快斬斷。

可皇帝大概如何也沒料到,吳家會如此決絕。

如此一來,被激怒的反倒是燕王,吳家做出這般選擇,燕王便再無顧忌可言。

最終,燕王父子,還是成了世人口中的亂臣賊子。

她不知在大火中倒下的定南王是否後悔過,或者那樣的老人是永遠不會後悔的,賭輸了便是輸了,選錯了路便是選錯了,在意識到錯了的那一瞬則做到了毫不猶豫地斬斷一切,未給燕王父子留下任何麻煩——

只是那代價實在太過沉重了。

而上一世吳家出事之後,她時常會想,吳家行事向來縝密非常,皇帝究竟是如何得知到了足以促使他立刻對吳家下手的消息?

吳家……會不會出了內奸?

她曾試着問過吳然,但那時剛經歷了家破人亡的少年並想不出何人可疑。

至於她死了之後,吳恙和吳然是否查出了什麼,便不得而知了。

“昭昭?”

見她眼神沒有着落,顯然是在走神,吳恙出聲喚了一句。

許明意抽神回來,看向他,卻是問:“吳恙,你可還記得去年我去寧陽尋你時,曾同你說過要留意身邊之人?”

她當時疑心吳恙口中欲趁亂對他下死手的人,或正是日後出賣吳家的內奸,遂藉機提醒了他幾句。

吳恙雖不知她爲何突然問起此事,但還是當即點頭:“記得。”

如此重要的事,他怎會忘,更何況是她的提醒。

“吳恙,我一直未同你說過,我曾做了一個極長的夢……在夢中,我們許家出了事,吳家也未能倖免,且是毀於了一場大火中……而在那場大火裡,我在寧陽定南王府裡,朦朦朧朧見到了一道人影,直覺告訴我,吳家出事,或正與那人有關。”

這個夢,和那道人影,並非是謊話,或是日有所思,她的確曾做過那樣一個夢。

吳恙一時聽得怔住。

他家昭昭的夢靈驗到何等地步,他自然是見識過的。

只是先前昭昭的夢多是針對個人,及某件事,這回竟直接將許吳兩家一併給做沒了……

“若當真有那個一個人的話,在如今這般緊要的關頭,怕只怕會生出什麼差池來……”許明意正色道:“必須要當心提防着纔好。”

吳恙雖覺得這個夢實在太大,但也認真應了下來:“放心——”

所以,她方纔的走神,是在擔心這個夢裡所發生的事情嗎?

他甚至在想,若她這個夢做的足夠早的話,那起初相識之時,她的那些在他看來‘別有居心’的提醒,會不會就單純只是出於善意?而非他當時想的那般複雜。

他想到了那晚於國公府中初見時的情形——

她張口便喚他爲“吳世孫”,他彼時覺得奇怪,她則解釋是猜到的。

究竟是猜到,還是‘認出’?

現下想想,竟也覺得十分玄妙了。

或許,在他還未認識她時,她便已經‘認識’他了——

這般想着,少年隔着二人之間的桌几,如同隔着一世的時光,伸出手握住了女孩子放在茶盞旁的那隻手,與她溫聲道:“別怕,事在人爲。你看,我如今不也是以吳恙的身份,正好好地坐在你面前嗎?”

許明意莞爾點頭:“我不怕。”

她早就不覺得怕了。

時有風起,裹挾着雨絲飄入窗內,細細雨霧沾在女孩子如緞子般的烏髮邊。

而看着面前這雙帶笑卻又彷彿有幾分悠遠之感的眸子,吳恙莫名有些失神,心口處也涌現出一陣無法言說的玄妙感受,一句未經思量的話便脫口而出——

“昭昭……我覺得我與你彷彿是上一世便認識了一般。”

說完,不禁覺得這話有些傻,還有些太俗氣。

但方纔他當真是有那麼一瞬間出現了這樣的感受,很真切,很強烈。

許明意聽得怔了怔,旋即眼中笑意愈盛,點頭道:“其實……我也這麼覺得。”

四目相接,少年眉宇間盡是笑意。

“對了,你方纔說,你記得我與你說過的話,那你可曾查到了什麼可疑之人沒有?”許明意微微晃了兩下他握着自己的手,向他輕聲問道。

吳恙點頭:“此事我命人留意排查許久,族中的確有幾人稍顯可疑,我一直讓人暗中密切監看着,縱有異動,亦在可控範圍之內。”

而其中有一人,甚至稱之爲族人都顯得太輕了。

聽得此言,許明意微鬆了口氣。

“那就好。”

旋即卻又嘆了口氣。

“怎麼了?”吳恙問。

女孩子抽出被他握着的那隻手,雙手都伸向他,微涼白皙的手指捧住了他的臉,捏了捏,認認真真地打量着,又認認真真地說道——

“我只是在想,你這樣的一個人,分明什麼事情都做得這樣好……”

怎麼偏偏定南王卻覺得他得知真相之後有可能會意氣用事呢?

他有足夠的細心耐心和掌控大局的分寸,這樣的人留在身邊共商大事不是更好?如此可用之人,去哪兒找啊。

可上一世定南王卻半句商量沒有,便設計了假死之事,叫吳恙完全處於了被動的位置之上。

這些大家長啊……

這等固執的做法,雖說也大致想得通,但若想想,也真是叫人覺得不服氣得很。

智者千慮尚有一失,如此專斷,或者說——是責任感太重,只欲一力擔起一切,實在是弊端頗多。

要她說,吳恙多好啊!

許明意在心裡真心實意地又一遍稱讚着。

而吳恙此時覺得自己像極了一隻狗子……

須知他揉狗子的臉時,便是像她這樣的……

狗子被他揉時,眯着眼睛十分享受,而不爭氣如他,此時的心情亦是如此……

少年認認真真地想——若人也有尾巴的話,他這會兒必然是已經搖起來了,且得是搖得極歡的那種,怕是連一貫以搖尾巴最歡而傲視羣狗的小黑也要甘拜下風。

不過……昭昭這竟是替他不滿,替他委屈了嗎?

思及此,少年被揉得愈發心甘情願了,待女孩子將手收回時,甚至還有些不捨。

他便也唯有接過她的話,說道:“我想再同祖父好好談一談,只是祖父此時不大願意見我。”

今早他去請安,便沒見到祖父。

許明意聞言卻道:“或許吳老太爺是在猶豫呢?”

“猶豫?”

“你且仔細想想,吳老太爺究竟爲何會不遠千里來京師?”許明意邊思索邊說道:“若說是想催你回寧陽,直接叫人將你打暈綁回去便是,何必親自跑這一趟呢?”

其實照這麼說來的話,這位老爺子也算是挺尊重小輩意願的人了,或者說,的確是真心疼愛吳恙的——

若不然,何必只一封封信來催。

這做法,就像是她家祖父成日罵二叔不肯成家,卻並未曾真正逼過二叔一樣。

只是相較之下,這位吳老爺子更看重他自己眼中的大局。所以,倒也不能單以好壞對錯來評價他是不是一個合格的長輩。

吳恙聽得恍然。

沒錯,祖父此時親自來京師,必然不可能只是因爲他——

是他因昨晚一場分歧太大的談話,而看得太片面了。

許明意繼續說道:“或許吳老太爺得了王爺的信之後,也生出了動搖來,是以便決定入京親自查看印證一番,也想再聽一聽你的想法——”

定南王雖固執,卻也並非是不講求實際形勢的固執,堂堂吳家家主,興許有賭錯的可能,但一定不會是因爲愚昧。

畢竟當下的形勢同上一世相比,的的確確有了許多變化。

首先便是他們許家——

上一世燕王沒有許家軍的助力,甚至在這個時候世間已經沒有了許家軍,那樣的形勢下,定南王難免是會更加謹慎的。

可現下不同了。

“不然……讓我祖父同吳老太爺見上一面如何?”許明意提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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