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8 出事了

“現下回想一二,父皇許是已經知道了大哥暗中所爲,可他彼時卻並未曾對我提及半字……”長公主聲音喑啞:“父皇只是同我說,當下局面如此,已無第二種選擇,他說二哥雖好戰,對自家人卻一貫不爭搶,若大哥當真肯施行仁政,二哥必然會是個好臣子,定能輔助大哥安定大慶江山基業。”

必然會是個好臣子……

許明意沉默着沒說話。

先皇倒是將次子看得很透徹,可這算是在欺負懂事的孩子嗎?

倒像是察覺到了長子的野心,知道長子想搶,而次子不搶,於是便不自覺地更偏向於考慮長子——

次子不搶,便註定要做一個好臣子,生死皆由他人來掌控。

長子有野心,便將東西都給他,想要一次填滿對方的野心。

如此安排,看似“各取所需”,可當真就能相安無事嗎?

先皇是否想過,有些人的野心是填不滿的?

縱然是得到了最大的那一塊肉,卻仍疑心旁人會來搶,這樣的人,從一開始便未曾想過所謂“仁”字,滿腦子想得都是趕盡殺絕——

所以,先皇剛走,他便迫不及待地對燕王府下了手,害得燕王妃“一屍兩命”。

緊接着,便是將燕王遠遠支離京師,置於貧瘠艱難的北地,且這十八年來,也從未有一日停下過要取燕王性命的想法。

這一切,先皇想到過嗎?

或者也是想到了的。

所以纔會留下那道遺詔,以期若當真有那一日,尚有阻止一切走向最壞的可能——

可當真來得及嗎?

就如前世,這道遺詔早早便隨着長公主被害而一同掩埋,甚至不曾有人知曉過它的存在。

倒也不能說先皇的法子太過雞肋,而是局面總是莫測,世間之事脫離預測似乎纔是常態。真正的算無遺策,歷來也少不了運氣二字的加持。

且先皇那時,無論做什麼,也都已經晚了,至多隻能是亡羊補牢而已。

正如祖父曾對她說過的那句,先皇真正的錯,是錯在未有及時立下儲君,其搖擺不定的態度,滋養了太多野心的生長,這纔是釀成一切苦果的源頭。

提及此,祖父總要長嘆一口氣道,先皇也是個雄才偉略之人,偏偏在家事上拎來拎去拎不清——所以說生孩子,真就不能生得太雜,所謂嫡庶之分,古往今來的教訓還不夠多嗎?

“……照此說來,當年二嫂難產而亡,也未必同皇兄沒有關係。”回憶起十八年前的舊事,長公主脊背發冷地猜測着。

“先燕王妃難產,正是皇上所爲。”

女孩子語氣篤定,長公主眼神震動地看向她。

“此事有人證在——”許明意遂將喬必應之事同其言明。

長公主聽得手指都在發顫。

皇兄對她下手時,她尚且只當是皇位坐久了,將人心磨得冷硬了……

可現下看來,早在很久之前、從一開始起,她的這位皇兄眼中就不曾存有過半分人性親情在!

什麼仁德善心,全都是演給世人看的假象!

長公主眼角有淚光閃動,嗓中發出一道悲涼笑聲:“……父皇若泉下有知,不知會是何心情?當年那道傳位於皇長子的聖旨,我想縱然撇開私心,父皇也是不得不下的,彼時二哥遠征,宮中與京中已爲大哥趁機把控……父皇若不下旨傳位於其,撕破了臉,必會有宮變發生……”

而許多事,一旦過了明面,人便容易不管不顧了,若當真亂了起來,支持二哥的朝臣,太后娘娘,及燕王府……恐怕都會有滅頂之災。

她瞭解父皇,也相信父皇,父皇之所以選擇將自己的死因都壓下,必有穩固局面,保全燕王府的念頭在。

那道傳位的聖旨,便如同是安撫,試圖安撫那隻已然悄然張開血盆大口的野獸。

然而野獸的胃口是填不滿的!

“我自己的親兄長,我與他一同長大,尚且未能看穿過,莫說是一直對他懷有虧欠之心的父皇了……”長公主語氣既悲悽又諷刺:“現下想來,他一貫最會利用父皇的虧欠之心……母親病故後,他愈發沉默寡言,卻愈發惹得父皇心中愧疚,若非是因爲這份愧疚,單憑他的資質又哪裡能夠在父皇心中分到同二哥同樣的分量?”

如今她想一想,那些年裡長兄的孝心、善良、庶長子身份尷尬的無助,便只覺得想要作嘔!

母親離世,他當真如表面看來那般消沉可憐嗎?

大約不過是利用母親的死做戲,以此爲自己謀劃後路罷了!

真論起喜歡,父皇自然是喜歡二哥更多些,二哥聰慧有膽識有能力,磊落而得人心——

可她的長兄,卻總有辦法博得父皇的歉疚,以此來動搖父皇的判斷。

一言一行,盡是算計!

可無論是太后娘娘,還是二哥,當年也俱被其可憐寡言的模樣所矇騙,反倒人人皆在照料着他的情緒……如此有心算無心,善心待惡意,又怎可能敵得過他?

聽得這“虧欠之心”四字,許明意微微嘆了口氣。

先皇自認是虧欠了什麼呢?

是娶了太后娘娘,讓原本陪他同甘共苦的那個女人突然間處境尷尬了嗎?

或者,若沒有太后娘娘在,他本是將那個女人視爲了正妻的。

而有了太后娘娘,她連同她的兒子,便都成了低人一等的存在。

所以,先皇覺得虧欠,尤其是那個女人病死了之後,甚至她死時連個名分都沒有。

這大約是先皇的一塊心病,一貫大度的太后娘娘必然將此看在眼中,故而纔會答應追封之事。

先皇很愧疚,甚至他的確應該爲此感到愧疚——

但這是他一個人的虧欠。

太后娘娘和她的孩子又做錯了什麼呢?

當初迎娶正妻過門,是有人拿刀逼着先皇娶嗎?

太后娘娘出身名門望族,其全族當年爲助先皇成就大業幾乎傾盡所有,太后娘娘家中的兄弟也爲保護先皇而拋盡熱血丟了性命——

他們又做錯了什麼?

到頭來卻要因爲先皇的虧欠和搖擺,使得太后留於京中爲質,上一世最終被人毒害而亡;先燕王妃被害,險些一屍兩命,吳恙在吳家多年從未敢表明真實身份,父子二人十八年未得相見;燕王獨自苦守北地,因鬱結患下心疾,還要日日戒備,時刻如臨深淵邊沿。

先皇的愧疚,讓自己死在了親兒子手下,更連累了太后和燕王一家。

這的確是一個仁者,但這份“仁”,卻給錯了人。

雖不能因此便否定先皇的一切,但顯而易見的是,先皇在處置家事之上,做得的確多有欠缺。

尤其是一個出身尋常的人突然登上了皇位,一切都還只是摸索而已,而在這摸索的過程中,他選擇將家事和國事混爲了一談——

他想做一位好父親。

這一點,從留下的這道遺詔中便能看得出來。

他想盡可能地平衡局面,想要保全每一個孩子。

正因是這個普通父親會有的想法,才叫他失了原有的果決,以致於選錯了路。

爲人父母,便是事實擺在眼前,也總是會替自己的孩子找理由,而甚少會認爲自己的孩子真的惡到無可救藥,縱然被親子所殺,卻依舊幻想這個兒子日後或會施行所謂仁政……

許明意沉默許久。

歸根結底,這些皆已是前塵往事了,先皇具體如何考量,又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外人無法下斷言,也難論是非對錯——

當下,最重要的是止損二字。

以及,要讓那真真正正的兇手,付出應有的代價,以儘快結束所有的錯誤。

“我當初也傻得出奇,竟信他拿到了遺詔之後,二哥於他沒了威脅,他便也不會再對我、對二哥下殺手……”

敬容長公主的眼神漸漸變得冷然而果決:“若是一定要有人徹底消失才能停止這一切,那隻該是他。”

許明意是認同這句話的。

“何時需要本宮出面?”長公主問。

“如今一切尚在部署中,待時機成熟,我再來告知殿下。”

她今日是爲說服長公主而來,當下進展遠比她想象中要順利得多。

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長公主點頭:“是,是需要一個恰當的時機。”

遺詔的說服力,除卻遺詔本身之外,還需要有掌控大局的能力。

否則,便等同是將殺手鐗早早交出去,再等着被冠上僞造遺詔的罪名。

“……多虧許姑娘來得及時,說來不怕許姑娘笑話,數日前聽聞三弟被押解入京,皇兄有意要治其死罪,我便已經動了要將遺詔示出的念頭。”長公主道:“若當真再有大變故發生,難保我不會真的就貿然拿出來了。”

許明意聽得心生驚惑。

“莫非——遺詔竟還在殿下手中?!”

長公主點頭:“是。”

“那先前殿下引着皇上找到的那一道……是假的?”

“不,也是真的。”

許明意意外之餘,慢慢恍然了。

所以,先皇當年給長公主留了兩道一模一樣的遺詔!

“父皇當年交待我,若皇兄察覺到了遺詔的存在,便讓我設法交出一道絕其疑心,再暗中將另一道交付給可信之人。”長公主道:“自我‘病’後,雖一切還算安穩,但皇兄仍使人暗中留意長公主府的動靜,我便一直沒有尋到機會將另一道遺詔取出。”

她也怕將東西交到旁人手中,太早示出,反倒失了它原本的意義。

一樣東西,還是要發揮它最大的效用纔算值得。

她因性情懦弱,而得以在皇兄的猜疑下守了這麼多年,或許爲的便是這一日。

而現下,她終於得以將此物交出去了。

“還請許姑娘附耳過來——”

既還需等上一等,爲防再有意外發生,她還須將藏物之地告知面前的女孩子。

許明意微微傾身去聽。

“……”

長公主的聲音很低,只二人能夠聽聞。

許明意輕輕點頭:“晚輩記下了。”

窗外的玉風郡主自是沒能聽得見,她對此也無甚好奇的,方纔所聽之事帶來的震驚已壓過了所有。

但這些驚人的舊事到底只是舊事了,當下她最需要擔心的似乎是自己。

聽得屋內許明意已起身告辭,她也趕忙閃身離開了窗邊。

許明意走了出來,她快步迎上前去。

“說完了?我送送你。”

這時,一道聲音隔着窗子傳了出來——

“謝姣姣,你怎不進來?”

這聲音帶着兩分慵懶,話尾幽幽,卻叫玉風郡主聽得腦中轟隆一聲。

這是真“回來”了?!

大事還沒成呢,就不考慮……再裝一裝嗎?

她面色反覆,強笑一聲,答道:“我去送一送昭昭——”

說着,連忙就挽住好友的手臂。

許明意輕輕拿下了她的手,道:“不必了,我認得路的。”

玉風郡主瞪大了眼睛——人幹事?

偏生面前之人卻一副“我這是爲了你好”的神情。

——長公主此時尚且陷在初得知舊事真相的煎熬中,脾氣想也發不了多少,若趁機安慰幾句,沒準還能將功折罪,就此揭過以往惡行。

是以,許明意給了玉風郡主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便無情地離去了。

她不知身後這座院子裡,謝姣姣究竟是被掐了胳膊還是被擰了耳朵,但想來,是註定沒法子毫髮無損的離開的。

……

臘月初六這一日,京中落了場大雪。

隨着這場雪一同而來的,是一封北面傳回的奏報。

同以往不同,這封奏報並非是燕王又攻陷了哪座城,哪裡的徵兵事宜又得到了百姓反抗,或糧草調度不夠及時,而是自一月前佔下了滄州之後,燕王大軍便未再有過任何動靜。

這於一路勢如破竹,急於同吳家軍會合的燕軍而言,無疑是反常的。

雪天阻途不宜行軍?

駐紮滄州養精蓄銳?

還是另有圖謀?

總不能是見年關將至,想留在滄州過個年,過完年再繼續打吧?——倒也不必如此有儀式感!

衆朝臣對此猜測頗多,解首輔傳令於北地各處,務要詳查此事內情。

如此又待十日,燕王大軍仍無動靜,而新的密信已經傳了回來。

“……”

內閣之中,衆臣爲信上內容而驚異難當。

燕王竟是出事了!

283 不解風情吳世孫277 何時用它?056 進宮446 可得了吧349 刺客369 “生機”622 困死局616 本該是我的067 醉酒144 打算038 出事003 怪病357 不嫌麻煩嗎473 割袍503 出洞550 我要他死419 難分高下(石敢當噹噹萬賞加更)119 篤定312 那個人638 出事了393 作業來了523 血光018 弟弟的生辰禮539 說人話也沒人信292 畫像226 沾花惹草的姑娘107 大白鵝499 果然好用373 別那麼恨我566 陳年舊事454 結果已定499 果然好用585 該不是想當駙馬151 佳節568 搶出來當兒媳488 戀愛腦竟是他自己439 變故296 出醜472 血雨286 真實存在的437 指認(渃清涵萬賞加更)613 媳婦還沒娶298 果然沒有看錯人080 她也不差227 救人還是害人092 世間之美好141 好友543 有話對她說525 拿下207 帶上我吧191 哄孩子066 弔唁417 “診金”(楓樹下的雪萬賞加更)198 狠話和慫事062 燕王634 父皇糊塗了112 信033 萬一運氣好163 製造的機會661 心上人627 冰山一角(謝渃清涵盟主加更)640 臣幫陛下592 過得很不容易171 攔路588 不回去了142 熱鬧的長公主府552 祖父回來了037 壓驚107 大白鵝291 盼着他來506 騙到手了074 髮簪410 傾倒委屈385 當真是嗎584 無需妥協204 臉皮薄636 省了口舌059 登門道謝152 相邀396 確實很巧510 沒人告訴他嗎?414 不拿她當外人034 入宮573 瓷瓶內的信267 完蛋玩意兒579 擄走135 真好看638 出事了364 衝動470 萬事有輪迴315 小人冤枉477 過分博學532 詐285 雙生062 燕王536 破綻383 燕王進京629 唯一捷徑(謝渃清涵盟主加更)076 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