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打臉,別說是謝清溪覺得奇怪,就連謝明芳和謝明嵐看着她們大姐的眼神,都有些變了。謝明貞在謝家姐妹中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就連謝明芳和謝明嵐這樣的親姐妹都拌嘴的時候,可大家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她和誰吵過嘴呢。
以至於謝明芳都奇怪,究竟什麼人能惹大姐生氣,這不,今天就遇見一個了。
秦珊是秦家長房嫡幼女,因着上頭姐姐出嫁,而下頭只有庶出的妹妹,平日又有不少姑娘奉承在身邊,如今養成了有些霸道的性子。
她本就眉目略有些豔麗,如今橫着眼睛看向謝明貞的時候,氣勢都是拿的十足。她略上下打量了謝明貞一眼這才說道:“我與清溪妹妹說話呢。”
雖沒多說話,可是這眼神裡輕視倒是露了出來。隨後她又轉頭對旁邊的女孩說:“你不是總是抱怨平日裡沒個相識的好友往來,我瞧着謝家這位姐姐倒是極好的,和你也極相配。”
聽了這話,別說是謝明芳和謝明嵐,就連謝清溪都不由有些生氣。她旁邊這姑娘是她的庶妹,也是秦家的五姑娘。秦珊說這樣的話,無非就是說,你們庶女也只配和庶女交往。
都說有女人多的地方,便越是勾心鬥角。如今在座的這些姑娘裡面,最大的也不過才十三四歲的模樣,可是這拉幫結派、兩面三刀、嘴甜心狠倒是學的十成十。
謝清溪在現代的時候,就聽過育兒專家說的一句話,孩子是父母的影子。在孩子與父母生活的過程中,有了自我意識的孩子,在爲人處事上多會受到父母待人的影響。
看着這位秦三姑娘待人接物的樣子,再想起那位笑容滿面的秦夫人,不由讓人心底一顫。
不過這是在秦府,她們都是姓謝的姑娘,別說這今天被羞辱的是大姐姐,就算是謝明芳和謝明嵐被這般說,謝清溪也是要出頭的。
“這位便是秦五姑娘吧,”謝清溪沒有直接反駁秦珊的話,而是衝着坐在她旁邊的秦婉問道,她仔細地瞧了這位五姑娘,說實話若是單論容貌,這位五姑娘確實比秦珊要貌美些。相比秦珊那略豔麗的長相,秦婉便是典型的江南水鄉女子長相,小巧的嘴巴、小巧的鼻子還有圓溜溜的杏眼,配上那一身欺霜賽雪的皮膚,真真跟那水做的一般。
秦婉紅着眼瞧了秦珊一眼,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謝清溪笑道:“我大姐姐性子是極好的,就連我娘都常誇大姐姐爲人寬厚,又是個心胸開闊的,讓我同大姐姐學呢。我瞧着妹妹性子也溫和又安靜,想來秦三姑娘說的不錯,你這樣的性子和我大姐姐一處玩,也確實是相宜呢。”
秦珊從身份上說事,而謝清溪偏偏從性格上說。秦珊諷刺謝明貞庶女的身份,謝清溪就反諷她刁蠻的性格。反正兩人的爹都是布政使,她們又是家中的嫡女,如今就算兩人對上,也不過是小姑娘之間的口舌罷了。
謝清溪之所以極少出門,一方面是蕭氏覺得她太小,一方面也是因爲她不太喜歡這些小女孩之間的拉幫結派和口舌之爭。
就算在謝府,她也多是個謝清懋還有謝清湛一處待着。因爲謝樹元自己便走的文武雙修的路子,可以說他是文官裡頭武藝最好的,又是學武裡面學識最高的。所以有着這種學神出身的爹,謝清懋和謝清湛兩人如今都在習武。
謝樹元找了一位軍人出身的師傅,騎射功夫確實了得,如不是腿受了些傷,只怕如今還在邊關呢。謝清溪一聽兩個哥哥都在學騎射,吵着鬧着也要學習。謝樹元經不住她撒嬌,就帶着她去莊子上騎了一回馬。
原想着小姑娘不知道騎馬的辛苦,若是騎上一回就會自己退縮的。結果謝清溪不但沒退縮,而且還展現了不凡的天賦,就連那位房師傅都誇她,姿勢極好天賦上佳呢。
蕭氏自然是什麼都好的,可就是太好太重規矩了,以至於謝清溪有種在府裡壓抑的感覺。所以每回到了莊子上,她常常一日要練上兩三個時辰呢。
“表妹,你上回不是說想辦詩社的?如今蘇州府但凡有才名的姑娘都在這裡,不如你便將自己的想法同大家說說,咱們一起出出主意,將這詩社熱熱鬧鬧地辦起來,”坐在秦珊另一邊的女孩突然開口說道。
謝清溪好奇地看了這個說話的女孩,想起來她剛纔一直站在秦老太太的跟前,倒是比那個五姑娘秦婉站得還近些。
不過她開口解圍後,秦珊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好在秦珊不是個糾纏的主,大約覺得謝清溪是自己得罪不起又吵不贏的,索性便扭過身子便不再同她說話。她在同幾個要好的小姐妹說辦詩社的事情。在場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就沒有沒讀過書的。
“我二哥哥在白鷺書院讀書,他們學子之間時常會舉辦些文會。咱們姑娘在一處玩,成日只說些衣裳首飾倒也無趣,倒不如學學白鷺書院的學子,咱們也辦個詩社。每月選個姑娘做令主,選定主題在自家辦個詩會請咱們一道過去。”
秦珊說的頭頭是道,顯然這個主意她已經想了許多。
謝清溪如今雖也念書,讓她背詩倒還可以。要是讓她作詩,這簡直就是要了她的命一般。所以這詩社的事情,她倒是不想參加。
“秦姐姐這主意確實好,不過我覺得這詩社的人倒是不易太多,免得這水平參差不齊的,到時候若是有人回回落了末等,倒也傷了姐妹間的和氣,”這位姑娘說的極有水平,不想帶別人玩,倒是說成了一心爲別人好。
以至於她說完之後,好些姑娘都挺了挺腰板,好像是自信自己定不會落了末一般。
“這說什麼呢,竟是這樣的熱鬧,”衆人討論正熱鬧時,就聽門口傳來一個女孩清脆的聲音。
謝清溪一轉頭便看見一個穿得跟一團火似得姑娘正站在門口,她身邊還站着個年紀比她小些的姑娘。兩人雖差着年歲,可是相同的鵝蛋臉,和那相似的容貌,倒也不難看出這兩人嫡親姐妹的關係。
秦珊原本還惱來人打擾了她們,如今一見這少女,竟是立即起身過去,攬着她的臂膀嬌聲說:“我先頭還一直找你呢,卻一直沒看見你。正想着這樣大的日子,你竟是不來,倒有些奇怪了。”
“其實太太帶着咱們倒也早,不過到了半道上,馬車的車軲轆竟是裂了縫。所以家裡的車伕又回家換馬車,可是折騰了呢,”這少女穿着這般濃烈,就連說話都帶着颯爽。
待秦珊陪着她落座後,她也未同周圍的姑娘打招呼,而旁邊的人對她這樣的態度倒也習以爲常似的。
秦珊掩着嘴作驚訝狀:“哎喲,那可真是危險了,好在駱姐姐你沒事呢。”
謝清溪見秦珊又天真又乖巧的模樣,竟是奇了大怪。這個秦珊從一開始便表現出眼高於頂的模樣,這少女竟不知是何來歷,竟能得了她這樣對待。
秦珊也看見謝清溪好奇地眼神,就有些得意地說道:“想來在座還有些姑娘不認識駱姐姐吧。”
其他女孩倒沒太大表示,只有謝家四位姑娘眼觀鼻鼻觀心。她們四人都甚少在外頭交際,如今連在場的姑娘都沒認全呢,更別說這位後來的呢。
這位姓駱的姑娘也不開口,只矜持地掃視了在場諸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謝家四姐妹的身上。蕭氏從來不是小氣的主,就算庶女每季的四套衣裳和份例的首飾,那拿出來都是一等的好東西。
駱止藍從未見過謝家四個姑娘,又見她們各個都打扮地精緻貴氣,便耐心地等着秦珊向別人介紹自己的身份。想來她們若是聽了,也會對自己極盡奉承的。
秦珊見謝家四個姑娘竟沒有一個人主動開口詢問,便覺得有些失望。不過她還是笑着看着衆人:“這位駱姐姐嫡親的姑姑便是端嬪娘娘呢。”
這會輪到謝明嵐詫異了,上一世她因着身份的問題,交往的多是庶女出身的女孩。而謝樹元上一世也沒有嫡女,二叔家雖有嫡女,可到底隔着一房,又加上二叔本身的官位也不如謝樹元,所以就算二叔家的嫡女交往的女孩,也不過就是侍郎這樣官位家的女孩。
象公府、侯府這樣的勳貴人家,她們便從未進入人家的交際圈。
謝明嵐如今安生待着,便是想着待回了京城之後,以蕭氏侯府嫡女的身份,以後定會帶着謝清溪同這些勳貴人家交際的。既帶了嫡女,哪有不帶庶女的道理,就算她不願帶,京城裡頭還有老太太替她們做主呢。
結果沒想到在這蘇州府裡,竟還有皇妃的親戚。謝明嵐可是知道這位端嬪的,雖如今還只是嬪位上的妃子,可是沒過多久她又懷孕並誕下第二個兒子,並順勢晉爲妃位呢。
想來這個駱姑娘之所以如今還在蘇州,便是因爲端嬪娘娘還沒升至妃位,未將駱家接到京裡頭去。如今這蘇州府論起尊貴,又有誰能越得過她們謝家姑娘。
一想到這一環節,謝明嵐心裡便升起同這位駱姑娘交好的心思。
不過她之所以沒立即有所表示,實在是因這位駱姑娘看着高傲。若是她小心奉承,只怕落了下乘。更何況,她同這駱姑娘交好,也用不着刻意討好。畢竟她祖父如今已是閣老,而父親又是正三品的布政使大人,這樣的人家可是皇妃急於要籠絡的呢。
謝明嵐心中盤算好好的,於是臉上越發端着表情。
駱止藍見對面四位姑娘都沒開口,不由輕笑一聲,問道:“瞧着對面這四位妹妹竟是有些眼生,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秦珊作爲主人家,自然有盡地主之誼。於是她說:“不怪駱姐姐不認識謝家這四位妹妹,實在是因爲她們都極少出門交際。便是我都是因着祖母的壽辰,這才見着四位妹妹呢。”
“謝家?”駱止藍唸了一聲,略想了下這蘇州府有頭臉又姓的人家,後還是她身邊的姑娘扯了下她的袖子,在她耳邊說了一聲,她有些恍然,問道:“莫非是左布政使謝大人家的姑娘?”
秦珊用帕子捂了下嘴巴,笑着說道:“可不就是,那位頭帶花冠的妹妹便是謝家的嫡女,名喚清溪。而其他三位,便是謝姑娘的姐姐。”
秦珊只介紹了謝清溪,而其他三人卻是一帶而過。
“秦妹妹說的倒是呢,我也是頭一回見這四位姑娘,我就說長得這般好看的是哪家姑娘,瞧着半天都沒敢問,”駱止藍一聽竟是謝布政使家的姑娘,說話間也不由客氣了幾分。
謝清溪聽着這兩位姑娘來回的話,不由暗暗吐了舌頭。這兩位還都是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呢,可是這交際的本事。
既然人家都主動示好了,她也不好特別得罪人。她轉頭對謝明貞撒嬌說:“大姐姐,先前孃親不是說讓你好生帶着咱們三個的,如今駱姐姐問話,我倒是不好搶着說的。”
謝清溪雖然和謝明芳兩姐妹有些不對付,可是她對謝明貞這個長姐倒是很喜歡,皆因她確有長姐的風範,所以在這外頭她也是竭力維護謝明貞的。
秦珊小小年紀可是挑撥離間倒是一把好手,這不,坐在她旁邊的謝明芳已經剜了她好幾眼了。
她實在是冤枉地很。
謝明貞見謝清溪替她們撐場面,倒也大大方方地說道:“咱們因着年紀略小,倒是極少在外頭交際。如今也是第一回見駱姑娘,這位是我二妹妹明芳,這位是四妹妹明嵐。”
兩撥姑娘紛紛見了禮後,總算是將這章掀了過去。而過後就有姑娘說這麼待着沒意思,不如作詩打發些時間。
謝明嵐一聽便眼前一亮,她正愁找不着合適地機會出頭呢,如今有姑娘提議做詩,她自然是一百個贊同。
而秦珊自持也是有些才氣的,要不然也不會這麼急吼吼地要開詩社。於是她便頷首說道:“既是提議作詩,如今正是九月,這菊花開的正好。我提議咱們不如以菊花爲題,各自做上一首詩。”
衆人紛紛附議,她環視了一圈又說道:“剛纔方家姐姐也說了,雖說開詩社是咱們小姐妹之間聯絡感情的。不過這詩社裡各人的水平倒也不好參差不齊的,倒不如趁着這個機會,咱們選了前幾名進詩社,倒也顯得公平公正。”
因着秦珊是布政使的女兒,又是主人家,衆人雖心中有疑惑,倒是不好提出異議。
反倒是駱止藍聽了這話,雙手鼓掌說道:“秦妹妹這主意倒是極好的。至於這選幾名姑娘入社,我看倒也不比太多。不如就選上十二名,剛好也合了這一年十二月,每人當一個月的令主,剛好不偏不倚呢。”
這房間裡可遠遠不止十二個姑娘,就算除去謝清溪這等只有年紀小的,那也是狼多肉少。如今一聽這提議,有些姑娘雖心中不忿,可卻也不好提出異議。要不然人家還會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才學不行,這纔不同意的。
秦珊很滿意衆人的表情,便讓丫鬟去取筆墨紙硯過來。
謝清溪於學習上素來可有可無,你讓她對對子,她還有些偏才和急才。你若是讓她正兒八經地做詩,她是真的不太行。
於是她說道:“我自認才淺學疏,就不參加了,免得讓各位姐姐見笑。”
秦珊見又是謝清溪不給自己面子,差點拉下臉,不過她還是假笑着說道:“謝妹妹說什麼話呢,誰不知謝大人當初可是探花郎出身,這學識可是一等一的好。妹妹說這樣的話,可就是自謙了。”
謝清溪笑呵呵地說:“我主要是覺得各位姐姐年紀都比我大,若是我也參加還僥倖勝出了,就怕到時候有人說未入選的姐姐才學不佳。要是我沒勝出呢,又怕有人說入選的姐姐勝之不武,欺負我年紀小。”
“我左想右想,都覺得我入選也不好,不入選也不好,所以乾脆就不參加。”
謝清溪一說話,在場的所有姑娘的臉色都頗爲精彩。雖說在場有自持有才氣的姑娘也不少,可是能說出這麼自信且不要臉的話,只怕就只有她一人了。
而一直坐在角落裡喝茶的沈寶珠,差點一口噴了出來。嗯,她就這個秦珊這麼討厭,謝清溪怎麼可能這麼老實。在謝清溪手底下吃了無數次虧的沈寶珠,有些好笑地看着秦珊。
而知道謝清溪那點底細的謝家其他三個姑娘,都有些瞠目結舌地看着這個小妹妹。
好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