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將整個醉香樓包了起來,除了靈州官員之外,還留在靈州,沒有趕往京師的新晉舉子也受到了邀請。
州試舉人是很一股龐大的資源,地方官通過鹿鳴宴,與他們結下千絲萬縷的聯繫,以後在官場之上,纔好互相照拂,楚刺史錯過了鹿鳴宴,存的應該是能挽回多少就挽回多少的心思。
唐寧晚上本來約好了和方小胖跑步,卻被楚刺史的洗塵宴打亂了計劃,只盼着這宴會早些結束,或許還有時間和鐘意討論討論老酸奶的幾種搭配吃法……
……
晚上的洗塵宴,唐寧是和岳父大人一起過來的,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整座酒樓被他們包下來,一樓已經有不少人落座。
靈州此次州試新晉舉人兩百四十人,靈州籍學子佔據了一半左右,這其中,又有一大半在州試結束之後,就立即啓程趕往京師,準備明年的省試,今日到的,只有二十人左右。
“鍾大人。”
“唐解元。”
“楚刺史還沒到,鍾大人要等待片刻了……”
……
今日到場的這些舉人,唐寧一個都不認識,他唯一認識的徐清揚和張炎生都不在,想來應該是啓程去京師了。
唐寧搖了搖頭,在哪裡溫習不是溫習,去得早不如去的巧,被京師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哪有什麼溫習的心思,還不如安安靜靜的留在靈州。
如今的京師,在他的心中,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的京師,是他家庭幸福,鹹魚翻身的夢想之地,現在的京師,對他而言,不亞於龍潭虎穴,那裡有着和他不共戴天的仇人,雖然他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和對方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
他遠在靈州,他們尚且不惜派遣死士,三番兩次的置他於死地,更何況是京師?
想到京師有着那樣一個龐然大物在等着他,唐寧甚至想過永遠不去京師,但仔細想想,雖然他不願意招惹對方,但從之前的情形來看,對方顯然不會放過他,就算是他龜縮在靈州,怕是還會有數不盡的麻煩。
不僅如此,還會連累他身邊的人。
僅憑這一點,他便有不得不去京師的理由。更何況,他還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知道那幕後之人是誰,以絕後患。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還是要以自身安全爲先,目前爲止,唐寧還沒有找到萬無一失的辦法。
他心中想着這些,酒樓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騷亂之聲。
“崔長史!”
“陳司馬!”
……
唐寧向門口的方向望了一眼,看到有數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楚刺史調任靈州,自然不是一個光桿司令,上次的使臣遇刺一事,連累的不僅僅是董刺史,連同他身邊的幾名佐官,靈州長史、司馬之流,也統統打包貶去了封州。
若非如此,楚國使臣怕是不會輕易的放下此事。
這位崔長史,就是楚刺史從京師帶來的心腹。
前方,一名官員看了看崔長史,問道:“崔大人,楚刺史怎麼沒有過來?”
崔長史揮了揮手,說道:“京師來使,刺史大人正在陪同,諸位還請稍等片刻。”
一名官員驚異道:“京師來使,可是有什麼大事?”
崔長史搖了搖頭,說道:“這本官就不知道了。”
已經有官員將他請至最前方一桌,笑道:“崔大人先坐吧。”
楚刺史不在,崔長史便是這裡的衆官員之首,他落座之後,目光看向一旁,說道:“這些就是今次州試的新晉舉子?”
“正是。”一名靈州官員笑了笑,對衆人揮了揮手,說道:“還不快過來見過崔長史?”
衆人紛紛起身,躬身道:“見過崔長史。”
唐寧也站起身,向着這邊隨意的拱了拱手。
崔長史看着衆人,問道:“省試在即,爾等爲何還不前往京師早做準備,緣何仍在靈州?”
最前方的一名學子被他問的有些發懵,今天不是他們請自己這些人來的嗎,這又是什麼意思?
崔清之前在京師,雖然只是一個清水衙門,但每月領着俸祿,悠閒度日,也還不錯,有生之年,耗到上官退隱或者歸西,或許還能再往前一步,此生也就沒有什麼憾事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朝廷一紙調令,讓他來靈州做一個長史,事務繁忙不說,還遠離京師繁華之地,他心中不滿到了極點,連帶着看這裡的一切都不順眼起來。
崔清看着那學子,皺眉說道:“爾等雖是從靈州州試中脫穎而出的舉人,但也不可因此而有所驕傲,心生鬆懈,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陳國學子何其之多,京師學子,更是其中出類拔萃的佼佼者,更別說還有國子監的生員,便是你們靈州解元,參加京師州試,也未必能位列甲榜,省試乃是各州各府的學子相競,你等更應該發奮苦學……”
崔長史一上來,先是一番說教,說的靈州諸學子紛紛低下頭,靈州地方官員也是面上無光。
京師乃是陳國的都城,陳國的大部分年輕才俊,都聚集在京師,自然不是其他的州府能夠相比的。
崔清身旁,一名官員看了看他,忽然問道:“如果下官沒有記錯的話,崔長史家的公子,應該也是今年參加科舉,卻不知結果如何?”
“小兒不才。”崔清笑了笑,說道:“也不過是位列京師貢院甲榜第十九而已。”
在座的靈州官員和學子擡眼看了看他,這位崔長史的臉上哪有一點“不才”的樣子,分明滿滿的都是驕傲和蔑視。
他剛纔還說靈州學子比不上京師學子,便是靈州解元,參加京師的考試,連甲榜都進入不了,現在又說他的兒子位列京師貢院甲榜第十九,這豈不是說,他們靈州的學子加起來,都不如他兒子一個?
雖然心中鬱郁,但所有人都選擇將這口氣忍了下去。
畢竟,崔長史的話雖然難聽,但他說的卻是事實,京師的教育資源,的確不是靈州能比的。
靈州一名州學學正卻是忍不住,開口道:“唐解元省試第一場,所有題目全答全對,第二場的詩詞,也是冠壓羣雄,得到了兩位主考以及其餘同考的讚揚,他的第三場策論,更是讓三位協考同時拍手稱妙,此等人傑,便是在京師,也必定能大放異彩……”
崔清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說道:“如此人才,在靈州自是稀少,但京師是什麼地方,向來不缺人才,此次京師解元,是戶部尚書親點,連兩位丞相都對他稱讚不已,這纔是真正的人傑……”
那學正張了張嘴,卻是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了。
戶部尚書,再加上兩位丞相,這三位的分量,要比靈州州試所有考官加起來,分量還要重得多。
鍾明禮擡頭看了看崔長史,皺了皺眉,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滿之色。
便在這時,門口再次傳來了腳步之聲。
崔清立刻起身迎上前,走到門口處,躬身說道:“楚大人來了……”
楚刺史卻是沒有看他,掃視了人羣一眼,說道:“此次靈州州試解元唐寧何在?”
唐寧擡眼看了看,臉上浮現出一絲訝色,從人羣中走出來。
楚刺史看着他,問道:“你便是唐解元?”
唐寧點了點頭:“正是。”
兩道消瘦的身影從楚刺史身後走出,右邊一位清了清嗓子,用尖細的聲音喊道:“靈州州試解元,唐寧接旨!”
嘩啦!
“接旨”二字一出,在場的官員愣了一瞬之後,身體紛紛一震,來不及起身的,也慌忙的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裝,跪伏在地。
便是那崔清崔長史,臉上浮現出一絲茫然後,也立刻屈膝跪倒。
唐寧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被岳父大人拉着跪了下來。
此時,那宦官尖利的聲音,也已經傳了出來。
“敕曰:靈州解元唐寧,學識廣博,胸有經綸,獻治水防疫之策,解萬民於倒懸,爲國分憂,深得朕心,故賞玉帶一條,絹五十匹……,欽此。”
……
唐寧雖然低着頭,但也感受到了無數道視線,從四面八方,匯聚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