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刑部查案比唐寧想象的還要順利的多,案情並不複雜是一部分原因,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無論是證人的傳喚,還是證據的蒐集都十分的順利,幾乎沒有出什麼差錯,也沒有遇到什麼阻礙。
就像是有人將這一切都安排好了,每一次都在他需要的時候,遞到他手裡。
如果京師這樣的好人再多一些,刑部的破案效率,還能再上好幾個臺階。
人證物證俱在,犯人認不認罪,已經沒有多大的區別,作爲刑部主事的唐寧,只需要將調查結果如實的奏上,就沒有他什麼事情了。
十幾件案子,唐寧只用了兩天多的時間,就全部結案。
雖然不知道陳皇會怎麼處置那些權貴,但身爲刑部侍郎,不爲百姓申冤做主,反倒包庇罪犯,肯定不是罰俸那麼簡單。
唐寧有些唏噓,本以爲能在刑部安穩的待完這最後的十天,到頭來,卻還是擺脫不了掃把星克上司的帽子。
上面對於這些人的處置,比他預想的還要快一點。
刑部侍郎許程,利用職務之便,包庇人犯,即刻除去刑部侍郎一職,等候查辦。
左司郎中韓棟,包庇的程度雖然比許程輕上一些,卻也被除去左司郎中之位,雖然不至於無官可做,但降職是免不了的……
靖邊侯被削去爵位,貶爲庶民,成爲這一年來,第二位被直接削去爵位的權貴。
延平侯永川伯等人,教子無方,即便沒有被削去爵位,卻也被罰了一筆重金,補償受害百姓,除此之外,延平侯等人之子,也被判處充軍流放,此生不能進京。
權貴到底是權貴,除非是謀逆造反,或是犯下了某種超出朝廷容忍界限的大罪,不然是不會丟掉性命的。
但對於這些從小錦衣玉食的紈絝而言,拋棄優渥的生活,充軍流放,從某種程度上說,比死還難受。
涉案的諸多權貴,遭受到的損失和影響,還要遠遠超過表面上看到的這些,原本有望延續輝煌的家族,經此一事,有可能在近幾年內,便迅速的衰落下去。
康王府。
陛下懲處的是京中權貴,康王並未受到什麼直接的影響,但此刻的康王府中,卻是一片愁雲慘淡。
這些官員權貴,無一不和康王有着緊密的聯繫,僅目前爲止,他們就損失了一位左司郎中,一位剛剛投靠過來的刑部侍郎,更別說還有那些慘遭削弱的權貴……
這還只是看得見摸得着的,康王在朝堂上的聲望,在權貴中的人心,經此一事,都遭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這一年來,在和端王的鬥爭中所建立的優勢,一朝盡失。
議事廳內,自從得到宮內的消息之後,康王已經沉默了小半個時辰,他身邊之人,也都一言不發,生怕驚擾了一夕之間從峰頂掉到谷底的康王,無辜受到遷怒。
“殿下,朝堂如戰場,勝敗常有之,切不可一蹶不振啊。”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一位中年人。
有人接口道:“是啊,殿下,比之端王,我們如今還有一些優勢,殿下不能頹靡。”
康王單手握拳,重重的砸在桌上,咬牙道:“本王不甘心啊!”
拳頭砸在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衆人的心頭也是一緊。
何止康王不甘心,就連他們也不甘心。
好不容易在奪嫡之路上將端王遠遠的甩開,距離東宮之位只有半步之遙,又眼睜睜的看着己方退回和端王同等的位置,如何能夠甘心?
自此康王在朝堂上的聲望大降,也失去了不少權貴的人心,陛下雖然沒有直接針對康王,但這每一項重罰,幾乎都是在削減他的羽翼。
有人想了想,開口道:“陛下讓刑部負責此案,唐大人竟是一點兒都不留情面,也不遣人來告知殿下一聲……”
徐姓中年人搖了搖頭,說道:“此案乃是陛下親自下旨,御史臺監督,唐大人也只能秉公辦事,若是連他都包庇,不僅自身難保,說不定會讓殿下也陷進去,此事,唐大人做的對。”
那人爭辯道:“就算他不能包庇,難道就不能手下稍稍留情,此人到底和我們是不是一條心,還未可知……”
康王雖然沒有說話,但眉頭卻輕微的蹙了起來。
徐姓中年人看了看康王,心中暗歎口氣,卻是沒有再說什麼了。
皇宮,陳皇放下刑部的奏章,揹着手走到殿中,說道:“一位戶部侍郎,一位刑部侍郎,朕和朝臣們在忙着治理天下,他們兩個卻在忙着蛀空朝廷,魏間啊,你說說,他們兩個要是當了皇帝,百姓還有好日子過嗎……”
陳皇說完許久,殿內都沒有傳來回應,他回過頭,看到靠在柱子上打盹的魏間,輕咳一聲。
“啊……”魏間立刻睜開眼睛,說道:“先是戶部侍郎,現在又是刑部侍郎,依老奴看,唐大人這掃把星克上司的帽子,怕是摘不掉了……”
“掃把星?”陳皇目光望着窗外,開口道:“人人都說他是克上司的掃把星,但又有誰曾想過,他所做的,都是分內之事,克的都是貪官污吏,若是這朝中都是像他一樣的掃把星,朕可以省下多少心力?”
魏間微微躬身,說道:“唐大人,的確與衆不同。”
“朕原本以爲,他與方哲是同一類人,現在才明白,他與任何人都不同……”陳皇重新坐桌前,說道:“朕希望,他能一直這麼不同下去。”
……
“大人大恩大德,小女子感激不盡,此生無以爲報,來世願做牛做馬,報答大人的大恩!”
客棧之中,一對母女面對唐寧,雙膝跪下,顫聲開口。
唐寧急忙將憐兒姑娘母女扶起來,說道:“你們不必如此,這是本官的分內之事。”
憐兒姑娘身旁的老嫗語氣堅定的說道:“不,若不是大人,那些惡人還會一直逍遙法外,我們母女一輩子都記得大人的恩情!”
唐寧還是不太善於應付這樣的場面,安慰了她們幾句,便走出客棧。
階級自古以來就存在,並且永不消亡。權貴便是權貴,有着普通百姓所不具備的特權,在如今這樣的時代,更是如此。
若不是唐家在背後推波助瀾,將事態擴大,並且在朝堂上引爆,這些受害的百姓,大抵是討不到一個公道的。
而唐家的本意,亦不是幫這些百姓討回公道,他們只是將這當成是一個工具,一個打擊康王的工具。
刑部的實習,馬上就要到頭了,唐寧暫時還不知道下家是哪裡,不過想來在戶部和刑部之後,怕是其他幾部也都將他加入了黑名單,下一次禍害哪個部,就看皇帝的心情了。
他走回家的時候,看到趙蔓坐在院內的亭中。
這兩天唐寧都沒有怎麼見到她,不知道她在府中忙些什麼,走到亭中,趙蔓回過頭看着他,說道:“康王兄心胸狹隘,雖然你是奉命行事,但那些權貴們也都是你親自審的,我擔心他會記恨你。”
唐寧對此不以爲意,卻還是點頭道:“多謝公主提醒,我知道了。”
“以後一定要小心。”趙蔓站起身,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遞給他,說道:“這個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