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還是老的辣,狐狸還是老的狡猾。
除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之外,唐寧從岳父大人的身上又學到了一種高貴的品質。
因爲生命受到威脅而在極短的時間內爆發出來的強烈的求生欲。
出於求生欲考慮,他是不應該去參加鹿鳴宴的。
縱使去了也不會有什麼人身威脅,但同時被幾百人嫌棄,也不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悅的事情。
不過,他已經從岳父大人那裡再三確認過,這個宴會,從古流傳至今,甚至可以看成是科舉的一部分,他避不過去。
避不過去,就只有硬着頭皮上了。
方小胖帶着幾隻用荷葉包着的雞腿過來,分給唐寧一隻,她現在已經不吝嗇把自己的零食分給他。
一塊小肉乾換一頓大餐,一隻雞腿換兩頓,這在她看來,是非常划算的事情。
唐寧咬了一口雞腿,然後教方小胖背詩。
“君問歸期未有期,紅燒茄子黃燜雞。?秋高東籬採桑菊,猶記那盆水煮魚。?一樹梨花壓海棠,青椒乾煸溜肥腸。?曾經滄海難爲水,魚香肉絲配雞腿。?相見時難別亦難,清蒸螃蟹別放鹽……”
自從方小胖這麼背詩之後,背誦詩的前半句就從來沒有出錯過。
唐夭夭從院牆另一面探出腦袋,方小胖舉起一隻雞腿對她晃了晃,問道:“夭夭姐,吃雞腿嗎?”
唐夭夭捂着嘴,掉下了院牆。
方小胖吃完了雞腿,掏出手帕擦擦嘴,說道:“我要回去了,明天再來找你玩。”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明天我要參加鹿鳴宴啊……”
明天的鹿鳴宴要從白天到晚上,在唐寧看來,參加那個鴻門宴,還不如聽方小胖坐在他身邊碎碎念。
起碼能有個不記恨他的人和他說話。
“鹿鳴宴?”方小胖眼前一亮,看着他問道:“有鹿吃嗎,我還沒有吃過鹿肉呢……”
唐寧想了想,說道:“有,烤全鹿,蒸鹿尾兒,水煮的、油炸的、紅燒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我也要去……”方小胖可憐兮兮的看着他,又補充了一句:“你剛纔吃了我一隻雞腿的。”
唐寧看着她,說道:“你大伯也要去。”
“那我讓大伯帶我去!”方小胖臉上露出笑容,向院子外面跑去,跑到一半,又轉過頭,說道:“那這就不算你請我,下次還要補上的……”
唐夭夭重新從牆上翻過來,臉色比剛纔紅潤了一些,瞥了瞥唐寧,說道:“你又騙小孩子。”
“我沒有騙她。”唐寧搖了搖頭,說道:“鹿鳴宴上不僅有鹿肉,還有很多美食,她不會失望的。”
鹿鳴宴規格極高,據說早期有上百道菜,極爲奢侈豪華,以至於地方官府無力承擔,現在雖然改制了數次,簡化了許多,但五十道也是有的,方小胖會很喜歡那個地方。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不說這件事情了,你昨天教我的那幾招,我已經學會了,你來看看,我有沒有哪裡記錯了……”
他擦了擦手站起來,在院子裡面展示唐夭夭昨天教他的那幾個招式。
唐夭夭看了一會兒,眼中浮現出一絲訝色。
雖然他展示出來的招式沒有什麼威力,但至少形態上以及極其接近了,這對於一個初學武功的人來說,非常難得。
心中雖然訝異,卻還是撇了撇嘴,說道:“徒有其形而已,有幾個地方也錯了……”
唐寧停下來,說道:“那你再練一遍我看看。”
練錯了不要緊,只要她當着唐寧的面再練一遍正確的,唐寧晚上躺在牀上就能反覆的回放“唐夭夭.avi”,看個幾十遍,總不至於再出錯了吧?
看唐夭夭的大長腿在他的眼前踢上踢下,閃轉騰挪,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完全可以當舞蹈來看。
當然,他並沒有一些猥瑣的心思,留下這些畫面,純粹是爲了學習。
“你這樣是沒用的。”唐夭夭坐在他的對面,因爲運動過的關係,髮絲有些凌亂,她伸手攏了攏,說道:“你的力量和耐力太差,需要先提高身體力量,才能發揮出這些招式的作用。”
被唐妖精當面指出他的耐力不行,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唐寧決定從鹿鳴宴之後,就增加一些運動強度,先把身體素質提升上來,以後唐妖精再提到他的耐力,就無話可說了。
……
每歲仲冬……試已,長吏以、鄉飲酒禮,會屬僚,設賓主,陳俎肉,備管絃,牲用少牢,歌《鹿鳴》之詩。
鹿鳴宴從唐朝時候就有了,一直沿襲到今,代表着君王對於人才的重視,也算是整個科舉過程的一部分。
靈州鹿鳴宴舉辦的地點,是州城內一處園林,園中有山有水,比方家的園子要不知道闊氣了多少。
下午酉時,新晉舉子便可進園,自行賞景聊天,戊時之後,鹿鳴宴才正式開始。
兩百多人的宴會,佔地極廣,規模宏大,舉辦一場宴會,耗資極大,好在三年纔有一次,不然地方官府很難負擔得起。
唐寧去的不早也不晚,在門口查驗過身份之後,走進園子,園內已有不少人影,聚集在樹下溪邊,相互笑談。
唐寧在這裡沒什麼朋友,隨便拉一個人出來都是他的敵人,沒什麼好聊的。
好在也沒有人認識他,他走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剛剛站定,身後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唐兄……”
這一聲唐兄,包含着無盡的幽怨,唐寧還未回頭,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聲音很耳熟,聲音的主人還說來日會報答他。
唐寧裝作沒有聽到,匆匆向前方走去,一道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唐兄……”
唐寧擡起頭,看到的是一臉幽怨的徐清揚,轉過頭,看到的是更加幽怨的張炎生。
兩個大男人,雙雙露出這樣一幅女子的幽怨之情,三天不見,這一對兄弟就變成了閨蜜……
他拱了拱手,驚喜道:“徐兄,張兄,真是巧了,在這裡也能碰到你們……”
“一點兒都不巧。”徐清揚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就是在這裡等唐兄的。”
經過唐妖精幾天的調教,今日之唐寧,已非昔日唐寧,雖然不能一個打十個,但是打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在話下。
唐寧後退半步,縮在袖中的拳頭已經握起:“你們……等我幹什麼?”
徐清揚拱了拱手,說道:“還未恭喜唐兄得中解元。”
唐寧已經想好了,如果他們兩個人一起上,他會先對張炎生來一記撩陰腿,轉手對徐清揚就是一個黑虎掏心,沒想到他根本不按套路,他怔了怔之後,擺手道:“意外,都是意外。”
徐清揚已經習慣了他的低調,搖了搖頭,說道:“我和炎生早年就已經覺得,我陳國的策論取仕已經走上了岔路,卻也沒有勇氣向唐兄一樣,在州試之上,摒棄套路章法,爲了直諫,不惜賭上自己的前程……”
唐寧不是有勇氣,他是沒能力,他要是有像徐清揚和張炎生一樣的本事,能夠把策論文章寫的花團錦簇,誰願意被人罵作狗屁不通?
他拍了拍徐清揚的肩膀,嘆息道:“唐某隻是覺得,我輩讀書之人,當時刻存有赤子之心,生當竭力報國,即便是死了,被釘在棺材裡,也要在墓裡,用腐朽的聲音喊出:“策論之策,勝於文章!”。”
徐清揚看着他,不禁肅然起敬,恭敬的對他行了一禮,“唐兄高義,徐某佩服!”
“唐兄一心報國,做出如此犧牲,靈州學子,竟然如此誤會唐兄……”張炎生滿臉都是憤慨,大聲道:“我都替他們感到羞愧……”
一道人影滿面笑容的迎上來,看着唐寧,問道:“咦,清揚兄,炎生兄,這位兄臺是你們的朋友嗎,怎麼以前從未見過?”
張炎生開口道:“他就是唐寧,唐解元。”
“什麼,他就是唐寧!”年輕人臉上的表情瞬間由晴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