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幫幫我!”顧不上低頭看自己的衣服,安欣沫緊張地一把抓住安夜的手臂,“我不知道除了你,還有誰能幫我了!”
她這麼一拉,安夜不禁“嘶”地吸了一口冷氣,臉色也跟着一片蒼白。
安欣沫一愣,倏地鬆開手,這纔看清楚,她剛剛抓着的他手臂的地方,滲出了淡淡的血絲。
“你受傷了?”她驚叫出來,反射性地蹲下身,想要看看他的傷口。
“剛剛這個女人突然躥出來推我,不小心被子彈劃傷的。”安夜皺了皺眉頭,猛地將手上的菸蒂一扔,冷冷地睥睨了一眼地上樑雅蜜的屍體,“她是真的不想讓我放她一命。”
說完,他麻利地將手上的袖子一撕,纏住了被子彈劃到的地方,然後轉向她:“你爲什麼回來?”
直覺告訴他,答案不是好事——看她這樣一身狼狽的模樣,就知道是出事了!況且,她和祁司揚在一起,那個傢伙怎麼肯放她一個人走?
“他的車上有炸彈,他讓我先下來的……”安欣沫一說,眼淚就跟着掉下來了,忍不住又去拉安夜的手腕,“我不知道誰能幫我,你陪我去找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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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安夜是唯一的勝算了……
安夜覺得,命運已經諷刺到一種極點了!
他受着傷,卻還要將車速飆到最大,爲的是去找她的男人——祁司揚!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懦弱,居然就這麼將安欣沫送回祁司揚的身邊……
可是,看着她期待的目光,他就是拒絕不下來。
“是這裡嗎?”車子駛上環山公路,安夜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專注看着窗外的安欣沫,低嘆一聲,問了一句。
這裡是郊區,附近的山不少。他也是剛來中國,對這裡的地形自然不熟悉。
“是這裡,從這條山路上一直向上,就……”安欣沫正想解釋什麼,臉色突然一白,像是看到遠方的什麼,瞳孔倏地放大好幾倍……
“怎麼了?”見她噤聲,安夜微微一笑,安慰着問了一聲,目光順着她看的方向看過去,瞬間表情也凝住了——從這裡,可以看到山頂上,有一團火光沖天而出。
直覺告訴他——那是爆炸!而且還是一個巨大的爆炸!
“炸彈……爆炸了……”安欣沫喃喃地開口,眼神無神地看着山頂上的火光,眼中不禁蒙上了一層水霧,聲音也瞬間帶着哭腔,自顧自地說着,“祁司揚怎麼辦?他怎麼樣了……”
“別哭別哭!”看着她無助的模樣,安夜也變得手忙腳亂。
他連忙將車裡的面巾紙丟給她,然後重新轉向前方,眼神中的凝重更加深了一分,腳下猛力地踩下去,以更快的速度到達山頂。
山頂上。
漫天的火光,祁司揚從邊上的草地中爬起來,重重地咳了幾聲,然後冷冷地擡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爆炸現場。
這次下手還真是狠吶!
要是剛剛他晚跳車一步,恐怕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
也幸好他將車開到了山頂上,讓爆炸的氣流能夠蔓延出去,否則,他就是跳車出來,恐怕也會被迸濺的碎片砸中,到時候也凶多吉少。
扶着胸口,祁司揚從滾滾的濃煙中跑開一點,接着咳了幾聲,想要從口袋中掏槍,卻發現槍剛剛掉在了車上,現在恐怕也在高溫中融成了碎片。
該死!
他懊惱地在心中怒罵一聲,想着龍叔那邊的人很快就會到——現在沒有車,沒有槍,怎麼跑?
“少爺!”果然,不消半分鐘,兩輛黑色的轎車在他面前停下,龍叔開門下車,臉上又恢復了一臉的客氣。
他也沒有拿槍,看起來,倒像是來“護駕”的隨從。
“龍叔。”不想和他正面起衝突,祁司揚只是微微衝着他頷首一下,然後直接轉身,朝着山下的方向走過去——他,還是不想和他們有過多的接觸。
“少爺,還是不要再走了吧?”龍叔陰冷一笑,大步上前幾步,固執地擋在祁司揚身前,“那邊的意思,是您既然沒有死,就應該回去。”
“呵……”自嘲一笑,祁司揚轉過身,看着龍叔,臉上透着一股玩味的表情,“她倒有魄力,我既然沒有死,就不怕我去報復嗎?”
“少爺!”龍叔叫了他一聲,皺緊了眉頭,絲毫不退讓,“你應該知道,她就是在等你去報復!她五年前嫁給你父親的目的,不就是爲了等你去報復嗎?”
“無聊……”祁司揚冷哼一聲,側身繞過龍叔,一點也不想理會那個無理取鬧的女人。
五年前,她,皇甫蘭兒喜歡他,但是她卻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所以,那個蠢女人做了一件瘋狂的事情——嫁給他喪偶多年的父親,想要當他的後媽,然後再處處爲難他。
沒想到他來了中國,發展了N·S,再也不想和美國的商業有任何瓜葛。所以,皇甫蘭兒所謂的“報復夢想”,也變成了奢望。
但是,她畢竟是有野心的女人,五年的時間,她在祁氏已經有了呼風喚雨的地位。雖然她已經和父親解除婚約,但是她在祁氏的影響依舊不容小覷!五年的時間內,她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想法設法讓祁司揚回來!
這也可能是她人生的唯一目的了!
而龍叔,就是皇甫蘭兒最得力的下屬,所以剛剛的那顆炸彈,也會放得那麼狠。即使他死了,也不會皺半點眉頭。
“慢着!”龍叔上前一步,大掌一擋,臉色凝重了幾分,“少爺,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和安欣沫結婚,不止整個祁氏會知道,蘭兒她,也會知道。你現在不回去,你覺得她下一個對付的人,是你,還是安欣沫?”
祁司揚的表情一僵——他當然瞭解皇甫蘭兒的手段!招招都是那麼狠辣!
如果她對付沫兒,他怕……他顧及不到。
“你威脅我?”頓了頓,祁司揚微微仰頭,衝着龍叔質問出聲,眼中透着一抹冷厲到窒息的氣勢,也讓龍叔的腳下不禁後退了兩步。
嚥了一口口水,龍叔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不自然。
“不是威脅,我也是替人辦事,只是將可能預見的事情提前告訴你罷了。”雖然一眼就看出來,祁司揚的身上沒有槍,但是他那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依舊讓龍叔覺得害怕。
果然,五年前,祁司揚在美國的霸主地位,是名副其實的!
“不許動她。”頓了頓,祁司揚慢慢地開口,朝着龍叔的方向走了幾步,眼中都是威脅的色彩,“回去告訴她,誰也不許動我的女人!她不是想要玩嗎?我這次回去,就陪她玩一玩!”
一個女人,拼了一輩子,想要和他同歸於盡,他能不奉陪嗎?
該解決的事情,就是該一步解決的!
“那……少爺請上車吧!”龍叔朝着車子的方向比劃了一下,補充了一句,“只要少爺願意的話,專機,明天早上就能起飛。”
“吱”地一聲,龍叔剛說完這句話,一聲劇烈的剎車聲響起,一輛純黑色的跑車停在他們面前。
龍叔那邊的保鏢神色皆是一僵,紛紛拔出懷中的槍,那輛車上的不速之客。
“祁司揚……”安欣沫着急地從車上走出來,看着不遠處那漫天的火光,朝着四周搜尋了一下,纔看到了祁司揚的身影。
他的西裝上染上了淡淡的污漬,俊臉在通紅的火光下,依舊英氣逼人,渾身散發着一股冷漠疏離的氣息。
“沫兒。”祁司揚一愣,臉色瞬間柔和下來,看着出現在面前的小女人,張開雙臂。
“祁司揚,還好你沒事!”也不顧邊上有多少人看着,安欣沫一下子跳入他的懷抱中,身體微微發顫,抱緊了面前的男人……
她剛剛真的好害怕,害怕他出事!
剛剛坐在安夜的車裡,她的腦子中就一片空白——她甚至想着,如果到了山上,看到的是祁司揚被炸得殘破的軀體,她也就從山上跳下去,不要活了……
安夜在車子中靜靜地看着,本來想要下車,終究還是努了努嘴,忍住了。他靜靜地點燃一根菸,在車裡有一口每一口地吸着,目光依舊淡淡地看着外面相擁着的兩個人……
星火繚繞,襯托得安夜的俊臉更顯得寂寞。
可是,看到她在那個男人的懷裡,又哭又笑的幸福摸樣,他又覺得,什麼都是值得了……
是不是,他真的要改一改自己的位置——只是當她的哥哥,安心當她的守護者,可能,這樣會有比較接到歡喜的結局……
“少爺,該走了!”皺了皺眉頭,龍叔在邊上忍了很久,終於重重地咳了幾聲,開口提醒。
“要去哪裡?”安欣沫警惕地放開祁司揚,小手卻依舊緊緊地拉着他的大掌。
她記得,剛剛祁司揚在車上和她說過,龍叔不是他的人!既然龍叔是想要害他那一類中的,她看龍叔的目光,自然也就多了一分敵意。
“我要去一趟美國,處理一點事情。”祁司揚避重就輕地開口,摸了摸她的頭髮,輕聲哄着,“你在國內等我一段時間,好麼?恩?”
他柔和的目光讓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就在安欣沫想要點頭同意的時候,突然又想到了祁司揚在車上和她說過的話——那邊的人,爲的就是逼他回去!
那,他現在說去美國,是……妥協嗎?
“不……”蒼白着小臉,安欣沫喃喃地開口,搖着頭,不想他走,但是看到他堅定的目光,又挽留不下去。
她只能,支持他的決定。
那麼……
“我跟你一起去!”她決定了!這次,她不讓他獨自涉險,她要陪在他身邊!
“沫兒!”祁司揚的聲音有些氣惱,顯然不想讓她跟着。
“你帶上我好不好?”安欣沫的眼中溢出了瑩瑩的淚花,一把抱住他,喃喃地哽咽着,“我好不容易重新確定我愛你……所以,你不要再將我推開好不好?”
祁司揚的喉頭哽了哽,本來想好的拒絕說辭,卻在聽到她那句“我愛你”的時候,全部說不出來。
她說愛他?!
那麼,他還有什麼理由拒絕她跟着?
“我會保護好你。”沉默良久,他終於開口,像是一句誓言,刻在兩人的心頭。
這次,他不止是回去做一個了斷,而且是必須要贏!要保護自己愛的女人!
“少爺……”龍叔在後面催了一聲。
“你們先回去吧,告訴那個女人,我隨後就到!”微微一笑,祁司揚又恢復了先前那副狂妄冷傲的模樣,“我還沒有窮到,要坐你們的專機!告訴她,準備迎戰吧!”
五年,一個了斷。
祁司揚的動作很快,第二天到美國,然後三天內,讓N·S融資美國市場,在美國造成了不小的經濟波動。
他招招狠絕,將皇甫蘭兒往死路上逼,沒有給她留一點後路。
三天內,皇甫蘭兒手上的股份大跌,也讓她在美國呼風喚雨的地位大受影響,按照祁司揚這樣的方式做下去,她恐怕一個月內,就會在美國毫無立足之地。
她不得不承認,她在商業上,完全鬥不過這個男人!
她也不得不承認——過去的五年裡,這個男人一直認爲她幼稚,壓根就沒有把她放在眼裡鬥,一直將她當傻子耍!
她一心一意想要報復的男人,她用了一輩子去算計的男人,居然不把她放在眼裡,這叫她心裡能怎麼想?
所以,第四天,她就忍不住,懷中揣着一把槍,隻身一人到了祁氏的別墅!
她不在乎虧了多少錢,她也不在乎自己是輸得怎樣一敗塗地,重點是她要將最後的面子贏回來!
祁家。
祁司揚遠程操控着電腦,處理着N·S那邊的各項事宜。
他將N·S的大批資金都調到了美國,所以中國那邊就得特別小心,不能出任何問題,否則很可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安欣沫坐在他身後的那張巨大的沙發上,小手撫着小腹,臉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她突然發現這樣的生活真好!
可以看着心愛的男人,去忙他的事業。而她就可以默默地陪在他身旁,即使不說一句話,也能感到非常滿足。
知道皇甫蘭兒到這裡的時候,祁司揚剛將一份文件處理完,離開電腦,靜靜地聽着管家的彙報,臉上洋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沫兒,你要不要睡個午覺?”他微微俯身,在那一片暖陽下,輕聲開口。
“是不是她來了?”安欣沫一慌,祁司揚越是這樣波瀾不驚,她就越是着急。
剛剛管家進來彙報的,應該就是那個皇甫蘭兒的事情了吧?
她在來美國的路上,祁司揚便將一切都告訴她了——她在爲祁司揚擔心之餘,不禁又替那個皇甫蘭兒不值。
人家不愛你,你直接換一種人生好了!活得依舊精彩!何必要賭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和一個不愛你的男人糾纏?
這樣將愛全部轉換成恨了,一定要爭個你死我活的,有什麼好處?
“恩。”祁司揚點點頭,也不打算瞞着她,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看來是被逼瘋了,找我拼個你死我活的!”
“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他一個淺淺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像是在安撫着她,但是安欣沫卻更加不安,抓住他的手臂,堅定地開口。
她怕看到血腥,潛意識裡,也想見見那個叫皇甫蘭兒的女人。
祁司揚皺了皺眉頭,想到皇甫蘭兒的瘋狂,剛想開口拒絕,卻對上她期待的目光,只能沉默下來,半響,才點點頭。
祁氏別墅的門口。
一身鮮紅色袍子的女人傲然地站着,在純白的雪中,宛如鮮血一般亮麗奪眼。
安欣沫看着那個站着雪中的女人,不禁暗暗驚歎——看她的樣子,也不過是二十五六的樣子,也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啊!
真的很難想象——她是如何經歷嫁給祁司揚的父親,這樣巨大年齡差距的婚姻的?爲了面子爲了恨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她是誰?”看到祁司揚,皇甫蘭兒的目光一冷,再度看向旁邊的安欣沫的時候,冰冷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疑惑。
特別是看着他們交握在一起的十指,她的眼中不禁染上一層嗜血的光芒——憑什麼,在她面前,表現出這種相親相愛的模樣?
“我妻子。”祁司揚也不隱瞞,淡淡地開口,目光冷冷地對上去,掃過皇甫蘭兒邊上的龍叔的時候,微微一笑——看來,龍叔還沒有將消息告訴她。
“什麼?!”皇甫蘭兒一愣,目光怔怔地看着安欣沫,眉頭皺到了極致——她實在很好奇,居然有一個女人,能讓祁司揚心甘情願地停住下來。
她,到底有什麼樣的本事?
不可否認的,安欣沫在她眼中,確實是很標準的東方女人,很漂亮,很純淨。甚至讓她……想要恨,也無從恨起。
“你好。”被她盯得尷尬,安欣沫不好意思地開口,主動和她打了一聲招呼。
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情況下,她的一句“你好”,明顯是不合時宜,但偏偏卻是這句“你好”,讓雙方的氣焰都不禁緩和下來,殺氣也瞬間消失了大半。
皇甫蘭兒一直愣着,愣了良久,直到冷風吹拂起她血紅色的大衣袍子,她的頭腦才稍稍清醒。
她的嘴巴張張合合了良久,本來想着要掏槍來硬的,但是看着眼前那一對人,竟然怎麼樣都下不去手——她覺得心裡某樣沉睡了許久的東西突然清醒了,突然,明白了一個想了五年,都不明白的道理……
“不是來找我算賬的嗎?”看着皇甫蘭兒沉默不語的模樣,倒是祁司揚首先開口,目光淡淡。
“我們……”龍叔正想開口,卻被皇甫蘭兒攔下。
“我們走。”毫無預警,皇甫蘭兒竟然開口說出了這麼一句,讓在場的人盡數愣在當場。
她拉了拉龍叔的衣袖,反身,朝着另一個方向離開——五年的恩怨,僅僅是一眼,便是一個了結……
“怎麼走了?”安欣沫一愣,看着皇甫蘭兒離開的方向,錯愕了許久,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不知道。”祁司揚搖搖頭,將她往懷裡拉了一點,半響才戲謔地出聲補充了一句,“走了不是更好嗎?”
他不明白皇甫蘭兒突然離開,但是,從她決絕的背影中,卻判定了她不會再做任何糾纏……
陽光暖暖地灑在相擁的兩個人身上,歲月靜好。
鼻翼間,有他身上的淡淡香味,給人一股濃濃的安全感。安欣沫閉上眼睛,不禁想起了那次見面,她焦急地拿着號碼牌,在公司樓下撞入他的胸膛,同樣也是那股清冽熟悉的味道……
也許,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