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未昔從來不知道他可以這樣溫柔,這是她認識的那個一味欺負她的壞人嗎?
有什麼好象在不知不覺中悄悄變化了……
再醒來又到了下午,他說的沒錯,燒真的退了,只留下發燒後的痠軟無力。
早上他躺在身邊,孤男寡女,睡在一起,她睡不着,爸爸和哥哥知道了一定會非常生氣和傷心,她不敢。懶
只不過他抱着她,不敢跑下去,生病的身體也沒力氣跑下去,戰戰兢兢地閉着眼睛,在僵硬中睡過去。
沒有看到他人,樓下有點吵,汽車聲,腳步聲,還有說話聲,好象有很多人。
發生了什麼事?她想出去看看,拉開門,撞進一隻臂彎裡。
“跑這麼急做什麼?你感冒還沒完全好。”他摟住她進來,把門關上,探她的額頭,確定真的沒事了。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她埋着頭看腳尖。
精緻的落地窗外,秋日穿過輕薄的紗簾一瀉而入,使得昨天的朦朧變得真實。
兩雙眼睛,一個膽怯,一個炯炯有神,生平第一次真正對視,光影在流轉,細細地撫平一/波又一/波的誤會與矛盾。
她不討厭他了,那些曾經的厭惡已經隨着生病和發燒一起退走了,留下的只有信任,甚至,開始有一點點類似於哥哥一樣的喜歡……
其實早就想好好看他,她已經六年沒有看過他,再見面一切是慌亂的,和六年前的記憶有點差別,面孔還是一貫冷冷的,似覆着層霜。不再是上高中時修長而瘦,個子高了,人也長壯了不少,雖然和哥哥一樣大的年紀,眉眼間卻是成熟了許多。蟲
她低着腦袋不說話,露出線條白亮的脖頸,別提有多好看,黑司曜情不自禁握上她的肩,“軍訓就不要去了,已經過了一半,學校那邊我已經替你請好了假。”
軍訓……鍾未昔這個年紀正是青春活力,離經叛道的年紀,不用站在大太陽下軍訓固然可以逃避掉吃苦受累,可這是她上了這麼多年學以來第一次逃課,有點不安。
他看穿了她的擔憂,打消了她的顧慮,“發燒後身體沒力氣,就算你現在去,站不了幾分鐘就會被扶下去,何必!”
她點點頭,同意他的意見。
“睡了一天,你也餓了,下去吃點東西。”他另一隻手也攬過來,如此親密,她沒排斥也沒躲開,只因爲他和哥哥一樣保護了她,讓她硬不下心來。
又到了晚飯時間,齊立非和肖鷹在飯廳等候着黑司曜一起用餐。
肖鷹瞪着面前的粥碗,“怎麼又是粥?”
“有的吃就不錯了,要不大爺您自個一人去外面吃大餐?”齊立非把熱好的粥從廚房裡一一端出來,保姆全被遣走了,只留下三個不做飯的單身漢。
三個人分工不同,他主管財務和後勤,小時候命不好,家務煮飯樣樣要會,今天忙着到外面聯繫幾個合適的買家,沒時間買食材。昨天的一大鍋粥還在冰箱,索性熱熱吃了,對付一頓。結果,肖鷹這小子還挑三揀四的。
其實肖鷹這人嘴不挑,就是覺得粥喝到胃裡沒飯那麼顯飽實,嘆了口氣端起碗,“行,行,就吃這個。”
齊立非拍掉肖鷹偷吃的手,笑罵了一句,“拿開你的爪子,等大哥下來一起吃。”
“大哥什麼時候下來?”肖鷹伸長了脖子等。
“剛上去,估計要過會。”齊立非把圍裙拿下來,拉開椅子坐下,靠在椅子裡和肖鷹閒聊起來,“你說大哥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肖鷹一愣,“立非,你小子心思細,什麼人到了你眼前還不是看個透徹才入得了你的眼,要不是大哥能入得了你的眼,你還能留下來加入我們?考我的吧!”
齊立非摸着絡腮鬍,低頭一笑,“給我講講你眼中的大哥是個什麼樣的,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肖鷹肚子餓得直叫,努力把眼睛從粥碗上拉回來,“靠,我不是跟你講過幾回嗎?還想聽。”
“想聽。”齊立非神色認真,他纔來兩天,有些事情短時間內瞭解不透徹,聽聽別人的意見,再聯繫自己的分析分析,會有另一番見解。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肖鷹攤開雙手,“好吧,我說。”
“大哥是個什麼樣性格的人,你可能還不太瞭解,我那可是最瞭解不過了。想當初在美國結識,那時候我不知道大哥的來頭,只以爲是個家世好的留學生,大少爺。像這樣的我見多了,自以爲自己是救世主,買點東西就跑到貧民窟來給窮人發救濟,說好聽點是樂善好施,說難聽點那就是作秀。”
“大哥救了我後,我一時也這樣認爲,碰巧以前得罪過的幾個小混混跑到貧民窟來鬧事,帶了槍,看樣子想把我解決掉。我雙拳難敵四手,腿上中了一槍,肩上和後背也中了槍,他們想慢慢玩死我。關鍵時候大哥挺身而出,把帶頭的小混混拉來做人質,小混混們依然囂張,認爲在這裡大哥不敢開槍。”
“我當時很清楚地記得大哥冷冷地勾了下脣,露出冷酷的笑,隨即扣動了手裡的槍,子彈從小混混的太陽穴這邊進,從那邊出,把頭打爆了。”
“人倒下後,其餘的人嚇得屁股尿流,放狠話說會報警,讓他們等着坐牢,然而幾天幾個月過去了,警方那裡絲毫沒動靜,這件事最後落了個不了了之。”
“我猜測那幾個小混混的下場,有可能已經被全部解決,因爲從此我再也沒見過幾個人中的任何一個。同時心裡對大哥的看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肯爲了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兩肋插刀,這樣的人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後來我知道大哥的父親是中國最大地盤的黑社會老大,不僅沒有與大哥保持距離,反而更加想要誓死追隨,於是改口叫大哥,因爲大哥全是在靠自己,從來沒有靠過黑社會老大的父親。”
“這些年陸續看過來,大哥是個怎樣的人我看得最清楚,冷血和冷靜一直是我給大哥的代名詞,可我從來不知道大哥也有今天,爲了一個小女孩竟然大半夜跑出去尋人,更爲了救人,肯跳到陰暗的老井裡一泡就是幾個小時。”
“救大哥和鍾未昔從井裡上來的時候,我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上次大哥讓我去接鍾涵炎和鍾未昔,對於鍾未昔的解釋是朋友的妹妹。可我不是瞎子,大哥對鍾涵炎避而不見,等鍾涵炎走後纔去見鍾未昔的。”
“在我的心目中,大哥是個做大事的人,少年時就開始未雨綢繆,遇事冷靜自持,最可貴的是不會爲了兒女情長做些傻事。可是現在的大哥這是怎麼了,要想讓對手沒有可乘之機,就得沒有短處暴露在對手面前,這是大哥說的,也一直要我們遵循。萬事開頭難,現在正處於創業先期,大哥把精力分散,很容易讓……”
肖鷹越說越激奮,齊立非打了個手勢,“停!你話題叉遠了,再說這是大哥的私事,我想他辦事有分寸,會知道怎麼做,不用你瞎操心。”
肖鷹不服了,“哎,齊立非,叫我談看法的人是你,現在叫我閉嘴的又是你,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你話太多了,吃飯。”齊立非指着肖鷹面前的粥碗。
“不是要等大哥的嗎?”肖鷹剛說完,黑司曜從外面進來,手裡牽着個小身影。
二人停止了聊天,朝黑司曜點頭,“大哥。”又看向埋着腦袋,一臉拘謹的鐘未昔,“大嫂。”
飯後,黑司曜把肖鷹和齊立非叫到書房。
齊立非彙報:“買家聯繫了兩家,一家是新加坡富商,在青州新區有家工廠,對這認莊園很有興趣,出手應該不低,另一個姓戴,叫戴棟,是個個體老闆,可他的小舅子卻是白京,我在想,可能背後真正賣主就是白京。”
黑司曜沒發表意見,從抽屜裡抽出煙,分別遞了給齊立非和肖鷹。
肖鷹拿起打火機,恭敬給黑司曜點上,“大哥,我有個問題,既然姓白的要買,什麼不直接買?反正他在青州的勢力也不小,從黑道上賺的錢也多。”
齊立非與黑司曜對視一眼,說,“這還不簡單,不想引起萬允的注意,我想白京買這套莊園一定是另有用處。”
黑司曜彈了下指中的煙,“讓你購置的東西購置的怎麼樣?”
齊立非點頭,“購置好了,等半夜我會在事先精心選好的幾個隱蔽點裝上針孔攝像頭,保證做到萬無一失。”
肖鷹一聽明白了,“大哥,這個想法妙啊,咱們把莊園賣給戴棟,等於賣給白京,一方面可以得到資金,另一方面咱們可以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一舉兩得。”
“誰說我要賣給戴棟?”黑司曜哼了一聲。
“啊?”肖鷹一愣,“不賣給戴棟,難不成賣給新加坡富商?那咱們就這樣白白浪費監視白京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