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涵炎沒有直接回應,就那樣突然掛了。
鍾未昔真的沒有想過哥哥會生這麼久的氣,她寧願哥哥朝她發一通火,也不要哥哥如此冷淡,彷彿他們比陌生人還不如。
轉眼,學校放假,這是大學開學來第一個假期,寢室裡的同學幾天前就開始迫不及待收拾行李,好多同學火車票訂在放假前晚或是凌晨,爲的是早日回家,第二天醒來人全走光了。懶
就連下鋪的何尤笛也一早人去鋪空,鍾未昔白着臉起牀疊好被子,她的火車票沒買,倒不是買晚了,一週前學校就開始組織團體訂票,主要是身上錢不夠。
那天應聘的兼職由於她兩天的失蹤和電話不通,名額已經被別人佔了,失去了賺生活費的機會。
國慶不能回家,她想可能要食言了,給家裡打電話,沒人接,打爸爸的手機,她說不能回去,爸爸也僅僅說了句“知道了”。
擱下電話,她爬回牀鋪,心情無比悵惘,傷還在,怎麼能說好就好,在人前也不過是裝的若無其事,逞強而已。一個人的時候悲傷化成潮水涌上來,沒來得及掙扎便被淹沒。
整整夜睡不着,日子過得極慢,慢到用秒來計算,做筆記的時候不由自主寫他的名字,滿滿一頁紙,字字帶淚。
真的好疼,無時無刻不在疼,上課聽講的時候疼,下課在校園裡走動的時候疼,在自習室看書的時候疼,睡覺的時候也疼,腦海裡那張臉模糊的時候疼,清晰的時候也疼,她沒力氣再疼下去,真的沒了力氣。蟲
“情/欲還真是上癮的東西,連你這種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也迷上了麼?鍾未昔,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不要哪樣?嗯?你眼巴巴地跟着我,不就要的是這個嗎?給你,你要的全部給你!”
“……如果你再纏着我,我可沒這麼好的耐性,見你一次羞辱你一次。如果你真那麼賤,想玩的話,我下面有的是兄弟,玩到你死爲止!”
他那麼絕情,說出來的話字字傷人,她情不自禁想着,痛着,心底靜靜流淌着哀傷的河,像流血不止的血洞。
就讓她再任性這一次吧,悼念這胎死腹中的可憐初戀,以後她要做回鍾未昔,做回自己。
可是,真的回得去嗎?能回到那個純潔的鐘未昔嗎?
她走不了,能跑到哪裡去,事情已經發生了,不再是過去純潔無暇的鐘未昔了,她髒了。
他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是她太奢望了,以爲他們從小認識,以爲這樣就是熟悉,卻不知道他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做的那些事她從來不知道,也從來不瞭解,他做的事她不懂,也不明白。
不會有人明白她心裡有多疼,疼到麻木了還是疼,人疲憊下去,心千瘡百孔,摔成支離碎片。
那纏綿的一晚,那大雨磅礴的夜晚,她懷疑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夢境,是不是錯覺,是不是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還能活下去嗎?
會不會以後就這樣行屍走肉地活着?
什麼也不想,其實那樣也好,那樣就不會有屈辱,不知道痛是怎麼樣的。
等到她哪天死了,變成一具屍體,落到醫學的解剖課堂上,衆目睽睽下被尖刀一點點剖開時,那胸膛裡的心還會流血嗎?
會不會枯萎到只剩下灰燼,風輕輕一吹,什麼也不剩……
哀哀怨怨地生活在悲涼、心灰意冷的世界裡,趴着不知道流了多久的淚,風從開着寢室門灌進來,有人趴在耳邊,“未昔,未昔……”
鍾未昔轉過臉,何尤笛正趴在枕邊,往她手裡塞東西,“沒吃早飯吧,給。”
手裡熱乎乎的食物香氣,是她最愛吃的煎餅果子,還有豆漿。
鍾未昔低頭慌忙把淚擦乾,哽咽着說,“笛子,你沒走?”
何尤笛裝作沒看見鍾未昔臉上的淚,白了一眼,“誰說我走啦,我早上起來看你沒起牀,出去買早飯了。快起來吧,一會學校有人來查房,寢室裡不能待了。”
“那你什麼時候回家?”鍾未昔淚光中露出笑,嗅嗅鼻子,捏着這輕輕的早飯一路暖到心底。
何尤笛一腳踮在下鋪的木板上,迅速跳下去,“昨晚我不說了嘛,下午三點,看你的記性,不知道你腦子裡一天到晚在想什麼。”
跑下牀,鍾未昔哭到頭有點缺氧,坐下半天才緩過來,低頭小口吃早飯,不曾想煎餅果子剛吃完,何尤笛指着桌子上的一堆東西說,“還有呢,都吃了吧,午飯再吃新鮮的。”
“你撿到錢了嗎?哪來這麼多錢買這麼多早飯?”鍾未昔吃驚了,這麼多,五花八門,足足有十幾種,什麼油條、豆漿、大餅、粢飯、粢飯糕、豆腐腦、生煎、鍋貼、小籠包、蔥油餅、蛋餅、糖糕,甚至還有澆頭面。
最爲奇怪的是這些早飯的外包裝都是質量極好的飯盒,外面的塑料袋上寫着某某大酒店等字樣,與她們平常在外面早點鋪子買早點用的那種薄薄的白色塑料袋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我哪有錢呀,是我哥。”何尤笛擺擺手,埋頭很認真地吃東西。
是那個人嗎?鍾未昔心臟突跳,瞬間又心酸地低下頭,她在希望什麼,或是聯想什麼,難不成是那個人買好了通過肖鷹,再通過何尤笛送過來的嗎?憑什麼?他根本就不喜歡你,甚至討厭你的糾纏和出現,人家憑什麼要這麼做。鍾未昔,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你這樣的入了不人家的眼。
吸着鼻子,壓下眼睛裡快要衝出來的水汽,她低頭吸着吸管裡的豆漿,艱難地喃喃,“你哥對你真好。”
“唉,他也就是心血來潮想起我這個妹妹。當初他一聲不吭跟我大伯跑到美國的時候可是把我媽氣壞了,雖然後來他每個月都從美國給我媽寄錢,可我媽氣的一分沒花,原封不動地放着呢,就等哪天他出現,全部還回去。我哥呀就是因爲這個不敢在我媽面前出現,一有空就來哄我,要我給我媽做思想工作,你說我能說什麼嘛,我媽的脾氣倔着呢,跟頭牛一樣……我哥這早飯我看是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