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出脖子上掛的那條細紅繩,小羊吊墜安安靜靜躺在手掌裡,本來是該還給她的。有時候和老三他們去蒸桑拿或是去泡溫泉,戴在光禿禿的脖子上沒少招他們的笑,因爲一眼看出來是女人的小玩意。
他不在乎,讓他們笑,心想着等見到她,他就物歸原主。
半夜,凌晨的光景,在這座繁華的城市,有人憨憨入睡,有人過着紙醉金迷的夜生活,有人在挑燈苦讀,還有人躺在他熟悉的莊園內,做着與他不一樣的夢。
只有他,睡不着,被思念折磨得快死掉,喝着酒麻痹自己,騙自己睡過去。
雖然知道她不愛他,完全沒把他放在心上。
他坐在牀上一杯接一杯喝酒,手機忽然大響,拿起來用朦朧的眼睛一看,居然是午徵。
“大哥,你睡了嗎?”
他搖了搖杯中的酒,“沒有,怎麼了?”
“出來喝杯酒吧,我心情不好。”
老七結婚都幾年了,夫妻恩愛,還有個聰明伶俐的女兒,日子過得讓人羨慕,像這樣大半夜說睡不着想喝酒的例子還是第一次,他低眸看錶,快兩點了。
蝕魂——
大廳內音樂仍然勁爆,燈紅酒綠,鶯鶯燕燕,癡男怨女,喧囂而熱鬧。
震耳欲聾的音樂刺激得人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跳躍,臺上舞娘柔韌曼妙的身體跳着撩人的鋼管舞,風情萬種,妖嬈媚態盡顯,掀起四周一陣震天響的掌聲和口哨聲。
黑司曜找到午徵的時候,那小子正在吧檯的高背椅上喝酒,旁邊徘徊着幾個女人,都知道午徵是這家酒吧的老闆,沒一個敢上前的,全因爲剛纔有個大膽的上去搭訕,被午徵揪住頭髮按在吧檯上,舉着左手上晃得人眼花的婚戒,“你他媽沒看到老子結婚了啊?滾!”
黑司曜走過去也不說話,酒保畢恭畢敬過來問他,“黑先生,您要喝什麼?”
“照舊。”
午徵只顧悶頭喝酒,黑司曜沒看他,等酒一上來,自顧自喝起來,兩個男人各喝各的,互不打擾,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大哥……”午徵終於開口,醉眼惺忪,快看不清東西,“你說娶老婆是爲了什麼?”
黑司曜面無表情地盯着杯子,沒接話。
“我他媽越來越覺得娶老婆是爲了遭罪,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回去就聞我身上有沒有女人的味道。你說我酒吧裡要忙,裡裡外外都要管,上面還要打好關係,應酬是難免的,她就不能體諒點兒?今天不是說我脖子上有女人的口紅,明天就是說我口袋裡有哪個女人的電話號碼,弄得我每天回去像上刑場,這樣的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午徵抱怨着一拍黑司曜的肩,“還是你好啊,大哥,一個人什麼也不用煩惱,我回家還得哄着她,沒錯,我愛她,可是她能不能替我想想,我容易嘛我……”
老七來來回回的講,雖語無倫次,但大概聽懂了,無非是兩口子鬧了點小矛盾,小口角。
看着午徵痛苦的表情,黑司曜有些難受,撥開午徵的手,凝視着杯中搖曳的液體,“女人最缺的就是安全感,你成天在這種生色場所,她不放心,你回去她抱怨兩句也是無可厚非的。別身在福中不知福,既然你決定和她結婚生子,能包容的就包容,就算你現在和她離了婚,也不見得你會快樂,等你失去了再追悔莫及有什麼用?”
“大哥,這話是你說的嗎?”午徵有點懵,疑惑地看着他,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不像你啊,你不也打算和付施婕離婚的嗎?”
黑司曜一口飲掉杯中剩下的酒,彷彿被酒辣出了眼淚,“我這個和你不一樣,我不愛她,這是場建立在利益上的婚姻,現在後悔也晚了,你不要步我後塵。”
“噢,我想起來了,你愛鍾未昔,對,我怎麼……糊塗了,你愛的人是鍾未昔。”午徵喝高了,說話大舌頭,顛三倒四,可是他眼睛沒瞎,他看到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哥竟然哭了。
與到現在都沒能和鍾未昔化解誤會的大哥比起來,他的這一點夫妻間小打小鬧真的不算什麼。
黑司曜把空酒杯往酒保面前一推,馬上又有新的一杯推過來,他不知道剛纔這些話是說給誰聽的,看似是安慰老七,爲什麼他的內心會這麼痛?
追悔莫及這四個字現在用在他身上真是再貼切不過了,他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聽從了黑宗朔的建議,娶了付施婕,到如今身陷泥潭,自嘗苦果也是自找的。
可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愛是什麼?
愛是不惜一切手段的得到?
他也曾這樣做過,結果呢,他得到了什麼,除了後悔莫及,什麼也沒得到。
你說過的,黑司曜,在挑燈鎮你發過誓的,你說不能再傷害她,你說過這輩子你要愛她,有你這麼愛人的嗎?你他媽的沒資格說愛。
他徹底怒了,也傷了,他想狠狠煽自己兩個大耳光,罵一聲,黑司曜,你他媽的到底做了什麼?
午徵沒一會就徹底醉了,把人送回家,午徵的媳婦孤身一人站在大門口焦急地走來走去,看樣子等了一晚上了。一看到黑司
曜把人從車裡扶出來,急急忙忙奔過來,那臉上分明有後悔和擔憂。
“燦兒,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是我不好,是我小氣,燦兒你不要生我的氣,我愛你和女兒,燦兒……”午徵像個撒嬌的孩子一樣腦袋搭在藍燦的肩膀上,胡亂說着酒話。
“大哥,謝謝你,要不進來坐會兒吧?”藍燦雙眼紅腫,小心翼翼地扶着醉得不醒人世的午徵,人極憔悴,身後是一室的燈光,那代表了家的溫暖。
即使一個醉了,一個哭得眼睛紅腫,可這兩個人仍然不離不棄,擁抱在一起,再大的風浪也不過是一時的,他們對彼此的愛仍然在延續。
他不知怎麼的眼睛一痛,“不了。”說了聲便鑽進車內,點火。
黑司曜開着車在大街上一路狂飆,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