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的恨到底有多深?纔不惜代價甘願搭上自己的性命……
這樣也好,到了陰朝地府,他們還能在一起。現在明明在在一起,卻讓他覺得彼此的心遙遠。
“你確定嗎?”
“確定。”
“好。”
顧亦然已安全抵達小鎮口,與一面之緣的外國友人拍掌捶胸,不在輸贏,只在友好。
忽而大家的視線驚恐地望着他身後,心口同時漏掉一拍,緩緩轉身卻瞧見……
顧亦然轉回房間,誰也不知他幹嘛去了,再次出來,與一羣外國友人尋找埋葬積雪下的親朋好友。
顧亦然有些急切,早上去的路經過雪崩顛覆外貌,顧亦然頻繁找錯路。
一旁的外國友人關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
顧亦然氣憤地甩開那人的手,一拳頭就招呼上去,“你他媽的說誰節哀!”說的是中文,被揍的外國友人聽不懂,迷茫地望着他。
他收起外泄的怒火,腳深陷積雪中,一步一個腳印,走在大部隊的最前頭。
半夜來臨,看着一個個冰冷的屍體被擡出去,還有獲救的佔少數,顧亦然的心跟着沉澱下來。
慕戀雪,你在哪裡……
她恢復意識的時候,感覺被摟在懷裡。他們剛巧落在一塊岩石後面,擋住了大部分積雪。
在閉眼那瞬間,腦海中劃過稚嫩的小臉龐,慕戀雪就後悔了。她怎麼能不顧孩子的死活,爲個男人尋死覓活?
男人的溫度漸低,而意識漸漸清醒的她感到一股血腥味在嘴角蔓延。
傾斜的頭瞧見狹隘空間內不遠處平躺着物品,尖銳之處染着硃紅,戀雪心頭一驚,舌尖舔舐嘴角。果真血的味道。
望着毫無血色的雋臉,戀雪陷入沉思。他爲什麼要救她?又爲什麼願意陪她共赴黃泉?
“慕戀雪,雪雪,戀雪……”蒼白無力的聲音在耳畔撩起漣漪。
戀雪試圖發出聲音,可發現喉嚨疼痛不已。黑眼珠滴溜溜轉了圈,這才用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敲打着身後的岩石。一聲蓋過一聲,一聲比一聲強。是生的慾望促使着她不能停下。
“慕戀雪!”
偌大的聲音仿若在耳邊索繞,戀雪最終安心地沉入夢鄉。
眼皮異常沉重,望着天花板發了一陣呆,最終從病牀上艱難地坐起來。
調點滴的護士聽到響動,扭肩立馬大驚小怪地勸道:“你現在身體還沒復原,不要隨意亂動……”
“蘇城光呢?”
她細若蚊絲的聲音,金髮護士沒聽到,繼續喋喋不休地勸道:“你男友在外面等着,現在你醒了,我去叫……”
“蘇城光呢!”
嘶吼嚇得金髮護士手上的動作一滯。
戀雪扶了扶額頭,反應過來自己的無理取鬧。“這位護士小姐,請問你有沒有看到與我一起被救的男人?大約一米八五……”
“哎,你喉嚨發炎了,不能多說話啊……”
慕戀雪發覺不能在這裡久置,問也問不出什麼。撩開被單就想下牀。
這下驚得護士小姐更不知所措了,“啊,你大病還未初愈,不能下牀啊……”
病房內動靜太大,顧亦然想忽視都難。打開門擡腳就進來,瞧見慕戀雪下牀的舉動,眸光沉了沉,“他沒事。”
果真慕戀雪乖乖坐到牀沿邊,不再有舉動。只是望着地面發呆的神情有些失魂落魄。
“你先出去吧。我來照顧她。”
“好。”金髮護士得令離開病房。
顧亦然溫柔地將戀雪雙腳擡上牀,替她墊了墊枕頭,讓她靠坐得舒服些。“他在隔壁病房,醫生說已經度過危險期。”
“醒了沒?”慕戀雪迫不及待地問道。
顧亦然搖了搖頭。戀雪眸光微緊,幾欲迷茫。朱脣微啓,語氣平淡,像闡述與自己無關的事,“早餐吃太少,身體內能力不多。被積雪覆蓋,我想大概是體溫太低,再加上昏迷不醒,我竟沒想到他會用熱血來延續我的生命。對了,在逃亡的時候,本來可以避開的,可我有輕生的念頭,沒想到他想陪我……”
“顧亦然,你說他怪不怪。當初搞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現在我回來的目的顯而易見,而他縱容不說,爲救我還想搭上自己性命?”
“別想太多。”顧亦然將她的髮絲捋到耳後。“早點休息。傷養好了,我們回A市。”
“嗯。”她只是發泄,並不打算放棄回A市的目的。無論蘇城光的目的如何,都改不了殺害她父親、孩子的歷史,改不了她的初衷。
戀雪沒問過蘇城光的狀況,顧亦然便不提。
直到有天在洗手間撞見同樣病服的蘇城光。
大約在醫院呆久了,未經常打理面部清潔的緣故,英雋的臉頰負了好幾分,看着有幾分頹廢。穿着病服,除了挺拔的身高,否則丟人羣裡毫不出衆。
“慕小姐。”他如是打招呼。
戀雪撞上他不起波瀾的眸光,既然他未提,她也假裝不在意,“蘇先生。”只是視線頓在他撐住點滴架的手腕上,那裡被紗布包裹着。傻子都知道紗布下面隱藏着什麼。
他手腕不自在地扭動了下。戀雪收回視線,眼底也有幾分不自然。
“蘇城光……”她多久沒直呼他其名了?還帶着幾分歉意與泫然欲哭的韻味。
“心甘情願。”知道瞞不住也就敞開來說。只是對待這種事,他學不會在女人面前多說一分一毫。
爲何她的鼻頭有絲酸澀?揮之不去的水霧在眼眶蔓延,垂着眼簾,她一字一句帶着哭腔,“別以爲你救了我,我就會放過你。”
這算什麼?她當初也割腕過,比這次求死的慾望還重,那次是誰害的?因爲戒毒難耐,還不是眼前這個男人害的?以爲一次施捨,她就會原諒他了嗎?
“嗯。”蘇城光低啞的嗓音在半空盤旋。
“誰讓你救了?我不是說過活夠了嗎?”
凝視着她削弱打顫的肩頭,情不自禁地將她擁入壞內,而她也沒反抗。那若有若無的擁抱,像一道暖流匯入她心尖。“嗯,你沒讓我救,是我自願的。”
迷糊的她爬在他胸口,嘴裡喃語着
萌寶的名字。怎麼可能求死?他信自己命硬,而她,只是順到救醒。他不求她回報。
倆道身影在洗手間門口忘我地擁抱,溫和地,給彼此溫暖。可能這是最後一次,彼此心底都如是想。
慕戀雪在出院前,金髮護士在她耳邊嘀咕,“住院先生和探病先生,到底誰是你男友啊?”
戀雪不明所以。金髮護士再接再厲,“我看那住院先生長得出列拔萃,雖然探病先生也不錯,但殘……”
話還沒說完,顧亦然頎長的身影已躍然入視線。戀雪拋下金髮護士,揮手招呼,“顧亦然,這裡。”
顧亦然瞥了眼她隔壁病房,“真的一聲不吭的離開?”
“嗯。”
坐在回國的途中,戀雪望着顧亦然出神。偶爾顧亦然放下雜誌,捧着自己臉揶揄道:“是不是帥到人神共憤,魅力無邊,連雪雪都抵擋不住?”
慕戀雪翻了翻白眼,收回視線。低斥:“神經病。”
顧亦然低笑兩聲,再度將視線迴歸手機上。
戀雪望着自己雪地靴發呆,如果她沒記錯,在積雪中獲救那刻,朦朧中瞧見他耳上所戴之物。而在離去前,金髮護士那裡……算了,不想了。
慕戀雪墜入夢鄉。
打車回到蘇宅,每個傭人的臉色有些怪異。她還當因出去倆人回來一人的緣故,不甚在意。當尋到萌寶房門口,一位傭人才按耐不住脫口而出:“慕小姐,抱歉沒照顧好小少爺。”
慕戀雪胸口一緊,推開房門就瞧見躺在牀上沒生氣的萌寶。
萌寶吊着點滴,呼吸忽重忽淺,臉蛋異常紅潤,嘴脣卻泛白,雙眸緊閉,嘴裡喃語着:“媽咪……”
戀雪想抱抱他,卻無從下手,只能紅着眼輕聲回道:“媽咪回來了。萌寶……”
身後的傭人解釋道:“小少爺昨日便開始不正常,我們以爲小少爺生病了,餵了感冒沖劑讓他早些休息。可第二天病情反而加重了,請了蘇傢俬人醫生來,醫生也無可奈何,說不是普通的感冒。”
難得面對此景沒失去理智的戀雪問道:“之前他去過哪裡?”
傭人猶豫不決。這的確是她們的失職,先生走前再三強調,不能放小少爺出這棟別墅。“小少爺哭着要去遊樂園。我們……抱歉慕小姐,是我們的失職。”
戀雪不是不分青紅皁白的主,也知道萌寶這鬼靈精的脾性,困了餓了誰阻止都沒用,總能拿捏周圍人的性格,從而對症下藥。
“期間有沒有見過什麼人?”戀雪擰着發疼的眉宇。
傭人搖頭,站末尾的傭人猶豫了良久才唯唯諾諾道:“慕小姐。”
慕戀雪擡了下眼簾,“說。”
“小少爺去遊樂園,有段時間去了洗手間久不出來。然後我看到谷老爺的影子……”
戀雪開蘇城光的豪車在高速公路上馳騁,心底思緒萬千。
打開車門在谷家大宅鐵閘門前站定,望着二樓某個拉緊的窗簾。
放下被撩起一角的窗簾,谷老爺子杵着柺杖落座長椅上,低聲評道:“這丫頭倒是聰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