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羅城手腕用力一攪,一股腥臭滾燙的鮮血噴涌出來,濺了滿頭滿臉。
與此同時,荒世烈橫掃的拳頭也已經襲至,狠狠砸在羅城的肩頭。
咔嚓。
羅城的半邊身體如同被炮彈轟中,糜爛的血肉和崩碎械件四處橫飛,眼前的視線幾乎瞬間黯淡。
縈繞周身的湍流也被一股更加兇猛的力道全部吹散,拖拽着羅城的殘軀就要向着外橫飛出去。
生死一線,搏命之時。
羅城臉上五官猙獰,翻涌着在新派修士中極爲罕見的兇狠戾氣。
只見貼在劍身上的金篆突然吐出根根細線,不顧斷手的危險,將他握劍的右手死死綁縛在劍柄之上。
嘶啦
一陣生澀至極的裂帛的聲音中,荒世烈的腹部幾乎被攔腰切開,駭人的傷口之中,可以窺見一個個蠕動的臟器。
就在飛劍即將被拽出荒世烈身體的瞬間,
羅城幾近乾涸的腦機中涌出最後一絲精神力,激活一枚火篆,猛地轟在荒世烈的頭上!
轟!
熾熱的烈焰激盪開來,將這棟破舊不堪的民宅點燃。
錚!
崩刃的飛劍穿星插入地面,切開一條數丈長的裂口,才終於讓羅城不受控制的身體停了下來。
“哈哈.”
羅城大口喘息着,眼前是一陣陣發黑,雙手杵着飛劍勉強站立,殘軀內中涌出的仿生血液幾乎眨眼間便在腳下形成一個白色的‘血泊’。
火焰肆虐,將冰冷的空氣燒的扭曲。
羅城強忍着腦袋中涌出的暈眩,強迫自己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火海中那道若影若現的身影。
“你到底是明智晴秀夢境中的模擬,還是真正的門派武序?!”
一息.兩息三息。
乾涸的精神讓羅城感覺此刻度日如年,白色的血液從額頭流到鼻尖,再緩緩滴落到脣邊。
如果是平時,他的心神根本不會被這些細微的觸感所動搖,但此刻他已經無力再控制自己的身體,取而代之是基因中的本能開始接管。
他伸出舌頭舔食一口嘴脣上的仿生血液,一股令人作嘔的酸澀味道在脣齒間翻涌。
也幾乎就在同時,羅城再也抵擋不住那如潮水般涌起的睏倦,一雙眼皮如同千斤重的鐵閥,重重落下。
嗡.
掌心之中的飛劍穿星突然傳出陣陣不安的躁動。
將要昏死的羅城猛然睜開眼睛,搖晃的視線中,一張被烈焰灼燒的漆黑扭曲面孔猛地貼緊了他的鼻尖!
“啊!”
羅城一聲驚吼,右手下意識擡起朝前猛揮,趔趄的身形以一個難看的姿勢撲倒在地。
沒有意想之中的痛苦,也沒有傳聞中道序生死之時會看到的洞天接引靈光,甚至連那無法抵擋的疲倦,都在這一刻消失無蹤。
“哈哈..哈哈哈哈。”
恍然大悟的羅城緩緩從地上爬起來,一邊低頭拍打着道袍上沾染的灰塵,口中一邊發出意味難明的笑聲。
“我還以爲自己成氣候了,竟然和一個武四打的有來有回,看來果然是在做夢啊。”
羅城緩緩擡起頭,明智晴秀寄存意識的中年婦女已經被飛劍穿胸而過,釘死在座椅上。
而在縱向排列的最後一把椅子上,端坐的身影緩緩摘下兜帽,露出一張氣質清冷的絕美面容。
“嘿嘿,伯母,能不能告訴我,現在還是夢嗎?”
羅城這時候居然還笑得出來,眼神卻有冰冷氣焰噴薄欲出。
“黃梁洞天之中傳聞,閣皁山羅字輩大師兄羅城喜怒無常,談笑之間殺人盈野,看來傳聞並沒有騙人。”
明智晴秀淡淡道:“不過我可以容忍你挑釁兩回,不可能再忍第三次。如果你依舊執迷不悟,不願意跟我談這筆生意,那我現在就殺了伱,再去找其他的道門勢力談。”
“別啊。”
羅城‘鏘’的一身抽出自己的飛劍穿星,連帶着將那具中年婦女模樣的屍體甩到一邊,抓起椅子轉了方向,和明智晴秀對面而坐。
“龍虎山的人傲氣太重,從不接納自己人口盤之外的血脈。茅山的人腦子不靈光,青城山膽子太小,永樂宮實力太差,除了我們閣皁山以外,這幾家誰會接納你?”
明智晴秀面對道人的反問,沉默了片刻。
“你猜到了我找你的目的?”
“這沒什麼值得驚訝的吧?”
羅城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儒序現在雖然在隔岸觀火,但他們可管不住蘇策的錦衣衛。江戶之亂後,明面上錦衣衛在找你,暗地裡我們也在找你,你現在的處境是四面楚歌。這種時候你找上我,除了想抱閣皁山的大腿以求自保,難道還能有其他的目的?”
“既然你都知道,爲什麼還要這麼做?”
明智晴秀伸出一根細嫩修長的手指,指向羅城背後那兩具橫陳的屍體。
“你是說剛纔那兩次試探?”
羅城笑道:“那是上面吩咐的。他們想看看你的實力如何,如果你連我都打不贏,那對閣皁山來說還有什麼意義?”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說的是真話?”
明智晴秀一眼便看出對方在扯虎皮,說假話。
她對於自己的手中籌碼十分清楚,自身的序列實力絕對不在閣皁山的考量範圍內。
羅城先前的那番舉動,絕對不是出自閣皁山高層的授意,而是他想要殺了自己。
“是真是假,現在還重要嗎?”
“確實不重要。”
明智晴秀藏在袍子中的五指緊緊扣攏,她話音停頓片刻後,直接開門見山:“我可以把高天原送給你們。”
羅城眉頭一挑,“你能做的了主?如果我瞭解的沒錯,這東西是你們四家共同籌建的吧?”
“這一點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我能以高天原作爲籌碼,自然有我的把握。”
明智晴秀話鋒一轉:“難道閣皁山還怕我撒謊?”
“這有什麼好怕的,反正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事情。”
羅城哈哈一笑:“我只是在想,一個如此微小的黃梁夢境,甚至還不如一個道四的洞天來的大,閣皁山要這個東西有什麼用?”
明智晴秀雙目直視對方,將羅城眼中的嘲弄一覽無餘。
“看來你連知道真相的資格都沒有啊,還是說你根本沒有把事情告訴宗門高層?”
羅城面色一沉,皺了皺眉,並未出聲。
“不過無論你是出於什麼心思,所處什麼角色,你和我今天都不用再繼續談下去了。”
女人清冷的面容上勾起一絲輕蔑的冷笑,緩緩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把我的條件帶回去,只要閣皁山答應保證我的安全,將我送出倭區,同時幫助我轉變爲道序四,我就把高天原拱手相送。”
“條件不少啊。”
“用整個明智家族上百條人命換來的高天原,遠不止這個價錢。”
“值不值,不是你說了算,是閣皁山說了算!”
羅城忽然起身,回首凝視那道腰肢纖細的背影。
“有些事情你這個層級還不配知道,也做不了主。”
明智晴秀腳步未停,在即將推門而出的瞬間,驀然回首。
“我奉勸你最好不要隱瞞,否則你們閣皁山高層不會放過你。”
嗡.
飛劍穿星震顫不休,羅城雙拳緊握,眼眸中瀰漫着冰冷的殺意。
可直到明智晴秀的身影徹底消失,他也沒有再繼續出手。
“好一個陰陽四,莊周蝶。”
羅城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自語冷笑道:“下次抓到你的真身,你就知道道爺我配不配了。”
驀然,羅城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周圍的事物不知從何時開始,竟如同風中沙塵一般開始消散。
整棟民宅坍塌的速度極快,轉眼間羅城的立身之地已經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中。
可就連那懸掛在天幕上的圓盤,此刻也如同蠟燭一般不斷融化,月輝如水滴,向着地面滴落。
“莊周一夢,一夢莊周。道爺我這次算是栽個徹底啊。”
羅城苦笑着嘆了一聲,一臉頹然的閉上了眼睛。
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依舊站在那間掛着‘首裡城南區貳佰七十五號’戶牌的宅院前,依舊站在門前的那攤污水之中。
身上的道袍被露水打溼,似乎暗示着羅城他整夜都站在這裡,從未離去。
此刻天邊已經漸亮,周圍的道路上也出現了稀稀拉拉的行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一臉古怪的看着自己。
“看來是在進門之前就中了招啊。不過墜了我的心氣也就算了,還讓我當着這些愚民的面出醜。這女人,是真小氣啊。”
羅城心中念頭流轉,擡眼橫掃一圈,周圍看熱鬧的人羣轟然散開。
就在他準備離開之時,臉上突然跳出一絲驚異。
“羅天那個廢物死了?!”
羅城擡手揉了揉眉心,“真是麻煩啊,死了還要給我找點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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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斷續續的自語中,羅城的身影消失在首裡城逐漸熱鬧的街頭。
至於明智晴秀最後留下的警告話語,早已經被他拋到腦後。
閣皁山拿到高天原重要,還是他拿到遞補地仙的名額重要?
這對於羅城來說,根本沒有思考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