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尼婭古蒂很少表現這一方面,但她其實屬於“音樂品味很好”的那一撥人——至少在青年約格莫夫的視角之中是這個樣子的。尼婭古蒂大學的時候,會幫助約格莫夫處理掉一些約格莫夫並不想做的作業。在約格莫夫真正嶄露頭角之前,他依舊跟哈佛的大部分學生一樣,需要小心自己的學分。
那個時候,約格莫夫還會跟尼婭古蒂分享自己的藍牙耳機。
同約格莫夫一樣,尼婭古蒂也無法理解向山還有大衛的喜愛。在她的觀念裡,“白噪音”大多數時候指的是海浪聲、雨聲之類柔和的聲音。
但是向山與大衛探討的白噪音,就是科學定義的,所有頻率具有相同能量密度的隨機噪聲。
那是真正的噪音,按照道理來說只會讓人心情煩躁血壓升高。
向山覺得,尼婭古蒂大約是在背地裡狠狠批判過自己跟大衛的這一點點小愛好。
“音樂啊……真是古老的話題。”尼婭古蒂搖搖頭,嘆息道:“已經很久沒有人聊這個了吧。”
“我覺得第九武神之後,俠客們會比較重視精神文明建設呢……嗯,我想起來了。你好像在二十一世紀就很……忙?”
尼婭古蒂應當是當初超人企業裡,最讓向山放心的高層之一。跟其他那些愛好更加奢侈且離譜的朋友們相比,尼婭古蒂只是很普通的提升一下生活品質,很普通的資助一些動物保護工作,以及很普通的推動故鄉發展。
或許是因爲保護鱗角腹足蝸牛族羣的時候,向山展現出的能力,打開了尼婭古蒂的思路,讓尼婭古蒂認識到驅動人類社會的“權力”。在自己的業餘時間裡,她就像對待自己的事業一樣,嘗試建立社會影響力。
這是基準人改造技術剛剛誕生、人類尚且沒有全民改造計劃的時期。
從那個時候開始,尼婭古蒂就遺忘了這麼一點兒小愛好。
不,或許可能更早。在更小的時候,尼婭古蒂生活在一個並不安全的故國。而在大學畢業之後,她除開故鄉,也開始憂心即將滅絕的生物。或許只有讀大學的那幾年,她過得比較輕鬆。
如果她在俠客時期有重拾音樂的跡象,那麼理由應該是同向山開始嘗試踏歌而行一樣吧——僅僅是爲了“宣傳”而已。
向山的AI繼續檢索了尼婭古蒂提供的資料。他問道:“你這個情報的途徑可以透露一下嗎?這個量還挺大的……難不成生命熔爐騎士團內部還有社交媒體之類的?”
尼婭古蒂點了點頭:“猜得還挺準。瞄準他們的網絡社區,確實是一種手段。”
“嗯,我仔細檢索了一下,發現那個我,也就是真正的第十二號武神,他演唱的頻率還挺高的。”向山AI思索,伴隨着機箱嗡嗡作響:“嗯,這一點倒是……有些奇怪。場景的重複度還挺高的。這遠遠超出了採集建模的需求。對他來說,這種容易引人注目的行爲,還有什麼額外的好處嗎?仔細思考一下……”
“宣傳?”陶恩海道。
“可能性不高。那個我是獨自進行潛入的,不與其他線人進行任何聯繫,這樣子是不可能在敵人內部建立組織的。另外,單憑音樂令敵人倒戈是不現實的,真正能將敵人發展成夥伴的,是長期的建設工作。這一點,曾跟第九武神並肩戰鬥的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了。”向山的AI說道,“或許‘調動聽衆的昂揚情緒’可能是那個我的目的之一,卻不是全部的目的。”
“如果以‘建設團隊’爲目標的話,公開演奏的次數未免太多了。更多是小範圍內搞音樂鑑賞會,說不定更有利於塑造‘我們是一夥兒’的團隊意識。”
“什麼意思?”
“不知道。”向山AI說道,“我只是一個扮演向山的AI。我的思考器官是這麼一臺沒聯網的舊電腦。我掌握的情報也不如那邊那個正在執行任務的我。我不可能預料到那邊那個我的全部動向的。”
陶恩海確信這種感覺是“無語”:“那你在這裡的意義是?”
“我不可能知曉本體的想法,但是本體會知道我的想法。我們制定作戰計劃,大方向上就一定會有趨同的跡象。而那邊那個負責潛入的我,一定會想辦法配合這邊這個我。我們擁有相同人格的前提之下,那個我具備更多的情報,以及更強的思維能力。因此他可以理解我的想法。”
“他會配合你?”
計算機顯示器打出了“#點頭”的字幕:“沒錯。當工具沒法達成期望的時候,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由使用者來配合工具。”
“他的行動一定非常順利,取得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吧。或許是情報,或許是技術資料。”陶恩海如此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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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太大意了。那個時候的我根本是屁都不知道啊。
向山看着自己的面前的那一堆資料,微微嘆息。
在生命熔爐騎士團的這些日子裡,向山一直在虛心學習。他之前一直在坑蒙拐騙,除開一些六龍教技術之外,就只接觸到這個時代相對低端的知識。
六龍聖主算是補全了他的這個短板。但是,還不夠全面。
第九武神雖然不做研究,但是他的記憶,以及記憶中那些隱藏的思維方式、思考角度,直接來自於約格莫夫·弗伊格特這位頂尖科學家。
而六龍聖主,雖然是一艘科研艦艇的管理者,本身卻不具備研究能力。更何況他本來就是假性人格覆面,不具備生物腦,真要做的話還不如專業的科研輔助AI。而聖主所領導的團隊,也是研究“機械飛昇”的一個細分方向,通過“提升低等生物的智能”,來探索智慧的起源與形成。
對於“細胞級別的改造技術”,聖主缺乏相關資料。
而生命熔爐騎士團則是這個領域的最前沿團隊。
向山在這裡拼了命的學習,同時又在掩飾自己。他得學習,卻不能讓人看出自己的真實水平。
這確實對他造成了一絲困擾。但不要緊,“裝腔作勢”“不懂裝懂”本來就是領導者的基礎技能。至少向山把握住了那個度。那些副團長們意識到了“弗雷騎士沒有他自己說得那樣瞭解這項研究”,但是卻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無知。
而越是深入學習,向山越是能意識到一件事。
二百年前,最初的俠客們給自己上改造,到底有多草率。
“實際上最初的膠質細胞改造,根本就沒有遵循‘可逆轉’的標準……當然,那個時候也顧不上研究就是了。沒幾個人考慮這個問題。伴隨着城市內戰鬥的愈發激烈,我們第一次意識到基準人的基礎抗損傷能力已經不夠用了,所以才額外開發了膠質細胞強化。”
但星狀膠質細胞並非人們一開始認爲得那樣不重要。在更傳統的研究中,大部分學者都認爲,思考,是由佔據了顱腔上半部分的海量神經元組成的龐大網絡來進行的。
某種程度上,這個看法是正確的。八百六十億左右的神經元承擔了絕大部分認知能力,但卻並非全部。小膠質細胞、少突膠質細胞與星狀膠質細胞同樣有自身的作用。
小膠質細胞是網絡的維護者,修建神經元之間的連接,以優化神經網絡。少突膠質細胞過去被認爲只是用於包括神經元軸突,起到絕緣作用,但實際上它們同樣對調整軸突信號。而星狀膠質細胞也會參與思考。它們通過調整突觸的信息流,將突觸化爲機體的“晶體管”。
而對這些細胞,進行“不知是否可逆”的改造,本身就足夠瘋狂。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陶恩海是堅決反對這項技術的。不提星狀膠質細胞尚未被研究明確的部分,單是它們“營造神經元的活躍環境”這一項,就足夠顯示它們的重要性了。
甚至於說,“腦機接口”對人格的影響,不一定有膠質細胞改造技術大。
很多精神疾病,都是由膠質細胞病變、神經元失去最活躍的工作環境開始的。
包括抑鬱症、焦慮症等情緒障礙,以及阿爾茨海默症等退行性疾病。
向山也委託手下的騎士幫他尋找早期俠客改造技術的相關資料。
在學習的同時,向山也在加緊對自身細胞的研究。
只不過,這一邊的研究開始越發不順了。
向山越是研究就越是懷疑,那種特殊蛋白質骨架的合成路徑,並不包含在細胞的遺傳信息之中。
而這也意味着這種改造技術,或許根本不涉及到遺傳信息。他可能搞錯方向了。
當然,這原本不是什麼大事,但是以他的立場來看,這無疑是危險的。
他不應該搞錯最基本的方向纔對。
“嗯,每週都需要提交記錄,一些申請也是留存在德文尼亞那傢伙手裡。”向山思考道,“這種根本性的失誤,若是直接暴露,則說明我對這些細胞壓根一竅不通。那些副團長就算再蠢,也該意識到不對勁。得想個辦法糊弄過去……”
嗯……或許帕爾米恩副團長會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
向山一轉念,就想到了這位最近交上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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