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法蘭西成立了一家名爲密西西比公司的企業。該公司的主要業務是在美洲中部的密西西比下游河谷開拓殖民地。這項任務如果成了,那麼就能夠保證王國在美洲的巨大利益。爲了取得這項計劃的資金,這家與王國宮廷關係匪淺的公司在交易行出售了自己的股份。
而大約能代表宮廷的大人物出於各種考量,大肆吹噓這家公司的股票。這導致王國上下所有人都對這家公司的股票抱有巨大信心。1719年5月,這家公司股票上市的時候,股價還是500裡弗爾。當年8月1日,這股價就上漲了五倍有餘。到了8月30日,股價就突破了4000大關。
而這樣的暴漲,整整維持了13個月。巔峰時期,密西西比公司的股價上上市時價格的二十多倍。
可當危機感襲來的瞬間,信心動搖的人們開始拋售手中股票。
接下來的事情就如同雪崩一般不可逆轉了。密西西比公司的股價暴跌了13個月,整個王國的財富如同春日殘雪一般蒸發。
而此次事件極大的傷害了王國宮廷的金融信用。彼時國王的主計大臣約翰·勞乃是不可多得的銀行家天才。他用鍊金術一般神妙的手腕,超越了艾薩克·牛頓所創造的金本位制度,而在王國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以國家爲擔保的信用貨幣體系。
但是,這位小天才如何施展手腕,也拯救不了王國、準確來說是王室金融信用的崩潰。
向山看着伯納德,手在身前不自覺的揮動兩下:“老迪啊,這麼跟你說吧……我給你發工資,可不包括讓你忽悠我好麼。”
伯納德·迪布瓦面色不變:“只是聊一聊歷史話題而已。”
“可你明顯在選擇論據上有所偏頗嘛。”向山聳聳肩:“雖然王國一點也不尊重經濟規律,但是與他隔海相望的佈列塔帝國也好不到哪兒去。1720年,啊就和你說的1719年隔了一年,佈列塔帝國就發生了一起更惡劣的‘南海泡沫’——爲了擺脫龐大的國家債務,佈列塔帝國可是在國內吹了更大的泡泡。”
伯納德點了點頭:“沒想到您對歷史話題也這麼熟悉。”
“這倒不是。”向山點了點自己的眼鏡:“只是我能熟練使用外置的思考器官。所以就算我對歷史一竅不通,也可以臨時在網上找找資料嘛。”
伯納德笑了:“嘖嘖,對我這種老年人來說,這可真是邪惡的機器啊——這讓我對年輕人的一點閱歷優勢都蕩然無存了。話說回來,檢索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嗎?”
“啊,那倒不是。不過作爲一個科學家,我多少還是很熟悉艾薩克·牛頓爵士的生平的。我大概記得他又一次炒股賠錢的經歷。爵士就罵道‘我能計算天體運行,卻無法計算人類的瘋狂’。”
艾薩克·牛頓作爲物理學家、數學家聞名於世。但這只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這位天才人物還是一位神學家,對《聖經》的文本考據很有研究。他也擔任過鑄幣廠廠長,在金融史中貢獻了“金本位”的制度。
這並不是“愣頭青學者殺入股市”的橋段。
只是,彼時佈列塔帝國上下都如同瘋了一般。1720年年初,佈列塔帝國一家名爲“南海公司”與帝國議會達成交易,公司認購了海量的國家債券,而帝國則投桃報李,給了公司許多經營特權。
總之,幾乎就是復刻了去年在對岸歐陸發生的事情一樣,大量的資金涌入這家公司,造成股價暴漲,繼而泡沫破碎。
“如果要說惡劣的話……嗯,從金融史的角度來看,大部分學者都覺得,南海泡沫可能更加惡劣一點吧。帝國和王國如果比爛的話,明顯是帝國更勝一籌呀。”
“而佈列塔帝國之所以能夠在後續的征程之中壓倒法蘭西王國,明顯是因爲……首先,約翰·凱伊是帝國人;其次,詹姆斯·哈格里夫斯是帝國人;接着,詹姆斯·瓦特是帝國人;最後,喬治·史蒂芬孫也是帝國人。完了。”
約翰·凱伊,“飛梭”的發明者。詹姆斯·哈格里夫斯,珍妮紡織機的發明者。詹姆斯·瓦特,蒸汽機的發明者。喬治·史蒂芬孫,蒸汽火車的發明者。
這幾項關鍵性的發明,讓第一次工業革命在佈列塔帝國拉開帷幕。
佈列塔帝國也因此成爲了“太陽何時都不會從國土上落下”的龐大帝國。
伯納德笑了:“您的意思是,您是瓦特嗎?”
“啊,我可能是喬治·史蒂芬孫?”向山笑了笑:“約格莫夫或者阿納託利比其他所有人都更有資格成爲‘瓦特’。”
“‘金融’這種東西呢,終歸是一個存在於‘主體間’的東西。‘蒸汽機’所蘊含的熱力學與力學原理,比它更接近‘客觀規律’。我認爲,後者還是比前者更加強而有力的。”
這個時候,車內對講機再次打開,助理開口道:“向總,迪布瓦先生,園區快要到了。”
然後,對講機關閉。
車內,兩人對視幾秒。
“雖然我大概能理解,你們這些管理崗位的人也有一定的訴求,對企業發展有自己的開發。但是在我這裡呢,請不要使用這樣的話術。對我來說,這可是減分項。”向山道:“‘我們’認爲,現在這樣纔是正軌。如果您覺得這樣的發展方向沒有未來……嘖,我也不想說太傷交情的話。你懂的吧?”
伯納德有些皺紋的臉上露出一個自然的笑容:“我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跳車啊老闆。我確實堅信你們可以成爲新時代的‘瓦特’呀。跟着你們才能在下一波工業革命中發大財呢。”
向山嘆了口氣,望向窗外。
這裡是位於大興區的“超人類主義高科技園區”,是於前年正式投建,並在去年正式投入使用的科技園區。目前它才建好了一期建築。這裡主要的使用者,就是向山以及他朋友們旗下的研發機構,以及這些研發機構的支撐企業。
另外,在向山、陳鋒等本土學者的牽線下,這個遠去也與清北等大學建立了深切的聯繫。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它內裡的項目。
全世界都知道,這個園區之內,正在研發“人類義體”與“醫療基因改造”這兩個主題的項目。這些年來,這地方簡直就成了“極客聖地”。就算園區的核心部分禁止入內,也依舊有世界各地來的技術主義者到此超生。
只不過在入夜的之後,來得最多的還是各路開直播的網紅。
這些人穿着帶LED的衣服,對着手機說些什麼。
伯納德很感興趣的往窗外望去:“看看這次有沒有養眼的姑娘——不過這些人也真是奇怪呀。在他們眼中,往衣服上裝LED燈就算‘賽博朋克’了嗎?”
“誰知道呢。”
向山嘟囔了一句。他還在思考伯納德剛纔的態度。
如果單從個人的角度來說,老迪算是個好人,樂善好施,富有同情心,有包容力,是少有能容忍向山團隊內種種激進傾向的職業經理人——畢竟這個行業裡,保守派可太常見了。
但是,他的經營理念,卻與他個人的品德無關。作爲經營者的老迪就只是個“人格化的資本”——經理人的職業道德在要求他要爲資本的實體實現“增殖”。不論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只要按照“資本”的本能去經營企業,那便是在爲這個世界的“不平等”添磚加瓦。
他是好人也罷,是壞人也罷,在那個位置,就只好選擇對資本增值更有利的行動。不然的話,“資本”就會流動道其他能履行這個職責的人那裡。
——那只是單純的閒聊嗎?他是想要通過這種潛移默化的形式影響我嗎?還是一種表態?
——管理人員裡面,持有這種想法的人多麼?有形成一股勢力的意思嗎?
向山從來就不是很適合思考這種事的人。但是他至少清楚,自己這些人研究出來的東西,是會改變人類歷史的。作爲技術的研發者,他們有責任把控這些技術會造成的影響。
車在一道大門之前停了片刻。檢查過證件之後,門崗的人就放行了。這些人是精銳部隊退下來的退伍軍人。這些人中,有一部分暗地裡也與國安有聯繫。他們保證了閒雜人等無法進入這核心的園區之內。
很快,商務車就停在一棟十層的小樓外。
向山推門而出。伯納德對他揮了揮手:“小年夜快樂,老闆。”
向山點了點頭。他踏入大門之後,VR眼鏡立刻在他視野的左上角顯示出一派“待處理文件”。其中有一部分後面還帶着倒計時。
而在視野的左側,也顯露出一小行頭像。這些頭像都是他工作中經常接觸、現在沒有重要任務且還在園區之中的“常用聯繫人”。
向山夾着電腦包,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這個辦公室也是極簡風格,沒有太多裝飾,而辦公桌也非是常見的實木,而是不鏽鋼製成。
向山將自己的電腦打開,首先將一段自己在外面抽空寫的代碼發送到實驗室,讓實驗室安排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