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下,小毒蟲被向山整個人扔飛,撞進練功房,帶倒了一個玻璃罐。防腐液的刺鼻氣味瞬間蔓延開去。
向山嘆了口氣:“不好意思啊,不小心打壞了東西。我賠。”
——賠?賠什麼……
小毒蟲看了看被自己撞碎的那個物什。
他記得,那個應該是……一顆大腦的標本。
這是他最開始研究魔教思路的時候,那來練手的大腦。大腦的原主人自然是路邊劫掠的對象。當時他手藝潮,只嘗試改動了顳葉的佈局,大腦的整體結構就遭到了不可修復的破壞而徹底失去功能。
爲了紀念這個偉大的開始,他將這棵大腦保存了下來。
如果說向山要賠這個標本的話……
“你究竟想要怎麼樣……”小毒蟲恨聲道:“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和你們一樣呀。”向山如此理所當然的說道:“搶東西,還有,宣泄暴力。”
他一邊說着,一邊親切友好地將小毒蟲從地上拉了起來。小毒蟲發狠,刺出一拳想要打倒向山。但是向山只是一抖手,都破壞了他的平衡。他這一拳走空,整個人被帶着向前傾倒。而向山則順勢用胳膊托住他的下巴,然後用力一折。
嘎巴一聲,小毒蟲的脊椎斷了,義體失去控制。
向山雙手捧起小毒蟲的腦袋,讓他朝四周看去:“看到什麼了?”
“我乾的那些破事嗎……”
這個練功房內,有好幾個大腦。這些大腦有些暴露在空氣當中,接上了電極。有些則浸泡在富含人造呼吸色素的液體內,大腦被接上了一些蠕動的器官。
仔細看,那些大腦似乎接受了改造,有些是髓鞘被分解,然後植入了人工的電極,有些則是改變了神經網絡的連接方式。
向山甚至隱約看得出“實驗組”與“對照組”的痕跡。
這些不是全部。按照格利亞德的記憶,這兩年他們陸陸續續做了好幾回這樣的事情。有些實驗失敗卻沒有死亡的大腦,直接被小毒蟲做成了娛樂道具。而有些死亡的,則被回收了生物資源。
“打碎了你的東西呢,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既然我說過要賠,就一定會賠給你一個一模一樣的東西。”向山在小毒蟲的聽覺器官旁邊輕輕的說道:“然後,提前告訴你一件好事吧——原材料就是你最熟悉的那顆大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你……你這個……”小毒蟲幾乎哭了出來:“這樣……這樣……”
“對了,我再向你請教一個問題好了……”向山將小毒蟲的腦袋扭了一百八十度,使二人義眼正好相對:“你說啊,這些被你摧殘過的大腦,有沒有機會復原?”
“不可能的……沒有這樣的先例啊……”
“最好仔細想。沒有先例沒關係,有靈感或者點子也行呀!”向山道:“我覺得,你應該期盼自己知道。如果你想起來某個方法呢……我會在嘗試復原那些大腦之前,先用你的練練手。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了呀!”
小毒蟲身體顫抖。
換言之……無論如何他都一定會被向山“以牙還牙”。
“哦,我現在稍稍有點其他事情要處理。你先仔細想,認真想。”向山一面這樣說着,一邊放開小毒蟲,然後連施重手法破壞小毒蟲的義手義腿。
接着,向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房間。
小毒蟲劍向山遠離,艱難的用下巴拖着身體,在地面上一點點的挪動。由於他的脖子被向山扭成一團爛肉、廢鐵,這動作很不容易。但他還是堅持行動。
他的腦袋挪動到一臺自動整備儀面前。這臺儀器可以讓一個人自己給自己更換義體。
“啓動,認證密碼1587ag……”小毒蟲艱難的喊道。
終於,一堆機械臂從上面伸出,夾住他的腦袋,將他擡起到兩米的高度。更多的機械臂從內裡伸出,鎖定義體上的螺絲與接口,快速拆卸。
很快,已經損壞的義體就脫離了小毒蟲的頭顱。備用義體被器械臂從密封櫃中取出。
——好了……這是最後的機會……
——趁他還沒有回來……
就在這一瞬間,整個房間突然斷電。
黑暗之中,只剩下一個腦袋的小毒蟲愣住了。
然後,他纔想起,這裡是他和格利亞德共用的練功房。很自然的,格利亞德的權限比他更優先。
向山既然殺死了格利亞德,就自然有格利亞德的權限。
那個俠客就是在等這一刻。他就是挑選這個時間點斷電的。
只剩下頭顱的小毒蟲愣住了。幾秒鐘之後,這個綠林發狠道:“既然如此,那我叫你什麼也得不到!”
他對自己腦內的芯片下達了覆蓋指令,企圖用無意義的亂碼覆蓋掉原本的內容。
但是……
生平第一次,小毒蟲在自己義眼的視野裡看到了彈出的“error”。
小毒蟲一愣,繼而下達了“刪除”的指令。
“error”。
再次嘗試覆蓋與刪除。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小毒蟲明白過來了。在四目相對的瞬間,向山就剝奪了他的這一權限。
在黑暗之中,全部的反抗、尊嚴都被碾碎,只剩下一顆腦袋的武人,終於用他特地培養的生體淚腺,滴下了眼淚。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殺了我!現在就殺了我啊!如果你真的是一個俠客!現在就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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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大約發生在小毒蟲流淚的一刻鐘之前的事情。這個時間點上,向山纔剛剛進到停車場。
這個時間點上,沒有一個人相信,z組織就只剩下不到一千秒的時間了。
惠美子抱着嬰兒,在甬道之中亡命狂奔。
她是最後一個……不,應該說是倒數第二個。
在同一批被捉來的人當中,她已經是最後一個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不合用的緣故,關押他們的地方居然還有一個瀕死的女孩。
這個女孩只有兩歲多一點的樣子,能說一點簡單的詞語,但是不成句——大概是因爲沒什麼人教的緣故,她學習說話的進度遠遠落後於同齡人,整日裡只是哭。偏生她的口腔已經被整個摘出,臉上就連着一個喇叭,而喉嚨上則開着一個喉管。
惠美子一開始被這個嬰兒煩的不行。她整日裡都面對着死亡的威脅,又怎麼有心思去面對這種事情。
但是惠美子的姐姐卻非常的憐惜這個嬰兒。她偶爾會咬開自己的拇指,將血滴入女孩子喉嚨上的營養輸送管道上,安撫這個孩子。
得虧她們都是改造率極低,“幾乎就是個自然人”的社會底層,不然還真無法執行這種操作。
在漫長的……不知道究竟有幾天的囚禁生涯當中,這個小女孩似乎成爲了囚籠之中少數人的精神慰藉。偶爾會有女孩子被改造率較低的綠林拖出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受到這種侮辱之後,似乎抱一抱這個孩子,精神就能得到一點點慰藉。
嗯,如果這個孩子不會哭就更好了。
惠美子如此想着的。
萬機之父越是提倡“人類有延續其基因的義務”,武林中人對此似乎就越是反感。他們不介意用雙方的生體細胞製造配子,誕生下一代,但是卻非常厭惡被“延續基因”的本能所支配。綠林這邊百無禁忌,但喜歡這件事的人也不多。
大多數時候,幾個人都是縮在囚籠之中的。
囚籠中的人越來越少。大概是昨天吧,惠美子的姐姐也被捉了出去。惠美子哭昏過去。醒來的時候,就只有這個孩子在輕輕拍打她的臉。
惠美子哭了一場。但這個時候,她發現囚籠似乎是沒有上鎖的。
女孩子發了狠,抱着嬰兒逃了出去。
離開囚籠之後,女孩才意識到,那些綠林對自己的看守真是鬆懈得可以。沿途都有綠林沉浸於遊戲之中。她總能找到遮蔽物。不多時她就找到了離開的路,進入甬道之種。
惠美子激動得渾身發顫。她認識這個區域,她被抓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過這樣的景象。
這漫長而黑暗的甬道如同通往死亡世界的道路。但惠美子只能狂奔。她只有奔跑一途。
在轉過幾個彎之後,她憑直覺進入了一條岔道。
但在下一個拐角處,她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十來歲的少年。
惠美子嚇了一跳,以爲是綠林,差點叫了出來。但看到尤基的面容之後,她猶豫了一下。
——是和我一樣逃出來的嗎?
女孩子這樣想着,然後毅然轉身。
如果尤基是逃出來的,就說明那個方向不是出路。而如果尤基是綠林,那麼她已經暴露了。
換個方向……這樣她和那個少年總還有一邊有逃出去的機會……
尤基則按住心臟。
老實說,他被嚇了半死。
如果不是意識到不可能有改造率那麼低的綠林,他都已經要開口說師父教的貫口了。
——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
尤基看着女人離開的方向。
師父剛走才一分鐘……這……
就在這時,尤基聽到了輪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