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車很快就使出了北平市區,進入西郊。
北平西郊機場便在眼前了。
這個機場並非民用,平時主要負責迎送軍政要員出入北平,有時也作其他特殊用途。
而現在就屬於“其他特殊用途”。
向山一行人到的時候,這裡已經有十來人了。老劉眼見,發現了一個認識的人,是清華做材料學的教授,就帶着上限趕了上去。
那位材料學的教授姓張,和向山也見過一兩面。他拉着老劉,低聲說道:“老劉啊,我看這次事情不簡單啊。”
“當然不簡單。”老劉點了點頭:“這麼多不同領域的學者,都派到外國去……還拿着聯合國的證件。你猜跟我一起來的,除開小向之外,都是什麼人?”
“不是社科院就是北大搞文科的。”張教授撇撇嘴:“這哪是什麼大秘密啊。我問了一圈了。咱們這批人裡,做軟硬件的都有。那邊是咱們清華生物系的,遺傳學方向。另外還有三個是公安院校搞刑偵。”
老劉嚇了一跳:“這麼齊全?”
“你怎麼想?”
“第三類接觸?”
第三類接觸是一個蠻古老的詞了,只在上個世紀的飛碟愛好者中流傳過。第一類接觸不明飛行物沒有影響周圍的事物;第二類接觸指飛行物影響到周圍的事物(如地面留下燃燒的痕跡等);第三類接觸指看到該飛行物上的外星生物,包括與之直接接觸的情況。這最早是美國軍方對各種ufo情報做的分類。
後來還有民間愛好者和通俗科幻小說,搞出來個“第四類接觸”——即人類遭到外星人的綁架。只不過這只是一個噱頭。嚴格上來講,這一類也被歸入“第三類接觸”之中。
只不過,隨着智能設備普及,街上每一個人都擁有拍攝手段後,ufo目擊記錄,就和某些宗教的“神蹟”一樣,神秘的消失了。這些詞也就不再被使用了。對向山這代人來說,這個詞還挺陌生的。
張教授一拍大腿:“嘿,這個詞不錯。”
“這麼大的事……”老劉搖搖頭:“一時之間不敢相信吶。”
“我看這事,就小不了。”
另一個聲音插入對話。那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就站在他們身後。
“景院士。”張教授問了聲好,然後對老劉介紹道:“這位是社科院的景宏途景院士,研究近現代歷史的,主要研究範疇包括了世界走向現代化的過程。”
老劉立刻肅然起敬。現當代這一塊國內還是比較敏感的。近現代史與政治往往糾纏在一起。能在這一塊做研究的人,要麼是背景深厚,要麼是水平卓絕加背景深厚。
總之不是簡單人物。
景院士也確實是這種人物。他本人是大院子弟,用老話來講就是“出身好”、“根正苗紅”,家裡也有人從政,但本人卻與他們甚少來往,一心學術。共和國對擁有專業技能的知識分子在“社交”上還算寬容,所以景宏途百無禁忌,一向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而旁人又多覺得,他這種容易得罪人的性子,反而很難在名利場上與人衝突,犯不着冒着得罪他家裡人的危險來搞他。
張教授與景院士也是剛剛纔認識不久。劉教授與景院士互通名字之後,問道:“景教授,這事您怎麼看?”
“這事簡單不了。”景院士搖頭:“咱們這一路以來見到的工作人員,都隸屬各個不同的部門。有總參的,有國安的。涉外的話,肯定也還有外交部的。這還只是咱們能看到的。就我猜測,國內的實權部門好像都想要在這件事裡摻一腳。”
老劉聞言,喜憂參半。他喜是因爲,這確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這個機會,卻也有太多未知的要素——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景宏途目光又落到了向山身上:“小夥子挺年輕的。什麼專業的?怎麼稱呼?”
“這是我帶的學生,您叫他小向就好。”劉教授扯了扯向山。向山點了點頭:“我是劉教授的研究生,叫向山。”
“嗯,認識一下。”景宏途伸出手,和向山也握了握手,然後目光放在老劉身上:“劉教授,這次出去,要面對什麼,實在是難以預測。所以,大家也相互熟悉一下,之後要是有個什麼意外,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老劉苦笑:“唉,昨天的時候我還以爲就是去做個逆向的,想着拉這個學生一把。現在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他。”
“別想太多。”景院士低聲道:“這確實是個大項目,年輕人來鍛鍊鍛鍊,肯定是好事。這就是以防萬一,別多想。”
在和老劉他們寒暄幾句之後,景院士又走向了其他的學者。看樣子,他確實是有一點“抱團”的想法在裡面。
這讓老劉更加緊張了。
很快,一架小型客機就緩緩駛入跑到。有身穿空軍軍裝的人引導衆位學者登機。
一同登機的,還有幾位一身正裝的幹部。
衆多學者按照引導一次入座。老劉坐在窗戶跟前,向山就在他旁邊。等衆人都入座之後,一位年輕的幹部站了起來,走到飛機客艙的前面,拿着話筒,說道:“各位學術界的同志們,你們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姓胡,叫胡睿曦。大家可以叫我胡幹事。各位老師可以叫我小胡,我是咱們227聯合項目組裡,負責與大家對接的人。之後各位要是有什麼事情,也可以來找我。接下來,我要跟大家說一下這次行動的紀律……”
衆多學者原本是振奮了精神,認爲現在都已經上了飛機,再怎麼樣也得講一下這個神秘項目的情報。
但那位胡幹事彷彿是故意在吊人胃口一樣,一直在強調,在外行動,一定要講政治,講紀律,講保密。除開“227聯合項目組”這個稱呼之外,一點多餘的情報都沒有透露。
向山卻是開始思索,227這個數字的含義。
“這個項目是二月二十七號開始設立的?滿打滿算也就二十天的樣子。這二十天裡,國際上有什麼大新聞嗎?”
胡幹事在講了一通紀律之後,就沒再多說一個字,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作爲上。
之後,就再也沒有第二位工作人員來爲那些學者們講解了。
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讓人好奇,也越是讓人不安。學者們紛紛抓耳撓腮,但偏偏又沒法直接去問那些工作人員。
向山將隨身物品中那本看了一小半的科幻小說拿在手裡,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腦子裡淨是“外星人”“飛船”“遺蹟”之類的詞彙。
“沒心思看就別看了。”老劉不由分說,將一篇打印好的論文塞進向山手裡:“來,看看這個,定定神。”
“老師,我小說都看不進去,論文就更看不進去了啊……”向山苦笑。
“讓你看你就看。”
向山勉強將論文讀通,就覺得有些頭暈乏力。他昨天夜裡過於激動,就沒怎麼睡好。他跟老劉說了一聲,就取出耳塞眼罩,在座位上眯一會。
不知過了多久,向山感覺自己被推了一下。接着他感到一陣吵鬧聲。向山立刻扯下眼罩,道:“怎麼了?”
“別睡了,出大事了。”老劉嚴肅的對他搖搖頭。向山趕緊將耳塞放進兜裡:“怎麼了?”
“剛纔飛過去的時候,有人看到下面兩支艦隊。”景院士這時候剛好站在向山作爲旁,解釋了一句:“是咱們的南海艦隊和合衆國第七艦隊的航母編隊。”
向山當時腦子就“嗡”了一下。
兩支航母編隊近距離對峙,意味着什麼?
共和國和合衆國二十年前開始關係就日漸緊張。但無論如何,都沒有發展到航母編隊在近距離對峙的地步。
這真就意味着距離“開戰”只有一線之隔,最好的情況也是重啓冷戰。
但最現實的問題不在這裡。
最現實的問題在於,他們被帶到了隨時有可能成爲戰場的地方。
老劉臉色慘白:“新聞上沒有這一段……”
景院士搖頭:“你可太不關心國際新聞了。這些天,俄國人在鬧,然後咱們和合衆國的海軍也在示威,這些新聞裡都有——不過新聞裡可沒說,情況已經到這一步了。”他用手指指了指吵鬧的那個方向:“之前他們跟你介紹項目的時候,也保證過沒有危險吧?周教授把自己兩個得意門生都帶上了。現在正在交涉,希望能把自己學生送回去。”
“大丈夫何須馬革裹屍還,如果國家有需要,我也不是不願意犧牲小我。”那位周教授神色激動:“但是,爲什麼要隱瞞危險性?”
胡睿曦只是陪着笑,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看起來確實是知道些什麼,但是沒有允許,他什麼也不敢說。
老劉臉色一變,看來向山一眼,也想要起身。
但向山抓住老劉的手,道:“老師,事情可能不是這樣的。仔細想想看,咱們那本護照上,是有合衆國簽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