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大概聽明白了。
或者說,唯一讓向山懵逼了一瞬間的,也就是英格麗德舉出的那個例子。
他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聽到這種……奇怪的例子。
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並沒有什麼更有價值的東西。
只能說,任何專業人士,在超出自己專業領域之後,就不比一般人更加智慧吧。
雖然在英格麗德眼中,這些外星人的書寫方式有趣極了,但歸根結底,這就是一種壓縮算法。
而這無法解釋向山現在在琢磨的問題。
“所有外星機械的設計圖紙、裝配工藝、材料製造的參數,再加上它們自身運行的AI,加在一塊,是如何壓縮到兩三百MB這個水平的”。
外星人使用了兩種壓縮算法。
一種大致可以稱作“字典算法”,即“將高頻出現的排列組合用,做成對應字典,然後用字典內編號代碼來替代該組合”。這種手段人類也在使用。當然,如果“字典”做得很大,那麼數據本體就可以壓縮得很小。但有些時候,又會形成“字典比數據本體還要大”的情況。
外星人大概是選擇了一個恰好的數值,保證“本體+字典”的大小最小。
另外就是英格麗德所說的這種二維的符號矩陣。
但不管怎麼樣,信息的無損壓縮一定是有極限的。
而這種二維矩陣的算法,不管外星人將讀取規則設計得怎樣花裡胡哨,它都存在一個“上限”的。
就如英嘉所說,如果多增加一個“下一個終止/方向符號無效”的符號,固然可以增加讀取路線的數量,但是卻會導致符號之中混入大量除了表示“下一個終止/方向符號無效”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意義的符號,“字典”的集合之中也要增加項目。
“讀取路線”的增加,會導致“摻雜過多隻與讀取規則有關的符號”以及“字典”的膨脹。
同字典算法一樣,到最後,同樣也會出現“讀取規則”大小大於數據本體大小的問題。
這裡面同樣存在一個平衡點。
按照向山估計,關於讀取規則的符號可能也就那麼幾個,不會太多。
而二維的符號矩陣也存在另一個問題。就好像“填字遊戲”一樣,一個空間座標上的符號,要受到來自四個方向內容的制約。這反而使得信息的表達不像一維的文字那樣自由。
“就用你舉的例子來說吧……”向山是如此說的:“雖然那個古代詩人在八百四十字裡面壓縮了七千九百五十八首詩,但是我敢肯定,這七千九百、將盡八千首的詩,單獨拆出來的話,沒有一首可以流傳千古吧,說不定還存在那個什麼……格律啊韻腳不那麼工整的情況。”
英格麗德有些好奇:“你看上去好像是剛剛纔知道這玩意的……”
“如果那個文字遊戲裡面拆出來的詩足夠優秀的話,肯定會上課本。那我肯定會有印象。”向山在這一點上倒是非常確信:“仔細一想,古代多半沒有標點符號,斷句也得後人來猜……”
英格麗德捂臉:“我猜你想說‘句讀’。”
向山無視了英格麗德的提示:“你看,從這一點來看,這種文字遊戲,對信息的壓縮,損失很大,效率也就那樣。它甚至不是‘壓縮任意八千首詩’,以壓縮算法的標註來看……嘶……”
向山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不是“壓縮了任意八千首”……不一定是壓縮……
——什麼……
向山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但是那個“什麼”的靈感與他一直以來的思維有衝突。這來之不易的點子就這麼從向山意識間滑落,消失不見。
向山站起來,撓了撓頭:“我要說什麼來着……”
英格麗德坐在凳子上,擡頭看着突然發神經的朋友:“那個……‘以壓縮算法的標註來看’?”
“以壓縮算法的標準來看,這玩意沒什麼了不得的……”向山繼續思索道:“不怕失真的信息……爲什麼呢……”
不……
應該說,這信息絕對不是“不怕失真”的。
不然的話,外星人完全可以使用信息密度更高的存儲方式,而不是這種符號石板。
使用這種符號石板,就意味着那些外星人也非常懼怕意外導致的噪音。他們選擇了抗噪性極強而信息密度不高的手段。
抗噪性、信息密度、“字典”與“讀取順序規則”與“壓縮率”,以及壓縮過程中可能丟失的信息……
“還是想不明白啊……”向山低聲說道。
實際上,這個問題幾乎困擾了所有留在羅摩項目的人員。
這方面的進展幾乎停滯了。
好在“研究外星遺產”是一個巨大的項目,可以分割爲很多的子項目,這方面進度不佳,不影響其他方面取得進展。
比如,來自歐洲的研究者們就根據記錄下來的“報廢機器人最後的位置”,推測“奧貢”在地球降落時所經歷的事情。
根據模擬計算,這些機器是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盡數報廢了。但與此同時,奧貢的發動機早就停止工作,整體幾乎沒有加速度,所以這些報廢的機器人就在失重狀態下,集中趴在奧貢的後半段,隨着這件的流逝而發生微弱的劣化。
最後,這些報廢的機器人才在人工加速與減速之中激烈碰撞。
換言之,這些報廢的機器人原本就集中在奧貢靠近發動機的一側。
它們很有可能是按照程序報廢的。
但是這又引出了一個全新的問題。
“這些機器人爲什麼會停擺?”
奧貢內還有許多原材料。而這些機器人也大量使用了回收成本很低的合金。儘可能統一的材質也是爲了降低迴收難度。因此,這個“一代複製一代”的輪迴,應該還沒有到斷絕的時候。
甚至就連奧貢內存儲的裂變燃料都沒有消耗完。
這個循環過程,沒有達到它的理論極限。
它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但另一方面,人類又沒有找到可以證明“故障”的痕跡。
或許證據已經在落地過程中消失了。
又或者,停擺的形式有些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