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舉目四顧,一時之間有些迷惘。
舉目之下,盡是腐敗。
金屬因爲氧化而堆積了衆多的鏽。這些鏽成爲了某些新時代真菌的溫牀。而這些真菌的分泌物,進一步的侵蝕了金屬,使得鏽蝕更深。而這些真菌死亡後腐化的痕跡,則成爲了其他生物的“土壤”。
這裡已經太久沒有人打理了。
由於“嗅覺”的應用面過於狹窄,所以向山依舊沒有配備相對應的感官義體。他也不知道,他轟開大門的瞬間,這裡面的空氣究竟是怎樣一種腐朽。
想來應該不大好聞……
也不知道這裡是不是密封的。
向山也不曉得這些發瘋的真菌來自何方。這種從金屬鏽跡中生長的玩意,很難想象是自然演化的結果。自然環境中,這樣密集的金屬元素富集相當罕見。大部分情況下,這種數量的金屬元素堆在一起,都是人類收集、篩選、冶煉的結果。
他記得,超人企業也曾開發過一些細菌或真菌,用於清理掉各種有機大分子的垃圾包括塑料在內的多種白色污染。似乎也有實驗室產物,想要做出“將重金屬污染富集起來的細菌或真菌”,用於治理環境污染。
這些研究都是在五十年代左右啓動的。那個時候,人類基準化已經步入正軌,義體化日程也初見雛形。而完成了歷史使命的超人企業生物學研發機構,開始做一些“自己想做的研究”。而超人企業也需要更多“能提升公司形象”以及“能提升遺傳工程學整體形象”的項目。
那些項目就是在這種背景下上馬的。
約格莫夫的理論框架,使得這種奇妙產物成爲可能。人類可以自己去設計繁複的化學反應網絡,將自己想要的“路徑”安插在網絡之中。
好像六十年代就已經見到成果了。
不過後來竊國之實、秘密俠義戰爭接連發生。超人企業成爲了向山的敵人。向山也就沒關注過這些事了。
似乎是有細菌或真菌,已經被投放到垃圾填埋場了?
那些細菌與真菌,並不都是金屬基生物,甚至碳基生物才佔據多數。碳基生物才更加適應地球環境。那些生物在一號感染事件中也會被波及吧。這些人造生命在接受到非法的指令後會怎麼樣?
啊,完全想象不到……
現在在大衛的博物館裡瘋長的,是那些細菌的後裔嗎?
爲什麼沒有人來整理呢?
若是毫不在意這個地方,又爲什麼還要專門派人把守?
“瘋了吧。”向山都囔了一句。
此時此刻,他站在一艘巨大的運輸機面前。這運輸機甚至還揹負着一架小型的航天飛機。只是,由於腐敗與鏽爛,那運輸機的機頭已經吊在了地上。
好似一頭被斬首了的巨龍。
向山看着那爛掉的機首。這非生命的古老機械,似乎有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它是前紅盟在二十世紀建造,只是建造到一半,就因爲政局的劇變而被擱置,已經大致成型的框架在倉庫裡封存了五十年,無數資料丟失。大衛後來斥重金買下,然後在缺失了大半技術資料的情況下,自己組建團隊,想方設法將之完成的。裡面還不可避免的用上了二十一世紀的最新技術。
“但即使是這樣,你還是沒能揹着航天飛機,實現自己設計之初被賦予的意義啊。”向山如此說道。
他轉頭望向了另一邊。
一艘同樣來自前紅盟,然後被大衛用二十一世紀技術升級過的航天飛機。
旁邊則是一架大衛自己彷制的航天飛機。
超人企業的創始人們,後期是真正意義上的富可敵國。但這些東西仍舊讓大衛覺得“花銷巨大”。
理論上這是真的可以用來上太空的。
大衛甚至打算平時就把這玩意放這兒展覽,有必要的話就用那超級運輸機運送到有商業合作的發射中心去。
但他一次都沒有去成。
大家第一次上太空……
好像就是把洲際導彈戰鬥部拆了,義體直接藏在導彈裡面,衝到卡門線之外的。
目的是破壞竊國者的早期天基武器設備。
那個時候的天基武器,不管是準度還是彈藥儲備,抑或是發射平臺密度,都無法與這個時代的衛星武器網絡相提並論。這樣做倒也不難。
這兩架航天飛機,到最後也沒升空過。
時代早就不需要它們了。
而現在,這兩個落後於時代的產物也十分悽慘。其中一臺直接塌了,彷佛被火炮洗禮過一般。
另一臺雖然好一點,但也就勉強保持了一個外形。
向山眨眨眼,然後轉身離去。
走過一道坍塌的景觀門之後,向山在地面上看到了碎玻璃。
這是用於阻攔遊客的。
不過,雖然玻璃難以朽壞,可支撐玻璃的框架,無法抵禦這些怪異的真菌。
向山再一次走進了當年羅摩項目的園區。
一切都還是當年的樣子。
除了那些色澤詭異的真菌。它們就屏幕裡有些像素出問題了一樣。
然後就是破碎的玻璃、牆壁上的裂痕、倒塌的殘垣……
除此之外,一切都跟當年一樣。
向山握緊了大槍,大步向前走去。
首先是科研人員的工作區域。在這裡,約格莫夫做出了永遠改變世界的成就。在這裡,大衛與他一起找到了破解奧貢奧秘的鑰匙。在這裡……
在這裡……
很快,向山就走到了生活區。他在一棟房子面前停了下來。
這座極簡風格的獨棟公寓,是他當年的居所,也是他與祝心雨最開始的“共同空間”。
向山心中沒由來生出一股怯意。他朝着大門走去,一如當年。
但是他並沒有走到大門口。
他在幾米之外就停住了。
那扇門的高度只有兩米。
而現在的他,可以直接看到二樓的窗戶裡面。
窗簾已經爛成一團。傢俱也早已朽壞。這裡其實後來又經歷過兩任主人,但是大衛盤下這裡的時候,將之恢復成向山當年居住的樣子。
現在還看得到痕跡。
向山低聲說道:“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