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天調養,師中的身體已無大礙,劉燁找他商量是否出行西域一事,他給出的答案跟圖奇棠的說法竟有八九分相似。
劉燁狀告烏布吉和衛律勾結以權謀私,烏布吉家族沒落,不意味着長老之中沒有另一個烏布吉。軍須靡一向堤防着劉燁,現在一來,只怕防備心更重。
想要在烏孫王室站穩腳跟,劉燁必須憑藉自己的能力,指望誰都是沒用的。出使西域諸國,不僅可以廣增人脈,還能堅固她在烏孫的地位。雖說來自安息的圖奇棠王子也是別有用心,但在對方完全暴露之前,結伴同遊還是可行的。
有了師中的支持,劉燁便也不糾結了,她接受了圖奇棠的邀請。
軍須靡在早朝上宣佈,派劉燁作爲烏孫使者遍訪西域各國,劉燁詫異圖奇棠的超高辦事效率之餘,不由佩服他的手段。軍須靡是何等小心之人,他對不熟悉的人事物通常很排斥,生怕人家想方設法地陷害他。圖奇棠輕而易舉地說服他,想必定有什麼過人的招數,或是暗中塞了不少好處。
朝堂上的長老大臣們對軍須靡這個決定幾乎是一致通過,他們以爲軍須靡的意思是孤立劉燁,讓她從此遠離烏孫朝政,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最好永遠也不要回來。他們能看到的只有眼前利益,擔心劉燁的存在會對他們造成威脅,他們想象不到遍訪西域諸國的意義,也料不到那些人單力薄的小國家聯合起來能發揮多大的效應。
不止是這些鼠目寸光的長老大臣,軍須靡也這麼想,所以圖奇棠發出邀請側面誘導的時候,他立即就想到了劉燁這個人選,從而促成了這次出行。
劉燁在衆人幸災樂禍的注視下欣然領命,不管此行是福是禍,她相信自己的判斷。
散朝之後,劉燁手裡攥着軍須靡給她的王室通行證,也就是走遍西域都會有人給予方便的證明。她現在想的倒不是那些國家會不會給她找麻煩,而是跟着圖奇棠會遇見多麼不可思議的事。
圖奇棠會做出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尚且不得可知,劉燁眼下就碰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人。
須其格牽着泥靡的手往他們的蒙古包走去,半道上看見了劉燁,沒像從前那樣看見也裝沒看見調頭走開,反而笑吟吟地走向她。劉燁心想不好,泥靡肯定把她掌摑他的事告訴了須其格,這孃兒倆是來找茬的。
這世上有種人的笑比哭更難看,須其格就是典型代表,她除了迷惑男人時的媚笑還能看一看,其餘的不是奸笑就是獰笑,她一臉不懷好意地斜眼打量着劉燁,揶揄地說道。
“哎呦,妹妹呀,你剛從赤谷城回來又要走啊,你看你這一天天可真夠忙的,說來也是嘛,走了個左賢王,又來了個圖奇棠,你不忙纔怪呢!要不怎麼說女人有沒有本事,全看牀上功夫嘛,呵呵……”
須其格右手捏起蘭花指,擋在嘴邊誇張地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她向來都以譏諷劉燁爲樂,現今烏布吉家族因爲她沒落了,翁歸靡又不知去向,烏孫朝堂人人自危,就連軍須靡也是夜夜睡不好覺。
就在須其格煽動其他人對付劉燁的時候,殊不知劉燁又傍上了安息王朝的王子圖奇棠,這等好運氣着實令人記恨!
劉燁淡然一笑:“在你看來,男人爭先恐後想上女人的牀就是本事的話,好吧,我承認這一點我比你強。”
須其格沒想到她竟然痛快承認了,怔了怔,惱怒道:“好你個不知廉恥的女人,你現在肯認了,你跟左賢王有一腿沒錯吧,現在又來個圖奇棠王子,你要給大王戴多少頂綠帽子才甘心啊!”
劉燁好笑地搖了搖頭:“我說你還能聽懂人話嗎?你叫嚷着我給大王戴綠帽子,你有什麼真憑實據?奉勸你吃一塹長一智,吃飽了沒事做別在那兒捕風捉影自找難看!我沒工夫搭理你,也不屑於跟你解釋,你要是想沒事找事就儘管去找大王吧,看他還相不相信你的胡說八道。”
須其格臉色忽紅忽白,她緊抿着脣,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就快跳出來了。忽然,她留意到自己手上的王牌,轉而得意地笑了笑:“你高興亂搞就搞吧,我也懶得搭理你呢,只是你都嫁過來快一年了,肚子怎麼還沒半點反應呢?就算是亂搞,也能借來個野種啊,哈哈,這麼多男人想上,你的牀有什麼用,你連個孩子也生不出來,喂,你是不敢生還是生不出?大王從沒去過你那兒,就算你有本事生也註定是野種,爛泥扶不上牆,有什麼資格跟我爭!”
“這是當孃親說的話嗎?”劉燁皺了皺眉,很同情地看了眼泥靡,“生出來孩子又如何呢,不懂得好好教養,被人說成有娘生沒娘養才真可憐啊!”
“你說什麼?有娘生沒娘養?”須其格跟劉燁果然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表面上看她像是佔了上風,其實又被劉燁損了一通。
須其格火冒三丈,恨不能當場撕爛劉燁那張禍害的臉,偏巧這時軍須靡和長老們從這兒經過,她只能生生地嚥下這口惡氣,強顏歡笑迎向軍須靡,膩聲道:“大王……”
泥靡藉機甩開她的手,站在劉燁身邊,擡頭看着她,邪氣地笑着。劉燁以爲他要告狀,心裡做好了準備,不料他迅速地對她說了句話,飛也似地跑走了。須其格大喊大叫地追着他,惟恐他摔倒又要被軍須靡責備。
劉燁怔怔地看着他們孃兒倆遠去的背影,腦袋嗡嗡直響,耳邊迴旋着那句稚氣的話:“女人,那兩巴掌的賬我先跟你記着,等我長大了,再跟你清算!”
如果這只是個調皮的孩子說的話,劉燁壓根不會多想,但泥靡這小子長大後會是她的夫君,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大不相同了。難道,他們之間的孽緣就是從那兩巴掌開始的?早知道就不要打他好了啊!
劉燁錯愕半天,甩甩頭繼續走,算了吧,眼前的事還沒擺平,哪來精力操心以後的事!
馮嫽收拾行李的時候,時不時地看向劉燁,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
“公主啊,那個……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嗯,好啊,小嫽姐姐,什麼事呢?”劉燁翻開西域三十六國的羊皮卷資料,她這次出行,不能無功而返,出發之前她得了解清楚這些國家的地理位置風土人情。
西域三十六國除了烏孫、匈奴、安息、龜茲、大宛、康居、樓蘭等國曝光率比較高,綜合國力比較強之外,其餘那些國家都很小,小到只有當今一箇中等城市的規模。這些國家都是從遊牧部落組成,政權體系大都不算完善,還停留在模仿的階段。
儘管如此,劉燁沒有輕視這些潛在的力量,若是能將這些小國家的力量集中起來,也是不容小覷的。他們之所以落後,因爲還不懂得如何強大,部落與部落之間不夠團結,要是有人引導他們,發展前景還是不錯的。
馮嫽仔細地疊好衣服,說:“師大人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昨天收到常將軍的信,他這兩天就趕來,跟我們一起出發。”
“那就好,我還擔心他們的身體吃不消呢,能來最好,不過常將軍傷得那麼重,能好得這麼快嗎?小嫽姐姐,你告訴他,千萬不要勉強,養好傷要緊,到時候在路上跟我們會合也是一樣的。”
“公主,你放心好了,常將軍那個人壯得像頭牛,復原能力不同於常人,再加上老葫蘆的醫術這般了得,治好他還不是小菜一碟麼!既然他說能來,就沒問題的,他啊……”馮嫽說起常惠就沒完沒了,健康的臉龐紅暈更深,她沒發覺劉燁已從羊皮卷中擡起頭來看她,雙眼冒着桃心依舊滔滔不絕。
“呵呵,看來小嫽姐姐對常將軍瞭解很深呢!”劉燁忍不住打趣道。
馮嫽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匆忙低下頭做忙碌狀:“哪有,誰瞭解他呀,他這不是天天在我眼前晃麼!”
“是嗎?”劉燁單手扶着下巴,想了想,說,“常將軍他也天天在我眼前晃啊,我怎麼就不像你這麼瞭解他呢!還是說,在我面前,他收斂了許多,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他才表現出真實的自己。哦,這麼說的話,我就能想通了,小嫽姐姐,對他來說,你是不一般的哦!”
馮嫽張了張嘴說不出話,羞赧地跺跺腳:“哎呀,你說什麼呢,什麼真實的自己,你別仗着自己讀過幾年書,就跟我咬文嚼字啊!他纔不喜歡我的,你不知道嗎,他討厭女人,這輩子都沒打算成家……”
“哈哈,我什麼時候說他喜歡你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吧!”劉燁看她面紅耳赤的樣子,更忍不住開她玩笑,“看哪,看哪,恨嫁之心路人皆知,連人家常將軍沒打算成家都知道。不過呢,你別看他現在不想成家,說不定過兩天就向你求親了,人的心意是會改變的,他找到喜歡的人自然就想成家啦!”
“你還說,還說……”馮嫽拎起一件衣裳作勢要砸過來,羞得雙眼水汪汪的,劉燁笑彎了腰,邊笑邊躲避她的“襲擊”。
姐妹倆嬉笑打鬧樂在其中,劉燁一不小心將人撞倒,回頭一看,原來是趙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