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葫蘆趕來的時候,毒蠍子已經被明月聖女打得只剩半條命了,即便如此,他的多情依然沒變,生死關頭想的全是爲明月聖女解毒,當真是爲愛不顧一切。
明月聖女早已不相信世間還有真愛,毒蠍子爲了保護劉燁和清靈跟她爲敵,更是激怒了她。若不是對他心懷希望,也不會由於失望痛下殺手。只是,她不明白,如果毒蠍子愛她,爲什麼要同她交手,如果不愛,又怎會不顧自己死活而擔心她?
她並非不懂愛,但她用盡生命愛的人最終還是辜負了她,愛過不後悔,她沒有埋怨過任何人。雖然衆人都指責她對圖奇棠太冷酷,沒有盡過母親的責任,但她認爲將圖奇棠培養成息陵教教主,就是這輩子最值得欣慰的成功,聖音在天有靈,也會感激她這麼做。
無論如何,這場混戰暫時告一段落,藥葫蘆帶毒蠍子回去療傷,明月聖女也對劉燁和清靈網開一面,甚至允許他們跟圖奇棠見面。
得知圖奇棠的腿受了傷,藥葫蘆和師中都很訝異,毒蠍子堅持要去見圖奇棠,誰勸都沒用。
“我說你這個老蠍子,你自己都小命難保,幹嗎操心別人的兒子?”藥葫蘆說話不好聽,但也能聽出來他確實很關心毒蠍子。
劉燁知道毒蠍子爲什麼着急見圖奇棠,幫他解釋道:“前輩說過,圖奇棠的傷勢不能再拖了,必須儘快打通他全身的經脈,否則就很難治癒了。”
“原來是這樣,不過,老蠍子說的話靠譜嗎?他擺弄點這毒那毒還湊合,行醫看病的本事遠遠比不上我了。”藥葫蘆沒把毒蠍子的結論當真,卻也不能拿圖奇棠的雙腿開玩笑,“好吧,既然他都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我跟着瞎操心也沒用,走,咱們先去看看那小子。”
師中和清靈攙扶着毒蠍子,藥葫蘆走在半路上挾持了一個侍女,命令她帶路。明月聖女被藥葫蘆偷襲成功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聖壇,所有人都知道藥葫蘆用毒用到出神入化的程度,如今明月聖女默許他們留下來,其他人還能有什麼意見?尤其是沒有地位的小侍女,除了乖乖聽話,根本不敢有半點反抗之心。
大殿之後別有洞天,波斯風格的院落依山而建錯落有致,藥葫蘆和師中當初擅闖進來的是供西南北三位聖女居住的聖女宮,也是柯林吉被軟禁的地方。從聖女宮到山頂依次是圖奇棠所在的天宮,明月聖女的修煉地月宮,息陵教的絕密禁地。
聖壇內宮向來是閒人止步的地方,普通教徒的活動範圍僅限於宮門附近,息陵教的等級制度異常嚴苛,上下級關係劃分也很嚴格,教徒們必須恪守本分不得逾越,否則就將接受最殘酷的懲罰。
不得不說,明月聖女對藥葫蘆是極其容忍的,也許像她這種有板有眼的人,天生就不是散漫分子的對手。藥葫蘆的想法做法總是出人意料防不勝防,他纔不在乎所謂的江湖規矩,也不搭理什麼等級劃分,他就是他,藥葫蘆,橫跨大漢西域的毒界高手,誰敢攔他的道,他就用自己的方式解決。
明月聖女指望他能救活聖音,藥葫蘆明知道聖音已經死去,點頭答應試試看無非是想拖延時間,順帶着牽制她。也不知道藥葫蘆對聖音的身體動了什麼手腳,他的肌膚竟然變得紅潤起來,更誇張的是,摸上去還有幾分彈性,看上去真像是熟睡一般,完全不似死去將近二十年的屍身。
這也正是明月聖女再三忍讓他的原因,即使他用毒傷了她,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步入圖奇棠的天宮,衆人不禁讚歎,這哪裡是殺手組織的巢穴,簡直就是王宮啊!氣派的宮殿巧妙地坐落在山泉之上,青翠的枝葉掩映其中,盤旋而下的石梯攀附着周圍的樹幹,一切都是那麼渾然天成,全無人工雕琢的痕跡。
住在這裡,真能稱得上是坐看雲捲雲舒,靜聽泉水叮咚,藥葫蘆自以爲他住的地方就很悠閒自在了,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簡直是自愧不如啊!
“哎呦,這地方真是太美了,神仙的家也不過如此吧,早上醒來置身雲海,夜晚入睡懸於清泉。難道,這就是息陵教教主修煉的秘訣?”藥葫蘆邊走邊說,難掩滿心激動之情。
毒蠍子來過這裡,不像藥葫蘆那麼震驚,擡頭看向沒有任何變化的天宮,不由感嘆道:“這兒曾是前任教主聖音的住處,聖音走了以後,空置了好多年,直到圖奇棠正式成爲息陵教的教主,才搬過來的吧!”
“哦,也就是說,只有教主纔有資格住在這裡?”藥葫蘆仔細研究山勢,煞有介事地說,“等我回去也照這樣蓋間房子,沒有這麼多的人力物力,全用木頭搭建總行的吧!”
毒蠍子站在一塊石頭上,指着山下星星點點的石頭屋,說道:“圖奇棠小時候就住在那兒,跟挑選來的孩子們住在一起,日夜練功不得清閒,他從小石屋一步步來到這裡,確實很不容易,沒有因爲他是明月的孩子受到任何優待。難怪他現在受了傷,明月會氣得失去理智。”
“省省吧你,那妖婦神志清醒的時候也是殺人不眨眼的,你少爲她找藉口。”藥葫蘆歪着腦袋想了想,有條不紊地分析道,“依我看哪,她之所以虐待自己的兒子,純屬報復心理。聖音對她不好欺騙她的感情,她就折磨他的兒子作爲報復,如果圖奇棠能熬得過去,就算他不該絕後,如果不幸夭折,就當是天意了。”
毒蠍子搖搖頭:“也不能這麼說,我看明月不是那麼無情,她還是很疼愛圖奇棠的,只是不善於表現出來。”
“疼愛他還把他丟在那種地方?她就不怕他像其他孩子一樣死於非命?”藥葫蘆對息陵教的選拔制度也是略有了解。
“你以爲息陵教的教主這麼容易做嗎?無論是聖音還是明月,當年都經歷過常人難以想象的考驗,作爲他們的兒子,應該也繼承了他們過人的資質,不能跟普通的孩子相比。況且,在那種惡劣的條件下,有不少孩子都熬過來了,圖奇棠若是連普通的孩子都比不過,明月怎能放心把息陵教交給他?你不是她,你不能理解身爲母親望子成龍的心情!”
“好,好,你最明白,誰能比你明白呢?你們是老相好啊!”藥葫蘆毫不留情地數落他,“可惜啊可惜,這麼有本事的孩子跟你沒有半點關係,虧你還處處爲他操心。”
毒蠍子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藥葫蘆的毒舌他早就領教過,跟他一般見識只不過是白白生氣。
“不是隻有自己的孩子才值得欣賞,我喜歡圖奇棠這孩子,因爲他是難得一見的奇才,能吃苦有膽量,望眼江湖上的年輕人,有幾個能取得他現在的成就。別的不說,只論功力,他要是使出全力,你我都未必是他的對手。”
藥葫蘆不以爲然地撇撇嘴:“聽聽,聽這口氣,多驕傲啊,追根究底,你這就是愛屋及烏,你愛慕她孃的美貌,他們母子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看見他能不喜歡嗎?不錯,這小子是很厲害,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深厚的內力,只是現在全報廢了,說了等於白說。”
“不會的,我不會讓他變成廢人,只要醫治及時,復原用不了太久。”毒蠍子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看着圖奇棠功力盡失。
“但你也說了,咱們得先找個內力不輸於他的人幫他打通經脈,你現在只剩半條命,就算我肯幫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你怎麼不找她娘過來,救她兒子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毒蠍子有苦難言,只是不停地嘆氣,劉燁不得已說道:“明月聖女不肯用內力救圖奇棠。”
“什麼?她當真這麼說?他是她的兒子,哪有當孃的不救自己兒子的道理?”藥葫蘆瞪大了那雙三角眼,不敢相信地問毒蠍子,“你沒有跟她說清楚圖奇棠的傷勢很嚴重嗎?”
“當然說清楚了,她不肯我有什麼辦法?她說她的內力剛剛恢復,如果再消耗一次,一年之內都休想運功。”毒蠍子動了氣,劇烈地咳嗽起來,“我還要問你呢,你擅闖聖壇怎麼活下來的?你是不是施詭計迫使明月就範?她受傷也是因爲你吧!”
“哼,與我何關?這都是她自找的,她受傷都是爲了聖音,真不明白那女人在想什麼,寧願耗盡內力保住一具屍身,也不肯救自己的兒子。”藥葫蘆對明月聖女徹底無語。
“歪葫蘆,你胡說什麼?誰說他已經死了?”毒蠍子一把拉住藥葫蘆,指了指在前面帶路的侍女,壓低聲音道,“你不想活了,明月要是知道我們敢騙她,一定不會放過我們。”
藥葫蘆砸吧着嘴,怏怏地轉移話題:“那我問你,你打算怎麼救圖奇棠,咱們這些人之中,誰的內力比明月更強?”
“我還沒想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實在不行,我再去找明月說說,圖奇棠畢竟是她的兒子,怎麼能忍心見死不救呢!”
“這可就難說了,那女人的心夠狠,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說服的。”藥葫蘆長舒口氣,“還是我先看看那小子的情況吧,也許你看走眼了也說不定。”
“但願是我看走眼了,你有辦法治好他自然最好。”聽毒蠍子這麼說,清靈再也忍不住了,“世上怎麼有這種惡毒的母親?自己兒子都病成那樣了,還在計較多久不能運動。一年之內不能運動又有什麼關係,她有這麼多手下,還怕誰來尋仇嗎?難道她怕有人造反?嗬,到頭來還是息陵教比兒子重要啊!”
師中略作思量,接着說道:“也許是爲了聖音,她盼望聖音有朝一日甦醒,想保留內力爲他續命。”
“死人還能比活人重要?”清靈幾乎要抓狂了。
“夠了,你們都少說一句吧!”毒蠍子恨不能衝上去捂住侍女的耳朵,好在侍女走得快,已經登上石梯打開房門了。
房裡走出一個人,劉燁擡眼看去,竟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