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始至終,聖音都知道綺麗的真實身份,他裝作對她不屑一顧,對權勢毫無嚮往的樣子,目的就是要引起她的注意。
創立息陵教之後,聖音意識到要想有進一步的發展,必須聯合權貴的力量。若是像原先那樣打打殺殺,只是爲錢而去奪人性命,息陵教和下三流的殺手組織沒有任何區別。聖音想要的當然不是這樣,他並不以作爲殺手組織的頭目而沾沾自喜,相反他認爲那是一種恥辱,他心目中的息陵教不僅可以號令羣雄,還要成爲整個西域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聖教。
他沒有王族血統,或許一輩子都無法稱王,但在聖教的世界裡,他就是當之無愧的王。爲了實現這個目標,聖音不惜將原有的組織改頭換面,耗盡心血培養出一大批令人聞風喪膽的高手。
息陵教逐漸步入正軌,擺脫了原來那股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習氣,變得有組織有系統,上下級的關係也很明確,對於命令的服從也達到了嚴苛的程度。聖壇的領導地位不可撼動,四位聖女以及八大護法成爲衆教徒絕對服從的實權派。
漸漸地,聖音這位領袖不再出席聖壇的活動,教中大小事務放手由聖壇去處理,他徹底轉爲幕後,變換身份接近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在城中最熱鬧的集市開了那家酒樓,一來便於接洽生意,方便買主們與息陵教聯繫,二來也更容易認識平時難以靠近的貴族們。
時間久了,聖音果然認識了不少有權有勢的人物,並且對他們殷勤之至,其中有些年輕女子愛慕他的俊美,心甘情願爲他引薦更有權勢的貴人。而聖音就這樣一步步接近了權力的巔峰。
有關綺麗公主的傳聞,聖音早已聽說,她擁有絕對的權力,即使是安息國王也要敬她幾分不敢造次。甚至可以說如果她有稱王的野心,也不是不可能實現的。只是這位綺麗公主性格古怪不愛與人來往,將那些貴族子弟玩弄於鼓掌之中,明明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偏偏不肯定下心來,而她的國王王兄也不敢責備半句。
貴族們只當綺麗驕縱蠻橫,以取笑他們爲樂,但聖音卻不這麼認爲。聖音出身於部落首領家族,也在社會底層跌爬滾打過,現在又是頂級殺手組織的頭目,他比這些養尊處優不知民間疾苦的貴族更懂得揣摩人心。
聖音認爲綺麗之所以這麼叛逆,並不是故意與國王唱反調,也不是脾氣怪異所致,而是她從骨子裡抗拒爲了權勢結合的婚姻。聽說她的父王母后是恩愛的典範,可見他們都是性情中人,在這種父母的影響下,綺麗對於真情的嚮往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
通常自己擁有什麼,就不懂得珍惜什麼,綺麗自幼就是金枝玉葉,如今又處於權力的至高點,她隨口一句話就能左右一個人的生死。像她這種人根本不在意權力有多重要,別人窮盡一生追求的東西在她眼裡分文不值。
相反,如果誰能給她渴望已久的真情,她必定會對那個人刮目相看,甚至託付癡心。若是能收服這位公主,利用她的權勢,試問江湖上還有誰能與息陵教作對。
聖音動起了綺麗公主的念頭,但以他目前的身份,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接近她。雖說國王爲她安排一場又一場的相親會,但那種場合不是什麼人都能參加的,除卻安息一流的貴族,普通的富貴之家都沒有資格。
聖音在酒樓裡認識的那些權貴,也都不在邀請之列,喬裝打扮混進去也不實際,若是那樣的話,綺麗公主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的。就在聖音苦思冥想不得法的時候,居然讓他碰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那天倚着酒樓柵欄四處張望,無意中看見了路口的那輛馬車,馬車正中的圖案看着有些眼熟,記得曾經在哪裡見到過,細細一想,原來是某位貴族家的小姐進宮的時候帶回來的賞賜品,大漢使者送來的上好絲綢做成羅帕,繡着安息王室的標誌。
是了,安息王室的標誌。這輛馬車來自於王室,一定錯不了的。市井街頭平白無故怎會出現王室的馬車?看馬車停靠的位置並不顯眼,像是生怕被人發現似的,而那兩名躲在牆角的侍女打扮也是不同尋常,看起來就不像是普通大戶人家的丫鬟,她們心神不寧頻頻探頭張望,緊張兮兮的樣子一看便知她們是偷偷溜出宮的。
聖音循着她們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的麪餅攤子,有位衣着華麗面容絕美的年輕女子正在無所顧忌地吃着麪餅。賣餅的夫妻看傻了眼,他們從沒見過這種尊貴的客人,不僅是他們,路過的人們也都紛紛側目,不明所以地打量着她。
微微眯起眼睛,聖音留意着年輕女子的一舉一動,她吃餅的心情雖然很迫切,動作卻是相當優雅,她毫不在乎別人的視線,眉眼之間的孤傲透露出目空一切的氣勢,這絕非尋常女子的神態,而是自然而然形成的習慣。
綺麗公主,聖音腦海裡冒出這個名字,他現在還無法確認她的身份,但心裡沒來由地認定是她。除了這位驕傲的公主,誰家的小姐吃餅都能吃得如此霸氣。看着她和賣餅夫妻爲了一根金簪爭執不休,聖音明白他等待已久的機會終於來了。
聖音出面爲他們解圍,對綺麗的態度近乎不理不睬,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從她主動問他是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綺麗隨他來到酒樓,告訴他她的名字叫“麗兒”,聽她不俗的談吐,獨到的見解,聖音心裡已經有了八成把握,眼前這位美人兒應該就是他處心積慮要接近的綺麗公主。
後來,綺麗三天兩頭就來酒樓找他,每次來都會給他豐厚的打賞,聖音見過不少達官權貴,但像她出手這麼闊綽的也沒幾個。每次聖音都會把多餘的錢退給她,只肯收下她應付的酒錢。聖音不爲錢財動心,綺麗對他更爲欣賞。
但不知道爲什麼,綺麗遲遲沒有向他表白,她不像那些輕而易舉落入情網的女子,用不了幾天就對聖音死心塌地,任他予取予求,而是像有什麼顧慮,猶豫着不肯越界。聖音知道這是一場耐力的比試,如果他輸了,那將是前功盡棄。
爲了讓綺麗儘快落入他的情網,聖音使出了激將法,先是故意爽約,引她來找他的時候,看到其他女子向他獻媚,但又表現出正人君子的一面,不至於讓綺麗對他有偏見。緊接着他又在酒樓裡安排一些過分的客人,顯示出他的無可奈何,激起綺麗心中的嫉妒又博得她的同情。
果不其然,綺麗自我控制的能力再強,也抵不過初涉愛河的吸引力,她被嫉妒衝昏了頭腦,對聖音大發脾氣憤然離開。感情的洪流一旦爆發,就很難再收得回來,綺麗認清自己的心意,更加確定她已經愛上了聖音,她要陪伴一生的人除了他沒有別人。
聖音不緊不慢一路跟着她,將她哭泣的表情盡收眼底,但他不急着現身,而是等她迷了路接近絕望的時候,才裝作心急如焚的樣子呼喚她的名字“麗兒”。直到此時,他還是謹慎地不讓她看穿他的本意。
綺麗公主深受感動,勇敢地向他表白,聖音以退爲進婉拒她的示愛,得到的必定是她更執着的愛情。聖音終於相信自己完全收服了她,吻着她從未被任何人開啓過的脣舌,他知道必須徹底擁有她纔算真正的勝利。
矜貴的綺麗公主爲了得到心上人的愛,甘願在寒風凜冽的山林之中獻出一切,粗糙的枯葉摩擦着她嬌嫩的肌膚,體內傳來陣陣撕裂的痛楚,她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但這種接近死亡的痛苦並沒有奪走她的性命,隨之而來的顫慄喜悅帶給她前所未有的感受。
撫摸着聖音滾燙的胸膛,綺麗緊緊抱住他大汗淋漓的身體,此時,徹骨的寒風如同春風般溫暖,粗糙的枝葉比王宮裡的錦被還要舒適,原來,與心愛的人融爲一體纔是世間最美妙的感受,擁有他,她才擁有了全世界。
相比從前,綺麗覺得她的人生從這一刻纔算真正開始,遇見聖音之前,她簡直都白活了,嘗過了世間最甜蜜的滋味,她不願意再回到那座冰冷的王宮,沒有人情味的王宮。她盼望着以後的每一天都能跟他度過,每個夜晚都能在他懷裡安睡。
聖音帶着自私的心情佔有了綺麗,他不知道自己愛不愛她,只知道他離目標更近一步了。若論感情,他和綺麗兩個多月的交往遠遠不及陪在他身邊多年的明月,明月也好,綺麗也好,她們都是全心全意愛着他的,不用多說什麼,從她們的眼神就能看得出來。
擁着酣然入睡的綺麗,聖音無比清醒地望着夜空的點點繁星,他想要的女人不屬於他,明月是屬於息陵教的。他擁有的女人可以給他想要的一切,除了愛情。但對於他來說,愛情是最微不足道的。
明月也好,綺麗也好,今生今世,他註定是虧欠她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