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深仇~

我之所以留下,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將錢四海託我轉交的信函,親手交給北胡富商赤魯溫。

赤魯溫的府邸位於烏庫蘇城南,這裡是北胡王公權貴的集散地,赤魯溫在烏庫蘇的名氣很大,我和雅克很容易便找到了他的府邸。

赤魯溫的府邸,並沒有我想象中的豪華奢靡,整個建築大都用北胡特產的紅窟石建成,房頂也只是尋常的樺皮覆蓋,從外觀上看,除了比尋常民居大一些,再也沒有其它的特別之處。

我向門倌同通報了身份,那門倌進去不久,便回來滿面笑容地將我們引入院中,院中並無花卉,遍植着參天的大樹。

一名身穿灰色長袍的人正坐在樹下看書,他的外表並沒有胡人常見的那種粗獷,臉色潔白,劍眉朗目,便是頜下的鬍鬚也是三縷清髯,並非像胡人多見的蜷曲鬍鬚,只有髮色頜眼珠微微泛黃,暗示他異族人的身份。

他放下書卷,微笑着站起身來,迎到我的面前伸出手道:“來的可是大康平王?”

我微笑道:“正是在下!”

赤魯溫熱情地抓住我的手臂,引我來到大樹旁坐下,又讓奴僕奉上熱騰騰的酥油茶。

我喝了口茶,但覺他這酥油茶中並無那種羶腥之氣,卻有一種淡淡的清香,細細一品又好像石龍井茶的味道。

赤魯溫笑道:“平王可能喝出這酥油茶有什麼不同?”

我有些迷惑道:“裡面好像有一股龍井茶的味道。”

赤魯溫哈哈大笑道:“平王果然厲害,我在酥油茶的基礎上加以改進,嘗試用不同的茶葉來去除其中的羶腥味道,經過多次試驗方纔找出,西湖龍井乃是這種味道的剋星,不過這龍井茶需選用雨前茶,而且必須採用茶樹頂端的牙葉部分。”

我心中暗道:“沒想到這赤魯溫竟然是一個風雅之人。”

赤魯溫笑道:“平王一定覺着我一個胡人怎會對中原的茶道感興趣,實不相瞞我母親乃是漢人。”

我恍然大悟,難怪這赤魯溫看起來倒有七分像中原人,原來他是一個胡漢混血。

我微笑道:“不知令堂祖籍何處?”

赤魯溫道:“我母親乃是大漢國人,她和我父親成親之後便輾轉來到了北胡。”

我點了點頭道:“赤魯溫兄可曾回去過?”

赤魯溫搖了搖頭道:“我這些年生意的主要範圍都是燕、韓兩國,和其他中原諸國並未有過生意來往。”

我從懷中取出錢四海的那封信箋遞給赤魯溫道:“胤空來北胡之前,受好友錢四海委託,特地將這封信帶給赤魯溫兄。”

赤魯溫結果信箋,看都不看便扔在一邊。

我詫異道:“赤魯溫兄難道不想看看裡面寫的是什麼?”

赤魯溫淡然笑道:“無論做人做事都要講究一個誠信,經商者更應如此,這錢四海既然答應我要來北胡跟我面談,卻失約於我,從此便能看出他的爲人和品性,這種人我又豈會和他做交易?”

我默然無語,赤魯溫的這番還讓我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錢四海這次之所以不敢隨我前來,便是害怕安王之死會導致北胡和大康的局勢突然惡化,考慮到自身的安全問題,沒想到他的退縮讓一次大好的機會白白錯過。

我點了點頭道:“赤魯溫兄,我知道怎樣回覆他了。”

赤魯溫笑道:“平王知道我做得是什麼生意嗎?”

我笑道:“聽說北胡的皮毛、牛羊半數以上都要經過赤魯溫兄的手中向外銷售,不知是真是假?”

赤魯溫坦然道:“這並無誇大之處。”

我欣賞地看着他,這個北胡商人頗不尋常。

赤魯溫道:“我有一樁生意想和平王商談。”

我呵呵笑道:“赤魯溫兄,我並非經商之人啊。”

赤魯溫笑道:“我知道,漢人輕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任何國家若是沒有商人的支持,必然經濟衰退,國力低微。”

我內心中不由得一震,望向赤魯溫道:“願聞其祥。”

赤魯溫道:“爲商者表面上看起來是在做生意,可實際上和從政者並沒有任何的區別,從政者會鞏固內治,對外擴張,經商者一樣會積累財富,擴大發展。”

我笑着點了點頭。

赤魯溫道:“平王應該已經聽說,北胡最近要發起一場對東胡的戰爭。”

我又點了點頭道:“我的確聽說過這件事。”

赤魯溫道:“這對我來說卻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兩國交戰勢必需要大量的戰爭物資,我有充分的把握成爲北胡最大的供應商。”

他低聲道:“戰馬皮毛這些那時北胡特產,可是穀物、棉花、藥材、兵器都是北胡所缺,一旦戰火燃起,這些物資將供不應求。燕韓兩國畢竟疆域太小,以他們的國力根本沒有能力提供給我足夠的貨源。”他目光炯炯望向我道:“平王有沒有什麼建議?”

我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分明是主動向我提出了邀請,讓我成爲他生意上的夥伴。

我微笑道:“赤魯溫兄究竟看上了胤空的哪一點?”

赤魯溫呵呵笑道:“我聽說大汗已經將綠海原還給了平王。”

我笑道:“你的消息果然靈通。”

赤魯溫微笑道:“我剛纔就說過,經商如同從政,一個成功的商人坐在家中也要知道千里之外發生的事情,更何況這件事發生在烏庫蘇城內,這便是漢人常說的運籌帷幄吧。”

我和他齊聲笑了起來。

赤魯溫道:“平王應該知道,綠海原不僅僅是一片草場,它還是北胡、康國、燕國之間的三角地帶,是三國間進行交易的最佳位置。”

我點了點頭。

赤魯溫道:“我更看重的是平王殿下的膽色和能力,你單身入胡奔喪,卻能改變大汗的初衷,讓他同意你將骨灰帶回大康,而且將本屬於你們的土地要了回去。我雖然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說服大汗,可是我知道,這絕非是一班人可以辦到的,錢四海既然將這麼重要的事情託付給你,足以證明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我雖然看不起他,卻相信他的眼光絕不會錯。”

赤魯溫向我伸出手來:“平王身爲宣城之主,短短的時間內,巧妙的將衆多商人吸引到那塊貧瘠的土地之上,手段不可謂不高明,在下更是難望平王之項背,我相信平王一定能夠幫我促成此事。”

我握住赤魯溫的雙手:“多謝赤魯溫兄的信任,胤空一定助你打開中原商業的通道。”

赤魯溫笑着糾正道:“不是助我,而是我們。其實在我的嚴重中原和北胡並沒有任何的區別,人世之中又何必分出如此多的疆域,如此多的國見,只要能夠獲得利益,生活在哪裡又有什麼區別呢。”

赤魯溫的觀點我自然不能苟同,但能夠理解。他的目的和出發點跟我不同,他想要的是鉅額的利潤,而我要得是無上的權力。相比而言,我的這條路要付出更大的艱辛和努力,其實拓跋醇照和我更爲類似,這也與我們相同的出身和環境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我和拓跋醇照對面而坐,烈風樓是烏庫蘇城最爲豪華的酒樓,拓跋醇照選擇這裡宴請我,也充分說明了對我的尊重。

酒宴雖然豐盛,可是在場的只有我們兩個,拓跋醇照端起酒杯道:“請!”

酒是中原引進的杏花村,喝下去,一種熟悉的熱度升騰在胸腹之間。

拓跋醇照道:“今日邀平王悼詞,醇照有幾件小事相詢。”

我微笑道:“太子但請明言。”

拓跋醇照道:“聽說大康最近大量從齊國買入鐵礦石,全力鍛造武器裝備,不知是否要對外用兵?”

我心中暗歎,這又是歆德皇做出的一個錯誤決定,剛剛和大秦弄得兩敗俱傷,馬上就大量鍛造武器,鄰國聽說之後自然會生出提防之心。

我解釋道:“太子恐怕有所誤解,大康買入鐵礦石主要的目的並不是用來生產武器,而是爲了生產農具。”

拓跋醇照哦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將信將疑。

我笑道:“太子不會以爲大康會主動向北胡挑起戰事吧?”

拓跋醇照笑道:“平王真會開玩笑,大康和北胡素來交好,我又怎會做如此猜想。”他又道:“安王之事實屬不幸,父汗託我向歆德皇表達歉意。”

我心中暗罵,這纔是貓哭耗子假慈悲,若是他們當初對胤翔稍作關心,胤翔也不會落到如此的結局。

我淡然道:“這件事既然已經過去,我們還是不要再提起。”婉轉向他表明,我絕不會將胤翔的真正死因泄漏出去。

拓跋醇照道:“我聽說貴國有一位安蓉公主,品貌雙全,內心早已欽慕已久,平王這次回去可否代我向歆德皇提親?”

我微微一怔,隨即馬上明白了過來,看來北胡是想再次利用和親與大康修好關係,穩固自己的後方,從這件事可以推測出北胡對東胡的征討之戰已成定局。拓跋醇照口中的安蓉公主乃是靜德妃最小的女兒,興王龍胤滔的同胞妹子,向來深得歆德皇的寵愛,若是將她遠嫁到北胡,只怕靜德妃未必會同意。可是和北胡修好對大康來說利大於弊,尤其是對我,宣城瀕臨北胡,若是兩方發生戰事,首先殃及到的就是我的領地。

想到這裡我笑道:“這件事我回國便稟報給父皇,相信他一定會同意。”

拓跋醇照又道:“我有一位最小的妹妹,名叫拓跋綠珠,今年十二歲,知書達理、賢良淑德,至今仍舊待閣閨中。若是平王不棄,願許配給平王爲妃。”

我萬萬沒有想到和親之事我也有份,者拓跋醇照不是想把我變成第二個胤翔吧?

我慌忙婉拒道:“太子有所不知,胤空早已納妃,府上也有妾侍多人,恐怕對貴國公主有失尊重。”

拓跋醇照笑道:“平王乃是人中龍鳳,我妹妹若是能夠嫁給你實則是她的福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微笑道:“平王放心,此次和親我會親自將綠珠送往貴國。”

聽到他並沒有將我留在北胡的意思,我這才放下心來。可是想到這和親之事的事關重大,拓跋綠珠之事用來交換安蓉公主的一個條件,我若是草率答應下來,大康皇室定然認爲我從中做了什麼手腳,再說我那幫嬌妻又豈會輕易答應,這件事還是交給歆德皇最後定奪。

“太子殿下,這件事還是容胤空回國稟報父皇之後,再作決定。”

拓跋醇照點了點頭道:“一月之內我希望能夠得到平王的明確答覆。”

我對這個北胡小公主並不感興趣,姑且不說沒有任何的感情,單單是她十二歲的年紀便讓我敬而遠之。胡人女子往往嫁人較早,年滿十歲便有嫁人者,對他們來說這種事情純屬正常,可是對我們漢人來說,這種事情實在無法想像,十二歲還只是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兒,又怎能做人妻子?

拓跋醇照舉杯道:“但願大康和北胡世代友好,永不交兵。”

我和他碰了一杯,仰首飲下。

拓跋醇照比我要幸運得多,他在北胡所擁有的權力僅次於他的父汗拓跋壽繕,繼承大統只是早晚的事情,而我還在向着皇權的方向不斷努力着。我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他成爲北胡的大汗,而我成爲大康的皇帝,我們之間會不會能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喝酒?

拓跋醇照道:“明日再赫蘭圍場舉行合會,父汗特地囑咐我要請你一起過去,順便幫你餞行。”

我點了點頭,此次來到北胡還未曾見過他們的大汗,明日見他之後,也算完成了此次弔喪的任務。

赫蘭圍場位於烏庫蘇城的西郊,本來還以爲就是一次普通的合會,問過雅克才知道今天是北胡的薩庫蘭節,是傳說中草原之神賽爾東的誕辰,每到這一天胡人便會舉行各種各樣的慶祝活動,祭祀神靈,歡慶節日。赫蘭圍場是北胡皇家的獵場之一,平時守衛森嚴,只有這一天才會對外人開放,當然這外人所指的是擁有一定身份地位的王公貴族,絕非尋常百姓。

我和楚兒帶着雅克突藉二人隨行,向赫蘭圍場而來,路上到處都洋溢着一片歡樂的氣氛,身穿節日盛裝的胡族人臉上都盪漾着幸福的笑容。

我暗暗感嘆,他們的笑容也許維繫不了太長的時間,一旦北胡發動對東胡的戰爭,便宣告着百姓的痛苦生活正式開始。

在圍場的入口前,恰巧遇到前來參加合會的赤魯溫,他身爲北胡最富有的商人,自然在受邀的貴賓之列,這種和大汗接近的機會他也不會放過。

赤魯溫帶着四名手下,個個都是身強體壯,異常彪悍,從他們穿着的服裝來看,應該是摔跤手。

赤魯溫縱馬來到我的身邊,微笑道:“剛纔還想着會不會在圍場碰到平王,沒想到在這裡便遇到了。”

我笑道:“太子邀我前來參加合會,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熱鬧。”

赤魯溫將薩庫蘭節的由來和這裡的慶祝方式一一向我道來。

來到圍場外,拓跋醇照已經在那裡等候,他今日穿了一身皮甲,頭戴金盔,整個人顯得威風凜凜,英武非凡。

先上來和我打了一個招呼,然後來到赤魯溫的身邊,和赤魯溫低聲交談着些什麼,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頗爲密切。

我放緩繮繩和楚兒遠遠落在他們的身後。

楚兒悄聲道:“不知道北胡的那個小公主會不會出現?”

我聽出她弦外有音,呵呵笑道:“你不會吃那個小孩子的醋吧?”

楚兒輕聲啐道:“我才懶得管你,不過你小心姐姐她們定然饒不了你!”看她的神情我也知道,她內心中肯定有些不舒服。

我笑道:“那拓跋綠珠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我便是如何荒淫也不會幹出那種事情。返回大康後,我會奏請父皇,爲她挑選一個年紀相仿的皇孫,先將親事定下來。”

楚兒道:“你當那北胡可汗是這麼好說話的?他既然一心想將女兒許配給你,便一定事先經過一番考慮,你的身份地位定然也在他的考慮之中。”

我呵呵笑道:“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其實以這小丫頭的年紀跟翼虎倒是合適的一對。”

楚兒想到翼虎那有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拓跋醇照引我們來到貴賓席商坐了,考慮到我認識的人不多,他特地安排赤魯溫陪我坐在一起。

赤魯溫在北胡交遊廣泛,今日到場的多數他都認識,每個人都過來和他打招呼,相比較而言,我這邊顯得更加冷清,好在場地正中已經有人開始表演。

歌舞聲中,北胡可汗拓跋壽繕在兩名妃子的陪同下來到主席就座,他身材魁梧,面孔膚色因爲長期陽光的照耀呈現出紫紅色,鬚髮花白,一雙虎目不怒自威,的確有一方霸主的威儀。

羣臣並未行跪拜之禮,北胡君臣之間的禮節顯然沒有我們中原諸國那樣嚴明。

音樂聲漸漸轉弱,衆人齊聲祝福拓跋壽繕身體健康,福與天齊。

拓跋壽繕哈哈大笑,撫須道:“每年的今日,我都會將大家召集在這裡共同慶祝薩庫蘭節。在諸位愛卿的努力下,我國現在可謂國富民強,蒸蒸日上,感謝你們我最忠誠的大臣,感謝你們我最英勇的猛士,讓我們盡情歡唱吧!”

音樂聲重新響起。

幾名摔跤手走入場中,開始做摔跤表演,赤魯溫帶來的四名摔跤手也在其中。摔跤手激情四射的表演,馬上將在場所有人的熱情掀起,歡呼叫好聲此起彼伏,我和楚兒也沉浸在歡樂的氛圍中。

摔跤表演完畢,拓跋壽繕端起雙耳酒杯起身敬酒:“願我們的神賽爾東永遠庇護我們!”

在場的人全部站起,我也學着赤魯溫的樣子,舉起酒杯,用手指沾了一點酒水彈灑出去,然後纔將杯中的酒水飲盡。

拓跋壽繕舉起空杯向衆人示意,身邊的妃子又爲他添滿酒杯,拓跋壽繕道:“祝我們的國家繁榮昌盛,國富民強。”

衆人高呼萬歲,又飲了這一杯。

拓跋壽繕道:“這第三杯酒,我敬給我們尊貴的客人,大康平王!願大康與我國世代友好,永不征戰。”

我多少有些受寵若驚,雙手舉杯道:“多謝大汗!”

拓跋壽繕大笑道:“馬上便是一家人了,還跟我如此客氣。”

我內心不禁微微一怔,這拓跋壽繕說話竟然如此不加遮攔,我已經向拓跋醇照說清楚了這件事情,要等到稟報過歆德皇后再作答覆,沒想到他竟然還是當衆說了出來。

衆人顯然還不知道拓跋壽繕所說的一家人是什麼意思,一個個都怔怔地看着他。拓跋壽繕笑道:“我已經將小公主綠珠許配給平王爲妻,平王也已經答應將大康的安蓉公主嫁給壽繕爲妻。”

衆人齊聲歡呼,我心頭卻暗暗叫苦,這拓跋壽繕口無遮攔的一句話,將我置於極爲窘迫的局面。只要將這件事說明,歆德皇處於大局考慮以應該會答應安蓉公主的婚事,不過這件事弄到這種地步,我肯定逃脫不了自做主張先斬後奏的嫌疑。拓跋壽繕分明是已經預料到此事的結局,在衆人面前宣佈讓我沒有任何退路。

楚兒目光望向前方,脣角流露着笑容,輕聲道:“看來你這個草原駙馬是要當定了。”

我苦笑道:“北胡人都是這麼不講道理的嗎?這跟強買強賣有什麼區別。”

赤魯溫端起酒杯笑道:“平王殿下,也許以後我要改稱你爲駙馬了。”

我苦着臉端起酒杯來。

赤魯溫似乎看穿我的心事,微笑道:“北胡女子本來就提倡早婚,平王是不是擔心這件事?”

我嘆了口氣道:“那綠珠公主只是一個小孩子……”

赤魯溫哈哈笑道:“平王如此英明的人物居然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她雖然現在是個小孩子,可是總有長大的一天,再者說……”他看了看周圍,方纔壓低聲音道:“在下認爲皇室的多數聯姻都與感情無關!”

我內心猛然一震,赤魯溫的這句話適時提醒了我。我對這樁婚事之所以一直都存在抗拒之心,並非是因爲綠珠的年紀,更重要的是因爲考慮道我諸位嬌妻的感受,若是娶了這麼一個小女孩,勢必讓她們感到難過。

可是轉念一想,我如果真的迎娶了綠珠,除了能加強大康和北胡之間的關係之外,對我自身並沒有任何的壞處,更何況這次聯姻的方式並非是入稽,而是將她嫁入大康,主動性掌握在我的手中。

赤魯溫提醒我道:“大汗性情暴烈,平王最好不要在衆人面前傷及他的面子,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的擔心是多餘的,我當然不會自尋思路。

自由的飲酒開始,周圍的王公權貴不少都起身向我走來,一一向我敬酒。我忽然想到了胤翔,不知道他深淺有沒有受到衆人的這般禮遇。

酒足飯飽,衆人開始前往圍場各處自由活動。我和楚兒一行以加入了歡慶的人羣之中,在活佛、喇嘛唸經、煨桑、祭祀山神、祈禱人畜平安以後,賽馬、摔跤、射箭等活動開始舉行。

北胡人熱情奔放,喜愛歌舞,並且精騎善射,通常那些善於馴馬、賽馬、射箭和摔跤的高手都被當成族人中的英雄看待,人們對他們都很尊重。

雅克和突藉都是精騎善射的好漢,看到眼前的情形都是技癢難忍,兩人加入了比賽射箭的團隊。我和楚兒看了一會兒射箭,忽然聽到身後潮水般的叫好聲,卻是賽馬比賽拉開了帷幕,楚兒拉着我的手向賽場邊跑去。

成百上千的客人從四面八方匯聚到賽馬場,一面觀看比賽,一面擂鼓搖旗,助威吶喊。場地中的騎手們則乘着自己精心打扮的駿馬,同對手展開了激烈的角逐,場上的氣氛熱烈非凡。

在藍天白雲之下策馬揚鞭,場面扣人心絃。賽場上處處都是熱烈的氣氛,當那一大羣馬如排山倒海般席捲而來時,每個人都情不自禁的熱血沸騰起來。

賽場旁邊的場地,有人趁機做起了驚險高超的馬術表演:馬上技巧、套馬、摔馬讓我們大飽眼福,還有幾百人的盛裝騎馬儀仗隊,一百多人的駱駝表演隊,上千人又唱又跳的哈達舞、美輪美奐的安代舞以及節奏明快的筷子舞等。在這個時候,我終於體會到北胡人那熱情奔放、英武豪爽的性格簡直就是與生俱來的。

周圍臨時搭起不少綵棚,其中的各類瓜果梨桃堆得像小山,提供給客人免費品嚐。剛剛品嚐完籽少汁甜的北胡西瓜,又去光顧一旁青煙嫋嫋的烤羊肉攤,這裡的羊肉非常細嫩,入口即化,讓人感到意猶未盡。

美麗的北胡少女端着美酒穿行在人羣之中,爲客人一一敬酒。這些未嫁的少女都用面巾掩住面孔,只露出一雙雙美麗的眼睛,這也是北胡少女尋找知心人的機會。

一名身材窈窕的美麗女郎來到我的身邊,將手中的白色哈達戴在我的脖頸上,然後爲我倒上美酒,雙手將酒碗敬到我的手中。

我微笑着端起酒碗,湊到嘴邊,正要飲下之時,陡然一支羽箭呼嘯而來,準確無誤地射中酒碗,我慌忙放開酒碗向後撤去,那羽箭來勢未消,穿越酒碗歪歪斜斜地跌落在地上。

我擡頭向遠方望去,卻見以爲紅衣女孩騎在一匹栗色駿馬之上,冷冷看着這邊,手中握着金色的彎弓,剛纔的那一一箭便是她所發。

那個給我敬酒的女郎忽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撕吼,從腰間抽出匕首,全力向我刺來。我準確地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身軀扭轉過來,她劇痛之下,匕首掉在地上,惡狠狠道:“龍胤空,我作鬼都不會放過你。”

我這才從聲音中聽出,她竟然是北胡公主拓跋玉兒,馬上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拓跋玉兒一定是想趁着敬酒之機,將我毒死,這狠毒的婦人,一心想爲她死去的姦夫報仇,我惱恨之餘,手上禁不住加重了力道,捏的拓跋玉兒痛得不斷顫抖。

拓跋醇照及時趕了過來,抓住拓跋玉兒的手臂,低聲斥道:“你鬧得還不嗎?”拓跋玉兒歇斯底里叫道:“我要殺了你!”話未說完,拓跋醇照在她的頸側一擊,將她打得昏了過去,顯然是不想讓這件事繼續發展下去,成爲衆人圍觀的焦點。

他抱起拓跋玉兒的身子,向我歉然一笑,轉身向前方的營帳走去。

我驚魂未定地擦去額頭上的冷汗,剛纔如果不是那個女孩及時的一箭,恐怕我剛纔便被拓跋玉兒這個毒婦害死。

我和楚兒來到那女孩兒的面前,微笑道:“多謝你了小妹妹。”

那女孩兒以紅巾蒙面看不到她的面容,她妙目打量了我數眼,調轉馬頭向遠方馳去。

赤魯溫不知何時出現在我的身後,微笑道:“平王殿下恐怕還不知道,她便是你未來的妻子——小公主拓跋綠珠。”

楚兒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道:“看來你的這位小妻子還是蠻關心你的。”

發生了這件意外,頓時搞得我意興索然,對眼前的情形再也沒有任何的興趣,嘆了口氣,攬住楚兒的纖腰道:“我們還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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