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老宅, 是齊秀珠做的安排。
原本準備的四五十桌, 在消息散出去後, 加到了一百出頭。
自己沒去請, 人家知道主動上門隨禮,怎麼可能推出去?
特別是一些遠親, 雖然住得遠,但也是幾輩的老關係了, 原先沒下婚貼是拿路遠不便做藉口。
現在人家親自趕到,連酒店都是自己安排的, 這樣的誠心, 不光要招待,認親這個環節是少不了的。
按白錦溪的意思,就照俞晶晶說的, 簡辦一下。
若是有時間, 訂個海外蜜月旅行, 幾國四處走走,比陷在這人情世故中要輕省得多, 沒這麼多辛苦麻煩。
將自己這些打算提了, 白錦溪又低聲說:“下午回收拾一下行李,在家休息一晚。明天上午回老宅認親,最快可以訂中午的機票。”
“既然是家裡安排好的,就不要隨意變動了。”
挨也就挨一天,今天把事情解決完,沒必要再拖到明天。
白家老宅俞晶晶也不是第一次去, 這回也就是多見些人,沒什麼辛苦的。
“我給秦老師發消息,只請了兩天假。最晚後天就要回學校上課,醫所也有病人也要接待,沒時間出去。”
白錦溪費了心思,想給自己一個完美的旅行婚禮,俞晶晶都能理解。
但現在真不是玩的時候。
白錦溪有安排,她也有,比去國外胡吃海喝亂轉悠實用多了。
急着結婚,是因爲兩人都捨不得太多分離。
婚禮形式俞晶晶不在乎,白錦溪也一樣。
儘快渡過這個流程,走到下一步,纔是他想要的。
跟她在一起,看許多風景,走不同的路,夕陽下擁吻,雲海邊暢遊,這些夢中曾有過的場景,都想帶着她一一實現。
“蜜月也沒有,太草率了。”白錦溪搖頭。
婚禮後第一次二人出行,怎麼能砍掉?
“以後再去,等你的身體穩定些。”
感覺到白錦溪瞬間低落的情緒,俞晶晶挽住他胳膊,笑着安撫,“一定要去的!”
她很少展現出這樣的情態,乖得像貓一樣,軟軟靠在臂膀上,讓人心軟成一灘水。
被拉着又磨了幾回,白錦溪妥協。
“還要多久?”俞晶晶岔開話題,望着窗外問。
“馬上就到了。”
婚車隊伍這時候纔跟來,司機一直開得不快,就是爲了等他們。
雖隔着段距離,但林梓天探腦袋揮臂動作極大,很難忽視。
車隊跟上,頭車速度就提起來了。
後面追得再緊,也趕不上前頭這輛。
俞晶晶嫌磨蹭,白錦溪就催促司機加快了速度,保持在限速最高範圍內,跟後車拉開一段距離。
酒店是大酒店,俞晶晶住過賓館旅社,沒來過這樣的好地方。
樓很高,又很寬,從左看到右,腦袋要轉一百八十度那麼遠。
正午陽光下,樓面玻璃跟海波一樣,閃着粼粼的光,晃得人眼都睜不開。
因爲靠海,風很大,樓下繞着的觀賞灌木與高大綠樹隨風飄搖,像是在招手迎人。
腿探出車外,裙襬也跟着被風吹卷,白錦溪手一握,捉住下襬,又把她橫抱進懷裡。
“我可以自己走。”
“不用。”
進了酒店大門,俞晶晶才發現這裡別有洞天。
樓內是中空的,日光明晃晃照進來,金閃閃的吊燈裝飾還有遍佈的室內綠植都鮮亮無比,一點都沒有想象中高樓下的陰暗。
婚禮現場佈置在中庭,一樣的鮮花滿布,近百張餐桌蓋了乳白色桌布,擺了漂亮的裝飾和名牌,工作人員來回穿梭,着裝整齊。
“還有游泳池。”俞晶晶靠在白錦溪懷中,伸手指指中庭邊巨大泳池,“好多花。”
泳池中飄着花瓣,還有鮮花紮成的花籃,每個花籃上都吊着粉白氣球,偶有微風吹來,便晃晃悠悠相撞,格外有趣。
“喜歡嗎?”
白錦溪不知道俞晶晶喜好,只覺得女孩子都喜歡花,才做了這樣的佈置。
看俞晶晶輕點下巴,面上佈滿笑意,便知答案。
知道俞晶晶怕麻煩,白錦溪便插手精簡了流程。
女方沒有親朋到場,有些傳統環節確實不好安排,齊秀珠也沒多說,照了他的意思辦。
“新娘子人呢?怎麼到現在也沒出來見見面?”
“應該站在外頭迎客的吧?”
“主持人怎麼也沒有?”
到場的賓客左右張望,桌子已經坐滿,眼看着宴席快要開始,新娘居然連個面都沒露,心中各有計較。
婚禮趕這麼急,先前連風都沒透過,一些人來前就有不少猜測。
俞晶晶底細,齊秀珠跟幾位熱心長輩透過風,親朋好友互有聯繫,這幾位知道了,相當於大家都知道了。
齊秀珠爲給白錦溪選人,這幾年一直都在打聽合適的,眼光雖高,但想到要是配這位,也都覺得合理。
知道挑挑揀揀最終找了個孤女,先就看輕了三分。
若是齊秀珠把關,絕對不可能叫這樣的女人進白家門,不是這女孩有些手段,把白錦溪攏住了,怎麼可能麻雀飛到枝頭變鳳凰。
本覺着是齊秀珠不滿,才辦得這麼倉促。
可到了現場,不管場地還是細節,都沒有絲毫敷衍,若是看輕女方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精心佈置。
猜測的方向,很快就有了轉變。
“這一脈可是單傳,要是有了,可不得抓緊麼……”有人小聲嘀咕,立刻得到桌邊幾人贊同。
“不會是真的吧?”
“八九不離十。”
“瀾瀾,看什麼呢?”坐在隔壁桌的白錦溪三姨輕拍了身邊女孩一把,“茶滿了。”
“哦,謝謝。”
一直豎耳聽隔壁八卦的張瀾瀾回頭,看到三姨替自己滿上了茶水,趕緊道謝。
三姨往那邊望了一眼,撇嘴笑笑,“孩子?要真就有好了。”
“沒有嗎?”張瀾瀾攥住桌布一角,掩飾住緊張情緒。
“沒有。”三姨搖頭。
說着,她又指指前面那桌,“這不說着嗎?”
三姨跟張瀾瀾坐的這桌,都是齊家這邊的親戚,她指的那邊坐的全是白家人。
白錦溪二姑白嫺正對着這邊,眉頭緊皺,不住跟身邊嘮叨。
場中嘈雜,聲音斷斷續續傳來,不凝神還真聽不太出她說的什麼。
三姨原先就有此懷疑,得了消息一早就問過齊秀珠,早確定了是沒有。
俞晶晶先前跟着白錦溪來老宅,跟二姑白嫺因爲生養孩子的事有點小口舌,這個大家都知道。
白嫺一落坐,就有人好奇湊來打聽。
她對這婚事本就不滿意,新娘又沒按規矩站在外頭迎客,反被白錦溪護得好好地,坐在休息室休息等開場,心氣不順哪有什麼好話說。
“說是這兩年不要孩子,年紀小什麼的。”
張瀾瀾看鄰桌的時候,三姨就注意白嫺那桌了,早聽得差不多了。
雖然從齊秀珠口中得了些消息,但相比白家人,知道得肯定沒那麼詳細,不好打聽的,聽白嫺補充就完了。
“體寒?”聽三姨說完,張瀾瀾抽了口涼氣。
三姨嘆了口氣,“錦溪從小身體就不好,泡藥浴才養大。你在白家住了這幾年,應該知道的。”
“嗯,我知道。”
張瀾瀾是齊秀珠遠親家的女兒,跟白錦溪算是表兄妹關係,因父母亡故無人收養,這些年便一直由齊秀珠代爲照管。
張家也是有名的醫藥世家,當初齊秀珠能進白家,是張家從中牽的線,兩人互相看中成了婚,算是媒人。
說是照管,其實也就是給個住的地方,大廚房多添幾碗米飯的事。
張瀾瀾這個孤女,比俞晶晶強了不知多少,家裡幾間醫藥鋪子,還有父母留下的大筆遺產,能讓她一世無憂。
家裡有房子也不好讓一個女孩單獨居住,齊秀珠把張瀾瀾接來時,她才十來歲,剛上高中。
一晃這些年過去,張瀾瀾已經大學畢業,進白氏醫堂做一份文員工作,輕閒又安逸。
她自己沒說獨立出去,白家也不提這事,反正住久了,大家也習慣家裡有這麼個人,沒誰把她看外。
白錦溪的身體狀況,張瀾瀾怎麼可能不清楚。
他住的小樓張瀾瀾也進去過幾回,甚至還幫着送過藥浴包,幫他加了水纔出去。
“他底子不行,找的媳婦體質又是這樣。說是晚兩年要孩子,也不知道只是嘴上說說,還是因爲這個……”
這不是三姨一個在懷疑,白嫺在隔壁桌子都拍起來了,要不是顧着影響,她嗓門還扯得要大。
白錦溪這一脈往上數都是單傳,幾個姑姑包括下面的堂弟妹也不是血親,因爲住在白家,按着輩份這麼叫罷了。
白氏醫堂這麼大,光靠這白錦溪這一支也撐不住,白家老宅早些年就是這樣,擇有能力的幾房混住。
跟白錦溪血緣最近的,就是下面一個小堂弟,雖然年紀不大,但在醫藥上的天份已經顯露出來。
若是白錦溪沒有培養出接手醫堂的後人,很有可能就是這位接手。
其中利益糾葛,幾句難以明說。
總之白嫺是挺白錦溪的,有他坐陣,自家供藥的生意跟齊秀珠對接,那是源源不絕的財路。
白錦溪要是斷了子嗣,白家重心很有可能傾斜到一個毛沒長齊的孩童身上,雖然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但也不影響白嫺提前就把心操了。
“這個女孩,那天晚上親口說了不要孩子。那時還當她只是說氣話,白嫺找人私下調查過,發現白錦溪給她送過養身的藥,往深了查一查,事情就出來了。”
俞晶晶體質陰寒,那藥雖配得溫和,但調理方向就是治那方面的。
都是白家人,常年泡在醫藥堆裡,看那幾味藥就知道程度輕緩了。
白嫺是昨天才知道結婚的消息。
這事早調查清楚了,一直沒抖出來是因爲俞晶晶好一陣人不在上京,她還以爲這女孩跟白錦溪斷掉了。
瞭解到兩人已經領了證,事情鐵板釘了釘,婚禮只是走個流程,白嫺就開始炸毛。
“這麼嚴重的嗎?”
張瀾瀾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脣邊笑意,微微低頭掩飾,語帶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