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阿一

喪姬以前對救世團的成員沒有多少了解。只是聽說他們是一些狂熱的宗教徒。在多瑪城這個瘋狂的地方,臣服在神的腳下,渴求神賜的力量是很自然的事情。沒想到接觸了本尼迪克特這樣的團宗候補的大人物之後,他給她的印象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一個虛僞,陰險,狡猾的傢伙是如何爬到高層去的,又或者說高層從來就是這樣的一羣傢伙組成的。

直到她看到本的右手撫心的動作纔想起來這個正是救世團的立誓的標準姿勢。至於那個叫聖莫尼卡的小女孩沒有做同樣的動作,而是睜開了額頭那隻緊閉的眼睛。發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照射到本的手背。在那裡留下了一個圓形的焦黑的痕跡。喪姬的的眼睛再次暫時失去了視覺。這道光柱顯然比剛剛照射自己的時候更加強烈。光芒裡,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怯懦的光子。她伸手想擁抱,卻抱了個空。

“意志力這麼差。你怎麼招收這種部下。”聖莫尼卡很不高興。她徑直地走出去,不再看喪姬,對着本說道,“咱們走吧。”

喪姬的視力恢復了,看着聖莫尼卡嬌小的背影,生起一股愛憐之情。但是她隨即剋制了,她明白這個小女孩是和本尼迪克特同等的存在的大人物。她的實力看起來應該還在本之上,要不是他有一些再造人部下,恐怕根本沒有和她合作的機會。至於他們都有所忌憚的叫做什麼方濟歌的傢伙,恐怕是站在多瑪城實力巔峰的人之一。她跟在他們身後替光子擔心。這麼多實力強勁的對手,她能保護自己嗎?自己的生命不足惜,但是即使豁上自己的性命,又能幫助光子做什麼呢?她開始痛恨自己的實力低微。

“你想快速增強自己的實力嗎?可以試試這個?”本忽然回頭拿出一瓶試劑,在喪姬的眼前晃了晃。

“這是什麼?”喪姬恍惚中聽到聖莫尼卡不屑的冷哼,但還是本能地問道。

“忠誠水。忽悠人用的。”聖莫尼卡說道。

喪姬一激靈。她聽說過這東西。它提升個人力量和反應速度的效果十分強烈,相應而來的副作用就是上癮。使用者需要不停地使用。一旦完全戒斷,身體又將恢復原來的水平。它是救世團獨家所有,外面很少能見到。本拿出它的用意很清楚,想要她爲他賣命。喪姬對於自己沒有那麼大的信心,一旦使用之後還能夠在適當的時候戒掉它。但是她認爲自己想到了一個辦法能夠對付它。

“幹什麼不要。”喪姬伸手拿過那個小瓶子,一張口就喝光了,順手就把瓶子扔了。

“蠢就是蠢。沒救了。”聖莫尼卡一臉嫌棄的樣子。

“話不是這麼說啊。莫尼卡,不是人人都有你這樣的實力的。古諺說得好:識時務者爲俊傑。她就是俊傑之一。”本替喪姬解釋道。

“我們的目的是頂樓吧,爲什麼停留在十樓?去找那個方濟歌麼?”喪姬忽然問道,態度如此自然,彷彿她從一開始就是本親密的部下。

本詫異地看了喪姬一眼,隨後流露讚許的表情。聖莫尼卡也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剛剛也聽到了,我們都是救世團的團宗候補。我們需要到頂樓去。”本很有耐心地解釋道。

“頂樓到底有什麼?”喪姬插了一句。

“我講話的時候,你最好不要打斷,這話我只說一次。”本的臉一沉。在那一霎那,喪姬幾乎以爲他要對自己動手了。

“是你要給她解釋,還擺什麼臭架子。”聖莫尼卡瞟了本一眼,沒有忘了揶揄他。

“你只需要知道我們需要找到方濟歌。然後就可以去頂樓。這些就足夠了。”本的心情忽然變壞了。誰也不知道理由。

三個人從電梯下來。本走在前面,方向是通向西樓的走廊。他的步伐很快。喪姬跟在後邊有些費力,沒辦法,只能小跑才能勉強跟上。她有點兒好奇,聖莫尼卡的身材要比自己矮一大截,她是怎麼樣保持同等的步行速度的?直到走廊末端,她纔看出了一絲端倪。聖莫尼卡的步伐看似不大,但是她的後腳離地之前會發力蹬地,她的身體離地只有一公分左右,幾乎看不出來已經跳了起來。她的步距一下就超過了三米。喪姬自問一步三米倒是可以做到,但是絕對無法像她這樣做的毫不起眼。

本忽然止步,擡手示意她們等一下。

“你的膽子一向沒變,總是這麼小。”聖莫尼卡沒有停留。她繼續前進。

喪姬本來想停在本的身後,但是她的身體似乎釋放出一絲信號。她搖了幾下脖子,脊柱發出嘎嘣的脆響。她大步跟着聖莫尼卡超過了本。本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憤怒。但是隨即壓制下去。他也只好跟了過去。

聖莫尼卡站在屋子的門口,看着裡面。裡面躺着一個死人,她之所以能快速做出這個判斷,是因爲有一個人正在解剖死屍。無論生命力多麼強大,被分解十幾段的人不可能活着了。

阿一。喪姬認出瞭解剖死屍的人。說是解剖,其實更像是分屍。死屍四肢的關節都被割斷了纖維膜和滑膜,不僅沒有傷到骨關節,連端部的軟骨也保留完好。腕,肘,肩,踝,膝,胯都被卸下來,順着原來的方向,彼此之間保留着一定的間距。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四肢被拉扯以至於斷了似的。阿一正在忙着切割完整的內臟。只是在本到來的時候,轉過來,點頭示意,就轉回去繼續解剖了。

在本的這些奇形怪狀的部下之中,最正常的要算是阿一了。他唯一與衆不同的部位就是臉上的兩個眉毛連成了一體,而且特別濃密,橫在眉頭像是古代的藝術字體:一。

喪姬觀察了屋內的情況,沒有發現有其他人的跡象。難道這個死掉的就是那個什麼方濟歌麼?她隨即否定了這個猜想。如果他這麼容易死掉,可就辜負了本和聖莫尼卡的期望了。

“有什麼發現?”本沒有進入房內,只是在門口發問。

“沒有任何發現。這是一個被人殺死,並剝奪了時間的人。”阿一再次轉身說道。他的左手拿着叉子,上面是一個薄薄的暗紅色的切片;右手的手術刀反射着屋內暗淡的燈光,鋒利的刀刃上沒有沾染一絲鮮血。

“那你在幹什麼?”本的聲音藏不住他的怒氣。

“沒什麼,只是手癢了。”阿一鎮定地說道。然後轉過去繼續精確地切割者死者的肝臟。

“方濟歌曾經來過這兒。”聖莫尼卡在走廊的牆壁上撫摸着一道劃痕。它是如此細微,要不是她用手指輕輕捋着它,喪姬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它。

“當然是他。阿一的追蹤不會出錯。”本終於有機會展露己方的實力。

“關鍵是他又去了哪?”聖莫尼卡看了看仍然全身心投入在解剖的阿一。

“等阿一結束了之後,自然會帶我們過去。”本有氣無力地說道。喪姬才發現,本對於這些再造人的控制並沒有他自己所講的那麼強。

場面一度變得很奇怪。三個人看着阿一細緻地切割者死者的心肝。喪姬的身體開始有一些反應,先是四肢,接着是軀幹,最後頭腦也開始有些恍惚。她一度產生了錯覺,自己不是在看着一個再造人正在切割死屍。而是一個大廚正在自己得意的案板戰場上展現着自己完美的刀功,他們所等待的是大廚即將完成的一道完美菜餚。

當阿一站起來,放下刀叉,摘下手套,用右手的中指從額頭上拭下唯一的一滴汗水的時候,後面的三個人同時長出了一口氣。

“有什麼線索?”本問道。

“他去頂樓了,北樓的。”阿一不慌不忙地說道。

“什麼?爲什麼不早向我彙報?”本惱怒地問道。

“他和誰去的?”聖莫妮卡像是發現了什麼,插嘴問道。

“亨特和曼尼。”阿一回答道。

“亨特!”本和莫尼卡同時說道。

他們倆彼此看了看,不約而同地衝向電梯廳。

“快點兒跟上吧。”阿一看着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的喪姬說道。

“你不去嗎?”喪姬看着優雅的阿一問道。

“我還有別的事。”阿一平淡地說道,“如果感興趣,可以跟我來。”

“什麼事?”喪姬問道。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只能說很有趣。”阿一的語氣終於有了一些變化。

“那就算了吧。”喪姬想起了剛纔的畫面,有些毛骨悚然。

“可惜了。”阿一搖了搖頭,轉身走進衛生間。

喪姬想了一下,還是跟了進去。可是裡邊根本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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