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離開就離開唄,你還有大哥我呢,沒必要這麼苦的。你就留在家裡吧,和孃親一起喂蠶兒們。”楊宗閏拍拍胸脯說。
楊端午笑道:“哪裡就閒的下來呢。回家路過倪里正家,和倪叔叔剛談好,溫泉場在村裡再搞個活動,明天大哥去找倪叔叔便是。”
“剛辭職你就又爲溫泉場奔波了?”楊宗閏搖搖頭,“好妹妹,那你告訴哥哥吧,是什麼活動?”
“我這次在作坊發明了新型腳踏繅絲機,謝家的人一個都沒讓他們學去,指不定謝家人過幾日就會找上門來,討要我的這門技術。因爲他們已經嚐到這機器的甜頭了。”楊端午淡然笑道,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心之中,“至於這活動,其實很簡單,不過是給村民發點優惠券,夏天,來泡溫泉的人少,優惠券可以刺激消費。不過我們一家一家地發太慢,還是委託倪夫人來發快一點。”
楊宗閏點頭:“好,大哥聽你的。”
次日,謝靈要磨米粉,楊端午把一桶米背到磨石邊上,母女倆正要動手,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我去開。”抱女兒的黃添兒走過去開門,桂花還在吃酥餅呢,黃添兒一手抱桂花,一手開門。
竟是倪里正的夫人!
“我家的豬大了,我宰了一隻,撥出很多豬膘來。你們家沒養豬,就給你們送來了。”倪夫人手裡提了罐豬膘,白色的,走進屋內。
楊端午過去迎接,倒了杯茶:“這麼有心,倒是好久沒見到豬膘了。”
“嗯,你家正在磨米粉啊?我家伢伢愛吃,可不可以給我一些?”倪夫人很會精打細算,原來她是拿豬膘換端午家的米粉。
楊端午說:“正巧我娘在磨呢,磨好了一會兒給倪嬸嬸送過去。”
黃添兒拿了那豬膘,放竈臺,就去哄桂花去了。
阿圓已經兩歲了,搖搖晃晃地走出來,叫“三姨姨”,楊端午急忙拉着他的手,“阿圓寶寶乖,要去哪裡?”
“阿圓這麼大了,看不出來。”倪夫人伸手要摸阿圓的臉,阿圓頭一偏,不給她摸。
阿圓一臉嫌棄的樣子,讓倪夫人很下不小臺,倪夫人臉上沒了笑,說:“哎呀,真是小孩子多忘事,你剛出生的時候,沒奶喝,還是我家媳婦的奶給你餵飽的,後來你一週歲,還是我和我夫君給你的平安符,保你落了戶,這麼快就不認得我了?”
楊端午笑道:“嬸嬸別生氣,你也說了,阿圓當時還小嘛,我和姐姐都會告訴他的,他長大了就都記得了。我姐姐也一直唸叨您和倪里正的恩情呢。”
“記得就好。我也估摸你們都是感恩的。”倪夫人翻了翻白眼,走了,“回頭記得送米粉給我啊。”
“真小氣。”黃添兒忍不住對着倪夫人的背影嘀咕了一句,楊端午笑道:“她就這樣,見怪不怪了。舅媽也別在阿圓和桂花面前說這些,他們雖然還都是小孩子,可不傻呢,指不定他們長大了還記得舅媽現在的話,在心裡留下有什麼陰影就不好了。”
“那是,那是。”黃添兒抱着桂花,拉着阿圓,到裡屋去了。
楊端午去關了門,回到廚房,開始炸豬油。
這豬膘拿來,就是炸取豬油的。
楊端午燒熱了鍋,把豬膘放進去,看着那豬膘慢慢地化成了水,油的體積漸漸變大,膘的體積漸漸變小。
最後,金燦燦的豬油煉成了,楊端午把它勺進罐子裡。
然後,放好。
這時,謝靈的米粉也已經磨好了。
“倪夫人過來什麼事?”她問。
那米粉剛磨了,細細的,香香的,白白的,端午看到了都想馬上做成好吃的。
“送豬膘唄,要娘也給他們送一袋米粉。”楊端午說。
謝靈笑道:“我們要不也養只豬,你不知道,如今市場上豬肉最貴了。”
“買豬成本太大了。”楊端午搖搖頭,“家裡已經養雞,養蠶,地裡還有菜和桑樹,若是再養豬,娘如何忙的過來?”“忙的過來,豬又不嬌氣,有豬肉現成的,就不必去鎮上買了。”謝靈天生就是個勞苦命的。
楊端午說:“那等這個月大哥的溫泉場算好收益了,就買幾隻豬過來。”
楊宗閏也回來了,“和倪里正談好了,讓倪里正幫我們發消息,說是這個月都有優惠,不過要來我們家裡領取優惠卡。端午,你說這優惠卡要怎麼做纔好?”
楊端午說:“這是要設計卡片了。最好是準備幾個竹簡,竹簡方便,我們院子裡就有竹子種。銷了就能做竹簡,在竹簡上畫上我們溫泉場,寫上溫泉場介紹,客人拿着這優惠卡就可以享受三次優惠。”
楊宗閏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馬上就去找李元寶商量。李元寶便派人制作竹簡。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才半天的功夫,竹簡就運來了一批,放在端午家裡。
黃添兒說:“我正好是最閒的,讓我給村民們送竹簡吧。”
謝靈同意了,叮囑道:“嫂嫂哦,和村民可不能說是竹簡,要說優惠卡。”
“優惠卡?”黃添兒對這個新名詞念不習慣。
楊端午唸了一遍,黃添兒跟着唸了一遍,才習慣了。
然後派發優惠卡的任務就交給黃添兒了。
黃添兒手腳麻利,一個時辰就都推銷出去了,兩手空空地回家。
楊宗閏就等着明天,賓客盈門好了。
溫泉場的活動策劃好了,楊端午就在家安心養蠶,沒過幾天,謝家的馬車竟然停在了家門口。
謝靈吃驚極了,“端午,你瞧瞧,怎麼謝家公子過來找你了?”
“謝家公子?”楊端午自己也驚奇呢。
謝玉自己走進來了。
“這什麼地方,又小又髒。”謝玉面對地上的雞糞,連忙掩鼻子,楊端午看他這麼嫌棄的樣子,心裡就生氣,可是表面不好發作,就僵硬着笑容說:“謝公子,似乎我的工錢已經和你結清,您這次過來——”
“我不能來坐啊?”謝玉冷冷地翻白眼,“你這裡的謝太婆過去都來我家求我爹,給她兒子一口飯吃呢,我來,你們應該很歡迎纔對。”
謝玉的無禮終於讓楊端午忍受不住了,“謝公子請積點口德,“如今我舅舅在村裡做農官,不缺銀子。”
“你舅舅?你說的是謝運吧。”謝玉冷笑道,“我差點忘了,你們是謝太婆收養過來的,算起來,也是我們謝家沾點親的呢。不過,我們謝家是如此高貴的血統,怎麼會有你們這些外來人士?”
“謝公子,你太侮辱人了。”楊端午臉色已經鐵青。
謝靈在一邊聽到了,說:“謝公子,你來了就到屋裡坐坐唄,這屋裡涼快。雖然是髒了點,可是我們每天都擦過了。”
“娘,我們家哪裡髒了,比那些一身銅錢味的要乾淨多了。”楊端午覺得謝玉就是過來找碴的,農家是比不上謝家宅子那麼幹淨,可是也不髒啊。
謝玉見楊端午生氣了,便也不開玩笑了,走進去,還沒坐下,就問:“給本公子拿塊布,本公子要踩在布上面,面得踩了雞屎髒了。”
“你——”楊端午還想生氣,可是謝靈拉了楊端午一下,馬上接口說:“好的,謝公子,這布給您墊腳,也是應該的。您是不習慣踩在農村的土地上。”
“還是老的比較懂事。”謝玉高高昂頭,幾個謝家隨身僕從站在他身後。
“那麼,謝公子來有何貴幹呢?”楊端午扔過去就是冷冷的話。
把她惹急了,她可沒有謝靈那麼好說話。
“急什麼,你給我倒杯茶。這也是待客之道,你娘沒教過你嗎?”謝玉對楊端午說話,總是習慣高高在上的語氣。也是,謝家的尊貴,整個大銘朝都是首屈一指的,連當今皇上,都不知道這天下究竟是姓謝,還是姓朱了。
“謝公子請。”生怕楊端午再和謝玉吵架,謝靈手快,連忙倒上茶。
謝玉拿了茶,卻不喝,其實他們謝家出門在外,都是自帶茶的。
謝玉的派頭,明顯比李元寶林安夜都要大,謝靈當然知道,這纔是真正的貴族。
和謝玉比起來,李家和林家不過是襯托月亮的星星罷了。
楊端午曾見過謝玉的父母親,謝文晉和謝夫人,當然他們沒有謝玉這樣的裝腔作勢,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富有一樣。謝文晉夫婦還是很有涵養的,可舉手投足,也足見大家之氣。
謝玉如今要茶,不過是故意要刁難她楊端午罷了。
“好了,現在說正事。”謝玉清了清喉嚨,說道,“楊端午姑娘離開我家作坊的時候,把你的發明給拆了。如今我們是來買回去的。”
什麼?買?
楊端午一怔,“我已經拆了,如何買?”
“姑娘既然會製作,拆了可以再造啊?”謝玉眼睛一斜。
原來是爲了這事。
楊端午笑道:“你是想買我的技術?”
“正是。你開個價吧。我謝玉爲人爽快。”
楊端午說:“這新型繅絲機,我可不想賣給別人。指不定哪天,我自己就開作坊了,我賣給你了,我還如何爭的過謝家作坊?再者,哪裡就有你想買,就一定要賣的。”“無非就是錢的問題吧了。”謝玉冷笑,“錢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你開個價吧。”
楊端午冷笑:“謝公子,這世界很多事,未必就是銀子的問題。那繅絲機器,我還就不打算賣了。只是想告訴謝公子,這世界很多事物,是有錢買不倒的。”
謝玉大驚,“什麼,你不賣?”
“不賣。”楊端午一臉確定。
謝玉簡直不敢相信,“難道你連銀子都不要?”
“不是不要,而是謝公子如果是真的誠心要買,剛纔就不會這麼輕視我們。我們雖然沒錢,可是我們有骨氣。”楊端午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如果沒有別的事,謝公子,不送。”
什麼?
楊端午竟然下了逐客令?
謝玉眼睛瞪得老大,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和他說話!
那些村姑,哪個不是見了銀子什麼都願意幹的。話說,村姑可比青樓女子都不如呢,去青樓消費一次,都要很多銀子,村姑可便宜多了,還乾淨。
如今,楊端午竟然不要他的銀子,還趕他走?
只見楊端午已經轉身要走了,謝玉連忙拉住她,“你莫走。”“謝公子還有什麼事嗎?”楊端午冷冷地問。
“剛纔是我不對,我不應該說的這麼難聽,可是我並沒有輕視你們的意思。”謝玉賠起了笑,這繅絲機他可是當着父母親的面,說一定能買下來的,如果他空手回去,謝家上下豈不笑話他?
謝玉最愛面子,他只有給楊端午賠罪,“楊姑娘,你不要生氣嘛。剛纔是我不好。”
“我們農村人,可不敢接受你的道歉。”楊端午臉上依舊是冷冷的。
“都是我不對還不好嗎?”謝玉對那幾個僕從說,“你們還不趕快給楊姑娘端茶?”
“是。”只怕那幾個僕從是從來沒見過謝玉這麼窩囊,都愣住了,謝玉叫了兩聲纔過來,給楊端午倒茶。
“太燙了。”楊端午也故意刁難謝玉。
“你們怎麼做奴才的,楊姑娘說太燙,你們聽說了沒?”謝玉罵道。
那幾個僕從連忙去換了杯茶,“太冷。”其實茶熱度剛好,楊端午是故意這麼說的。
謝玉又罵僕從,楊端午擺擺手,“算了,不要倒茶了。我不喝了。”
“那楊姑娘,你是不是已經消氣了?”謝玉小心翼翼地問。
“看心情。”楊端午坐了下來,畢竟謝家人還是不能得罪的,楊端午見好就收。
在一邊的謝靈,心裡暗暗發笑,這楊端午也太厲害了,可以讓堂堂謝家公子這麼一副“窩囊相”。
當然,最覺得好笑的是那幾個平常被謝玉罵的狗血噴頭的僕從們。
“其實我是真的很有誠心來買你的繅絲機器的。”謝玉說,聲音很低。
楊端午知道這回可是討價還價的時候了,神色依舊不變化,只是看着茶杯,緩緩地說:“那你的誠意,表現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