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你快起來,你在我府上幾個月來,我那樣不疼愛你了,倒是比親生女兒還要寵溺,你爲何還跪下來,外人看了,還以爲我怎麼虐待你呢。”謝世子夫人嗔怪道。
早有奴婢上前去拉謝花寶:“姑娘,您起來說話,別跪着了,讓人看了也不好說話。”
謝家的奴婢,都是聰明的,謝花寶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可她明白,如今這種處境的她,已是隻有謝世子夫人一個人可依賴了。
非常時期,她要用非常手段。
“花寶知道世子夫人您比親孃還要疼我,所以我也只有斗膽求世子夫人了,花寶如今已經是一無所有,父母親入獄,哥哥頹廢,若是連世子夫人也嫌棄我,我就在世子夫人面前一頭撞死,也好遂了那些人的心意!”
看謝花寶說的剛烈,謝世子夫人生怕她真的自尋短見了,忙讓奴婢們扶着她,一面皺了眉毛說:“你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呢,就算是在這裡,你有我呢,又有誰敢對你怎麼樣的。”
謝花寶哭着說:“明白的,都知道是世子夫人您宅心仁厚,不明白的,還以爲是我謝花寶訛上世子夫人了。可是我就是死了,也都是清清白白的誠心待世子夫人您的,不然就是天打了雷劈了,也無怨無悔的。”
說的謝世子夫人心都軟了,忙抱住謝花寶流淚說:“我的心肝兒,你休要說這樣的話。從今以後你若是哪裡受了委屈,只管和我說,誰要把我身邊唯一的體己人都給欺負了去。我絕對是不放過的!”
謝花寶把頭埋進謝世子夫人的懷裡:“世子夫人若是明白我的心意,就斷不要再想着將我出嫁了。我謝花寶情願在世子夫人跟前,服侍一輩子,也比成商人婦來的好!”
這話說的謝世子夫人感動不已,愧疚不已,想不到謝花寶有這樣的心志,真是難得,不覺承諾道:“花寶,如今我且放下一句話,我若是活着,必定給你物色一門極好的婚事。我就不信,我認了你爲親身女兒,貼出去一大筆嫁妝,倒是沒有哪個官家子弟瞧得上你。”
謝花寶這才放下心裡,可表面上還是說不願出嫁,想這謝世子夫人跟前服侍一輩子。
謝世子夫人抓了她嫩白的手說:“你的模樣生的好,只怕哪家的公子見了你,自己會來求娶,只是你門路少,這個我自會爲你安排的。五月節你出席就是了,我也帶你見識見識。”
那謝世子夫人見謝花寶這麼孝順,她的大女兒嫁入宮中長年不能歸寧,她的二女兒爲了避開風頭選秀失敗被強行送到外城住,她思女心切,眼前的謝花寶又溫柔乖巧,她自然是生了要扶她的決心。
若是謝花寶嫁的好,以後感念她的恩惠,對謝家也是有幫助的。她的幾個叔叔都有兒有女,她的兩個女兒是已經毀掉了,可她可以培養一個乾女兒啊!她認爲,謝花寶一定是個感恩的人。
當下,謝花寶和謝世子夫人一來一去,都給躲在花叢中的謝策給聽到了。
謝策回到自己書房,憤怒的摔了茶杯。
“這個謝花寶,真的太會演戲,倒哄的我母親心甘情願押上後半生爲她婚事奔波,還賭上我們謝家的名聲。我之前真的是太小看了她。”
馬上有奴僕進來,“少世子,酥油餅已經分發完了,是要再做點還是……”
謝策說:“府上還有很多麻餈,換麻餈分發了吧!”
“可是那些麻餈很多已經壞了。”
“就是因爲壞了才分給那些乞丐。好了,本公子要親自去發,好讓我爺爺的人看到,說我很得民心。”謝策說完就走了。
那奴才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卻沒說。這壞掉的東西怎麼能當福利送給百姓呢,謝策還稱呼那些百姓爲乞丐,也許在謝策眼裡,那些百姓比乞丐還不如吧!可是奴才不敢勸,謝策是很少會聽從下人意見的。
喧鬧的街頭,百姓們排着隊去領酥油餅,當被告知酥油餅已經沒有了,只有麻茲時,還是很高興的,麻滋並不比酥油餅的便宜。謝策高高坐着臨時搭建的高臺上,趾高氣揚的看着臺下的一切。
民衆們都向他投來善意的目光。
林安夜此時進京城正好打這兒經過。
真是奇怪,被成爲京城惡霸的謝策,竟然當街分福利做善事,還讓百姓隊他交流稱讚,林安夜可不相信的。
他在對接的酒館子找了個位置坐下要吃飯,打算看看謝策玩的是什麼鬼把戲。
很快,領了麻滋的百姓走過來了,吃了一口就都吐了出來,那些還沒領取的人,就過去問發生何事了,那領過的人罵道:“真是作孽啊!這都已經壞了不能吃的東西,端出來給我們,真當我們是乞丐嗎?”
於是,大家都不去領了。
林安夜見了,篤定一笑,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掌櫃的,結賬。”林安夜從包袱裡拿出幾個碎銀,放在桌子上,然後就走了。
日落的時候,他來到知府大人府上,見到了倪重陽和楊端午。
“這次來,是拖了你大哥的囑咐,給你夫婦帶幾件夏衣夏鞋,也是帶來一個消息,逸辰要和李如煙姑娘訂婚了,兩家都已經同意,日子訂在兩個月後。”林安夜接過奴婢遞過來的茶,吹了吹,說,“看到你們在知府大人府上過的挺好的,我也放心了。”
端午和倪重陽聽了都很高興,也問了大哥和逸辰的一些事。林安夜如實介紹。
端午說:“逸辰和如煙非常般配,若是這樣結合就更好了。”
林安夜碩:“我來京城看到謝策在分麻滋做好事,誰知發出的竟是一些腐敗了的餅。倒使得百姓們鬥不敢領取了,怨言滿天飛。”
端午說:“這本是做好事,可是謝太傅不知道謝策爲人倨傲,不善於處理和百姓的關係,竟然委任謝策爲總設計師,謝策一定會讓這流言封鎖掉,抓幾個愛說閒話的。可是我卻要傳這些流言到謝太傅耳朵裡去。”
林安夜默然,倪重陽焦急的問:“哎呀,我都被你急死了,你這是要做什麼?”
端午笑道:“你別急,我都謀劃好了,我自然是要董院使幫我的。”
“董院使怎麼會幫你呢?他只會害你。”林安夜忍不住說道。
端午搖搖頭:“這個世界雖然還是不講道理的多,可並不會每一個都是要害我的。董院使和我沒有仇怨,只要和他的利益沒有衝突,他是不會加害我的。相反,如果我還能給他帶來利益,他自然還會幫我。”
“這話我懂了,可是,端午,你並不能給他什麼利益。”倪重陽總是如此嚴肅。
“我告訴他,謝太傅已經知道了謝策在京城裡得罪了百姓的事,董院使其實是謝太傅的門生,對謝策的話雖然也聽,可更多的是幫謝太傅,所以,我告訴董院使,董院使一定會去告訴給謝太傅聽。謝太傅就會獎賞他,覺得他忠誠可靠。這對於他,不是最大的利益嗎?”端午眉眼帶笑,彎彎揚起的嘴脣看起來是如此的精緻。
“果然是妙計。”林安夜拍手。倪重陽說:“好雖然好,可是終歸是用惡計利用了董院使,董院使和我們並沒有深仇大恨。”
楊端午說:“重陽哥哥是隻知道醫者仁心,卻不知道在這個人世間,你若是不提防別人,別人就會加害你。”
“我同意這世間說有很多壞人,可是隻是提防而已,何必有陷害他呢?若是謝太傅最後生氣了,只怕就會殺了董院使,這和借刀殺人有什麼區別呢?”
“重陽哥哥,他是謝太傅的人,今後遲早都會成爲我們的敵人,既然是敵人,那我早點設計除掉他,讓他沒這個機會加害我,不是更好嗎?”
“可是這樣,你就會變成另外一個謝太傅。”倪重陽嘆息道,“你會爲了復仇,加害那些無辜的人。”
“沒人是無辜的,真的無辜他就不會中我的計策,因爲我都是設計那些貪婪的人,他若是心理沒有惡念,必然不會受我所害。再說了,要對付謝太傅,戰勝他,我就要成爲謝太傅。不然我怎麼能贏他。”端午固執己見。
林安夜見他們夫妻倆你一句,我一言的,就要爭論起來,就走出屋內,那是他們夫妻間的事,他終歸不好插嘴說話。
“端午,這樣做,復仇會牽涉到很多無辜的人,我們另外再想辦法好不好。”倪重陽是仁愛心腸,想勸住自己的愛妻繼續做錯事。
“如果有別的辦法,我也不會如此了,這是最好的辦法了。”端午忽然覺得很孤獨,這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感覺到孤單。
因爲,自己愛的夫君,並不理解她,他認爲她是在做錯事,陷害無辜的人。
當下,氣氛顯得有點尷尬。
林安夜走進來說:“想不到院子裡的紫藤都開花了,你們別坐在屋內了,到外面看看花兒吧!”
謝府上,處處是繁忙。
“動作利索點,別弄壞了那盆花,你一輩子賺的銀兩都賠不起。”管家站在院子裡,對着幾個下人指指點點。
爲了迎接五月節,謝家上上下下都行動起來了,這可不是普通的聚會,就連皇帝都派人蔘加了。
“少爺好!”
“都給我機靈點,出什麼岔子,提頭來見。”謝策一身紫色的軟袍,帶着幾個貼身侍衛,在府上巡邏查看。
要不是這五月節,謝策早不知道去哪裡逍遙快活了,哪還能頂着太陽這麼認真辦事。
爲了彰顯謝府的氣派,謝策還專門遣人從波斯運來了名貴的花卉,爲了保新鮮,光快馬就跑死了二十餘匹,可即使如此,謝策連眼都不眨一下。
“給我抓緊時間趕工,做的好每人賞金十兩。”謝策的腳步,停在了院子的中心。這位置原來是個漂亮的水池,現在卻要按照謝策的要求,要改建成一座仿江南園林的假山,要比皇宮花園內那假山還要大還要雋秀。
謝策繞過假山,走到謝府的後院,那裡,有一個更大的工程。
剛鑽進花園的拱門,便迎頭遇見從裡面出來的謝世子夫人。
“孃親,您怎麼出來了。”
“這五月節的時間馬上就到了,也不知道你們準備的如何,便出來看看。”謝世子夫人緩緩說道。
“孃親還不放心我嗎。”謝策的臉上閃過一絲冷峻,不過很快便消失了。
“那行,這事你辦好就是,我也不過問了。”說罷,謝世子夫人便在丫鬟的攙扶下回去了。
謝策繼續往後院走去,很快,便聽到了各種拉磨敲打的聲音,空氣中,瀰漫着降香黃檀的香氣。
院子裡,擺滿了各種上等的木材,紅酸枝,小葉紫檀,黑酸枝。一張張桌子的半成品堆了幾乎有一座小山高。
這都是爲五月節宴請賓客時用的,而最讓謝策上心的,是院子東邊那兩張特殊定做的桌子,這降香黃檀的香氣,也是從這兩張桌子裡彌散出來的。
爲了把這上等的降香黃檀從南海運來,謝策足足花了五百兩銀子。
“少爺好!”工匠們見謝策來了,立馬躬身請安。
“免了免了,”謝策拍了拍領頭的工匠的肩膀說:“要什麼材料只管說,只要讓太傅大人高興,你們就重重有賞,否則……”
“小人明白!”領頭的工匠臉色鐵青,卻不敢多說什麼。
這兩張桌子,用的是一樣的材料,一樣的手藝,一樣的工匠,其中一張是給謝太傅準備的,另外一張,便是給太子準備的。
日頭漸漸西落,可謝府院子裡敲敲打打的聲音,卻依舊不見減少。不一會兒,一個個紅燈籠不知從何處飄出,幾乎填滿了謝府的每個角落,把院子照的通明。
爲了趕工,謝策特地安排了兩撥人馬,日夜不停。
用過晚膳,謝策退了侍衛,前去給謝世子夫人請安。
屋內,謝世子夫人一身深藍色短褂,正安詳的喝着參茶,聽幾個侍女唱着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