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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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靈一怔:“千軍萬馬?夫君可是在說笑?我在楊府各個院落來來回回這麼久,都沒有看到一兵一卒,怎麼會有千軍萬馬呢?”
楊康篤定的笑了,手指撫摸着茶杯上的描紅,“我可沒說他們藏在楊府上。他們已經到了,只是一般的人看不見。如果到了關鍵時刻,千軍萬馬就會從天而降。”
謝靈雖然不至於都明白,可她知道她的夫君在十年前曾經是怎樣厲害的人物。那是可以讓整個江山都風雨飄搖的人物。
那是可以讓帝王震懾以至於要費勁心機,除去的人物。
所以,他的話,她都信。
窗外,一枝早梅把嬌俏的花蕊,伸出牆外,幾個灑掃的奴婢上去把梅枝彎回牆內去,枝頭上的露珠灑落,惹了奴婢們一身是水。
周瑜恆走了過來,他身後跟着的奴婢鸚哥和喜鵲走上前去,說:“要冬天了,我家公子叫你們每人來我們這裡上報尺寸,我們公子要撥出自己的私用,給大家都定製一雙棉鞋呢。”
奴婢們聽了大喜:“多謝周公子。”
周瑜恆淡淡一笑,沒有答話。
周公子對女孩子們的好,可是出了名的。
爾後,他來到樹下。
前日,楊端午和楊康下棋的殘局,還沒有人破解。
楊康一大早就去了京城,留下了一局未完的棋。
周瑜恆細細看了那棋局一眼,笑了笑。
他的笑容好像春風一般,拂過周圍每個奴婢的心中,溫暖着每一個人。
黑子已經把白子逼迫進了一個角落,那是一個死角,根本就沒有生機。
可是,白子隨便走了幾步,黑子竟然全然沒有要殺死白子的意思——黑子根本沒有走那關鍵一步。
會下棋的人,一定能看明白,黑子是故意讓棋,或者是根本就不想讓白子進入死角。
這是一盤毫無懸念的棋。
周瑜恆知道,執白子的人,是楊端午。
端午棋藝不精,她看不出來,她父親楊康早就有能力把白子逼入死角,可是,楊康沒有那麼做。
周瑜恆拿了一個白子,思索片刻,落子。
鸚哥在一邊問道:“公子,您就算是落子在這個位置,只要黑子往這裡一走,白子就已經輸了。”
周瑜恆搖搖頭:“可是問題是,黑子根本就不會往那個位置走。”
鸚哥和喜鵲相視一眼,都沒聽明白周瑜恆的意思。
周瑜恆說:“好了,走吧,楊老爺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我不如他。”然後就走了。
端午在窗前看到這一幕,很是奇怪,她緩緩走到棋盤前,棋局因爲周瑜恆剛纔的落子,已經變得非常的不明朗,迷局重重。
“周瑜恆想要說明什麼呢,他爲何下了這一個棋呢?”端午不解。
楊康去了京城,楊端午於是加快了冬蠶的飼養。
之前在天珠師傅的要求下,蓖麻蠶已經都經過了三齡,再過幾天就會到五齡然後吐絲結繭子。
端午於是找天珠師傅,商量再增加一個蠶種。
天珠師傅說:“如果要增加蠶種,我的建議是,再飼養一些柞蠶。因爲這種蠶和蓖麻蠶一樣,都分春蠶和秋蠶之說,並且,柞蠶還能繅絲,和桑蠶並無二樣。只是柞蠶比較少見罷了。其實柞蠶絲比桑蠶絲更好看,摸上去更富質感,柞蠶絲具有天然的寶石光澤,這是桑蠶絲所沒有的。但是柞蠶絲不能染太重的顏色,就算染了也容易掉色,所以,柞蠶一般被用於原色絲帛。不過放心好了,柞蠶絲本來色澤就很鮮明,無需加色。”
端午說:“那麼,我們要去哪裡挑選柞蠶種呢?”
“柞蠶喜歡溫暖的地方,清河縣往南的小鄉村幾乎都有,只是他們都是分散經營,如果去收集他們的柞蠶,再餵養柞蠶以柞葉或者楓葉,柞蠶都能迅速繁殖起來。”
端午懂了。
她於是請謝運過來楊府商量。
“舅父,我想請你去南邊一系列的城市,去收集柞蠶,拿來田莊子統一飼養。對了,還有蓖麻蠶,只怕這次吐絲之後,又會有大量的蓖麻蠶蠶卵孵化出來,到時候天珠師傅的蠶房裡放不下,也要勞煩舅父幫忙運到田莊子飼養。”端午說。
謝運點點頭:“我即刻去。反正冬天莊稼也不忙。”
“若是需要人手,可以找我加人。如今,我父親已經打發周炎離開清河縣了,他手下的田莊子,也暫時交給舅父你經營了。”
謝運說:“早該這樣了,周炎根本就沒有好好管理的意思。我這邊沒事,桂花已經長大了,能自己照顧自己了,我媳婦可以和我一起幹活,兩個田莊總共也就一百畝地,這麼多農戶沒有了周炎壓迫,反倒幹活更賣力了。我們不會怎麼忙的。”
端午於是讓芒果拿了一個箱子給謝運:“這裡是一千兩銀子,田莊都交給舅父你了。多謝了。”
謝運說:“你放心好了。這銀子我先收下了,用掉的我會記在帳冊上,沒用掉的我帶回來給你。”
端午點點頭:“賬冊是要記的,這邊周瑜恆要覈對帳本,只是多出來的銀子,你無需還給我了,當作孝敬舅父您的。當然了,之前說好的工錢還是照發的。”
謝運聽了很高興,不過他也覺得不好意思,因爲是淡季,再加上被周炎會揮霍掉的,田莊賺到的銀子都還沒一千兩,端午就這麼大方,謝運決定要更好的管理田莊子,來年一定要有個好收成。
謝運走了,端午還在皺眉沉思着。
周炎總算是走了,以後田莊子應該會越來越好了。
楊康實在是對周炎太心軟了,想不到在戰場上殺伐決斷乾乾脆脆的大將軍,在對周家的人會如此心軟——這或者就是楊康最大的弱點吧。
可是,那盤棋,楊康是什麼意思呢,周瑜恆又是什麼意思呢?
金陵城。
秦淮河邊,枯草悽悽,船板上都結了一層霜,歌女彈奏的琵琶絲絃,都被霜凍住了,拉出來的聲音都好像驢子在叫。
楊逸辰身着寶藍色長袍,很普通的面料,坐在秦淮河邊的一隻船上。
他換下了盔甲,穿着長袍,依舊是氣宇軒昂,遠山眉下窘窘有神的眼睛,懸膽鼻下薄薄的玉脣緊抿。
雖然去了江北,受太陽曝曬,可是,他的臉似乎並沒有黑掉多少,還是乾淨的膚色。
“父親,兒子總算是沒有讓你失望吧。”此時,他對着波光渺渺,感慨了一聲。
有歌女走過來,問他要聽什麼歌,他搖搖頭,遞給那歌女銀子:“這些銀子給你,請你離我遠一點,讓我安靜一下就可以。”
歌女果然就走開了。
一隻船,一個人。
楊逸辰想起那些血光,那些殺伐,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
原來,此次,他去了江北,表明上是抗旱災,其實,哪裡有什麼旱災。
他遇上的不過是結黨營私罷了。
江北的官員們爲了騙到朝廷的抗災救濟銀子,就編造旱情,楊逸辰過去的時候,就被他們熱情款待了。
大吃大喝之後,他們就要楊逸辰和他們合作,分掉那些災銀。
楊逸辰若是不肯,江北一直都盛傳有劫匪。
原來,所謂的劫匪,不過是他們這些地方官員,監守自盜罷了。
官員和地方的盜賊聯合起來,凡是不聽話的朝廷官員,來到這裡,都必須要朝廷下發的銀子分掉給他們,如果不聽話,就一定會死在這裡。
死因就是遇上了劫匪了。
當然,如果死了,地方官還是會把救災的銀子給分掉,上報朝廷的時候,就說是救災用掉了。
爲了堵住朝廷來的官員的嘴,地方官員也會分一些銀子給他們,這樣他們才放心讓朝廷派官回去。
因爲這樣,朝廷派官就不敢告發他們,若是告發,朝廷派官自己也已經貪污了,脫不了關係。
朝廷律法對貪污的懲罰是非常嚴重的。
輕則掉官,發配邊疆,重則掉命,誅滅九族,所以,一旦答應和地方官員分贓,就不會有人告發。免得惹禍上身。
歷來江北一帶都是這樣的,所以造成民不聊生,可也沒有人敢管理。
這次,楊逸辰過去,自然也面臨着這個問題。
逸辰自然不願意和他們同流合污,可也明白,他已經來了,就沒有白白回去的道理。
他藉故推說太累了,明天再回復他們,就先回到驛館休息。休息的時候,打開了一個錦囊。
他離京的時候,楊康曾經給了他三個錦囊,說過如果遇到不能解決的問題,就打開。
錦囊裡有兩封書信,大的書信上蓋的是邊關吳火大將軍的印戳。附帶一個小書信,那是楊康的筆跡。
上面是這樣寫的:“江北諸官,都是吳火的親信,我仿造了吳火筆跡寫給他們,他們見到了書信暫時就不會爲難你了。他們會馬上寫信給邊關吳火,問有沒有你這個人。你必須在短期內,馬上把官銀和糧食下發給百姓,然後離開。”
原來是這樣。
楊逸辰沒想到江北會是這樣的情況,一點準備都沒有,如果沒有楊康的錦囊,只怕他要麼就要和那些官員同流合污,要麼就要成爲他們刀下亡魂了。
於是,逸辰次日,就把那封假的書信,交給地方官。
那地方官也不是傻子,看到了吳火的書信,並不代表楊逸辰就是吳火自己人,雖然放了楊逸辰自由,可也沒讓逸辰輕易離開。
他們派出很多人,跟着楊逸辰。
逸辰於是火速派發銀子和糧食給百姓,百姓們都很高興。
三日就派發完了,第四日就要走。
地方官一分錢都沒有得到,心裡自然是很惱火的。
他們不放逸辰走。
逸辰又遇到難題了。
他急忙又打開第二個錦囊。
第二個錦囊,就短短几句話:忽然他們要糧食,你就開倉給他們,記住,“碩鼠碩鼠,無食我糧!”
楊逸辰唸叨着碩鼠這句詩,父親爲何要寫這樣一句詩呢?
這可是出自《詩經》的呀。
楊逸辰不愧是狀元郎,一想就明白了。
《詩經》裡所說的這“碩鼠”,指的是以前,但凡農村發生旱災,聰明的農戶就會開始打洞,老鼠洞裡都是糧食啊!
原來,那些老鼠在太平年間,偷走了很多糧食,儲存在老鼠洞裡,現在雖然發生了旱災,可是,光是從老鼠洞裡搬出的糧食,就足夠村裡人吃的了!
楊康是在提醒楊逸辰,也開始打老鼠洞啊!
於是,楊逸辰和自己帶來的兵士,開始在村裡挖老鼠洞。只過了一天,就從老鼠洞裡挖出了大量的糧食!
他們裝滿了好幾車,運回來給那些地方官。
地方官員明明見楊逸辰已經沒有糧食了,竟然在短時間內,又變出了糧食來,很是驚奇,當他們得知,楊逸辰是從村裡弄來的,一個個都以爲楊逸辰是活神仙,竟然從那麼貧窮的地方,都還能“變”出這麼多的糧食來!
個個都不敢對楊逸辰做什麼了。
再加上,他們反正已經得到了糧食了,也算是沒損失什麼,楊逸辰要走,他們也沒攔着。
逸辰急忙帶兵離開。
當然,他還帶走了地方官貪污的證據。
只是,逸辰前腳剛走,從邊關那邊的書信,就已經傳到了地方官的手裡。
吳火說,他沒有任用一個叫楊逸辰的人,還說楊逸辰一定是他們的敵人,楊逸辰的書信一定是他僞造的,並且讓地方官員,馬上殺了楊逸辰,不可以留下活口!
於是,楊逸辰很快就受到了追殺。
楊逸辰此次沒帶多少兵馬,並且,江北一帶都是土匪,竟然把他給包圍住了。
他奮力斬殺,突擊,可是,他的兵士們,一個一個的倒下,血,流了一地。
他從來沒想到會這樣。
他們都是他的兵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