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楊端午說:“我有十足的證據,可以證明是華蓋鏢局的人殺的人。你是抵賴不掉的。當然你可以和華蓋鏢局撇清關係,可你身爲縣太爺,卻不能撇清你的責任。”
“正因爲端午姑娘這麼聰明,所以,我才說服我的主人,沒有對楊家下手。”冥城璧臉上,依舊是掛着笑,“我不但不對楊家下手,還親手要培養楊家的人。”
“你希望楊家的人,爲你所用。可惜,你估錯了。”端午一笑說。
“不,我不會估錯。謝策當年也和你們楊家隔着深仇大恨,如今,楊家的人,不是照樣被謝策所用?我不會比謝策差。”冥城璧很篤定的說。
端午搖搖頭:“我保證我們楊家不會。”
“端午姑娘可以等着瞧。”冥城璧說。
端午說:“不管怎麼樣,對於真兇,你這個縣太爺,要給我們楊家和林家,一個交代。”
冥城璧摸了摸椅子扶手,那是用翡翠做的扶手,非常的華貴,摸上去很光滑,他看上去一點也不緊張,說:“端午姑娘是不是覺得,這一次是勝券在握呢?”
端午撫摸着手腕上的玉鐲子,那是倪重陽送給她的結婚禮物,“據我看來,你似乎已經沒有退路了。這一步棋,被困的人是你。”
冥城璧哈哈大笑起來。
他笑的如此鎮定,好像一個穩操勝券的王者,這讓端午略有點驚慌。
一個人走投無路的時候,的確也會大笑,那目的是爲了虛張聲勢,其實不過是外強中乾罷了。
可是,冥城璧的大笑,似乎並不是這樣。
“端午姑娘,你父親有沒有告訴過你,曾經有一支綠眼睛的韃虜部隊,非常的厲害,就算是你父親,也沒辦法完全的戰勝他們,他們好像動物中的白蟻,你父親當然,雖然贏了結果,可也自損八千。”冥城璧竟然說起了這事。
端午目光陰沉下來:“你想說什麼?”
“如果你父親有告訴過你這件事,那麼,端午姑娘就知道不應該這樣小看綠眼睛的人了。”冥城璧說,“端午姑娘是非常的聰明,可是,終究,還是棋差一步。”
“這麼說,你有辦法?”
“所以說,端午姑娘要先去學會下棋,你們中原人的棋,還真的是很有學問的。可惜,一種被我們外域人推崇的棋文化,卻被你們中原人唾棄爲附庸高雅,覺得乏味,甚至,我還聽說,圍棋還不如球來的有意思。”冥城璧冷冷的說,“如果有一日,中原被滅亡,那也是你們自己的原因。我們不過是幫你們中原整頓整頓罷了。”
端午沉靜的目光落在了冥城璧的臉上,這個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爲何他的每一句話,都高深莫測,與衆不同?
“好了,廢話不說了,端午姑娘還記得倪重陽的祖母吧。”冥城璧說,“她在去進香的路上,被我的人抓起來了。”
端午一怔:“原來你說的解決方法,就是這個。”
冥城璧說:“所以說,端午姑娘還是棋差一步。”
端午握緊了拳頭,倪太奶奶若是出事,那她怎麼對得起倪重陽,“你想對她怎麼樣?”
“那要看你了。”冥城璧說,“端午姑娘可以去謝策那裡告密,說我是韃虜人,那麼,倪太奶奶的性命……”
端午嘴角抽動,“你不要傷害她。”
冥城璧笑了,他伸手撫了下眉毛,“那就看端午姑娘要不要配合了。”
端午咬牙說:“想不到這次本來是我威脅你的,變成你威脅我了。”
“凡事都有可能,所以,端午姑娘要怪的話,就只能怪倪重陽了,爲何你這麼的愛他。”冥城璧冷笑,“我很早就知道端午姑娘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哦?”端午揚眉不屑。
“端午姑娘若是動了情,就是最大的弱點。”冥城璧看着食指和中指交叉着動了幾下,說,“端午姑娘,你還是認輸吧。”
端午緊緊咬脣,可她的確已經沒有選擇。
想不到,現在沒有選擇的人,會是她。
“你要怎麼樣,才肯放掉倪太奶奶?”
冥城璧說:“果然是爽快之人。其實很簡單,你要幫我拿到一個我想要的東西。我自然就會放了她。”
“什麼東西?”
“一份聖旨。”冥城璧的目光看向窗外,“你去問穆熊,就知道了。”
“二舅父?和他有什麼關係?”端午一怔。
“他拿了這份聖旨。”冥城璧說,“說來也是慚愧,我們華蓋鏢局也曾派出殺手,去抓當時很落魄的穆熊,可穆熊跳江逃走了,最後還被救起,自然,那份聖旨,還在他手中。”
端午沒聽穆熊提起過這件事,可看冥城璧,不像是在開玩笑。
“好,我去京城問問。”
“不必。穆熊如今是金陵軍校的總督,我已經通過朝廷,讓他來清河縣招學員了。”冥城璧說,“沒多久,他人就到了。”
看來,冥城璧是不放心端午去京城,“你是怕我去京城告發你?”
“也不全是,要告發,不一定要親自過去,端午姑娘完全可以寫信。”冥城璧說,“我只是覺得,能讓穆熊自己過來,會更加快。”
“你這麼焦急,看來,這份聖旨,非常重要了。”端午說。
“是重要,先帝留下來的。端午姑娘應該能猜到,那聖旨上寫的是什麼。”冥城璧笑道,“我拿到那份聖旨的原件,倪太奶奶,我自然會放。”
端午摸摸額頭:“可這聖旨是在我二舅父手裡,我不確定,他一定會給我。”
“穆熊的命是你救的,你去找他要,他一定會給你的。並且,這份聖旨,什麼好處都不能給他帶,只會給他添麻煩。他何必要自尋煩惱呢。”冥城璧說着,走出了大堂外面,看着地上的屍體,說,“至於這真兇的事,我希望端午姑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風,吹在臉上冰冷冰冷的,是冬天還是陰天,端午把手放在嘴邊呵了一口氣,走了出來,眼神有些失敗感,“你不能傷害倪太奶奶,你要記住。”然後,她就走了。
冥城璧皺着眉毛,走回大堂,讓人把幾個屍體給埋葬了。
冬天的風好像刀子一樣,割在他的臉上,他冷的抖了一抖。
大堂裡,是沒有添置炭火的,所以,比房間裡要冷很多,冥城璧不由的也縮了縮肩膀。
謝清檸走了出來。
冥城璧嘆了口氣,看着謝清檸迎着寒風,無所畏懼的身體,說:“我老了,過去,在北國,更冷的天氣,我都不曾發抖,如今竟然……”
謝清檸說:“不是你老了,是你在大堂站的太久了。”
冥城璧說:“其實我這次抓了倪太奶奶,也沒百分百的勝算楊端午會服軟,畢竟,我聽說,倪太奶奶對她,並不怎麼好。”
“可是,你也說了,楊端午很愛倪重陽,這一點就夠了。”謝清檸說,“我只是想不到,明明,你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殺掉楊家所有的人,爲何你一次又一次的放過他們。難道你忘記了,你的那些兄弟們,是怎麼死在楊康的刀下的?”
“我當然記得。”冥城璧說,“可那不能怪楊康,當時,各爲其主罷了。”
“你倒是想的很開。”謝清檸說,“可楊家如今是大銘朝的柱石,你留着他們,他們遲早會成爲我們最大的禍患。”
冥城璧搖搖頭:“不,他們可以成爲大銘朝的柱石,也一定可以成爲我們的柱石。我不但不殺他們,還一直在盡力幫着他們。”
“你以爲,他們最終會被你控制?”謝清檸搖搖頭,“你太不瞭解楊家的人了,他們好像一羣豺狼,沒有人能真正管束的了他們,就連先帝,都沒有這個能力。”
“不管如何,我要試一試。”冥城璧看向謝清檸,目光裡流露着不屑,“你以爲,楊家的人,都好像你一樣,見利忘義嗎?他們纔是真的英雄。”
“你——”謝清檸被冥城璧說的回不出話來。
“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覺,你是永遠不會明白的。”冥城璧說着,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留下謝清檸獨自一人站着咬牙切齒。
穆熊在次日,就抵達清河縣。
他是帶着官兵過來的。
如今的軍校總督,雖然還年輕,可卻不再落魄。金陵軍校在他的帶領下,欣欣向榮。
朝廷忽然下來了命令,讓他前往清河縣招人才。
他剛一回來,沒有去找冥城璧,而是直接去了楊府。
“二舅父,你竟然真的來了。”楊端午很是驚奇。
最開始,聽冥城璧說穆熊會來,端午還是半信半疑的。
穆熊如今也算不小的官員,怎麼也不是一個縣太爺能叫的過來的。
“嗯,我是收到了皇上的聖旨。”穆熊說,“皇上很重視軍校的事,讓我去全國各地招優秀的苗子,第一站就是清河縣。”
原來如此。
冥城璧竟然能有辦法讓皇上下聖旨!
當然,一定不會是冥城璧直接出手的。
端午低頭沉思着,穆熊問:“我也想來看看你娘,這些日子,腹中我的侄兒應該也長大了一些吧。你娘可好?”
端午點頭,說謝靈一切安好,然後帶着穆熊去見謝靈。
她獨自坐在院子裡,芒果給她披上繡梅花大氅。
“芒果,等下舅公子出來,你領他來書房,我有事找他。”端午說。
芒果應是,就退下了。
端午被兩個小奴婢扶着,先到了書房。
一卷卷的書都染了灰塵,最近她心情不佳,沒怎麼翻看書,奴婢們平時很少來書房的,因爲書房裡放了很多倪重陽的手稿,端午生怕被奴婢弄壞了,所以,不讓她們來書房,就算是打掃,也是少數的幾次,也要是端午在的時候才能進去。
端午打開書房的窗戶,讓陽光透進來。房間裡發黴的空氣被新鮮空氣給浸潤。
端午用力吸了一口氣。
她看到院子裡,周瑜恆正和芒果說着什麼,他們之間靠的很近,而此時,周瑜恆身後沒有跟着鸚哥或者喜鵲兩個女婢。
忽然,他們看到端午在看他們,芒果很慌張的走開了,走的很匆匆,而周瑜恆只是淡淡一笑,朝另外一邊走去。
端午覺得很奇怪,芒果和周瑜恆剛纔,怎麼靠的這麼近呢,芒果可不是周瑜恆的貼身奴婢,並且,芒果還非常的潔身自好,她和任何一個男子都是保持距離的。
怎麼她獨獨對周瑜恆不是這樣子呢?
並且,看到就看到唄,幹嘛發現了端午,馬上就分開呢?
芒果的眼中還透着心虛,究竟是爲什麼?
端午正想着,回頭看到穆熊進來了。
“端午,你找我麼?”穆熊坐下來,有力的臂膀放在膝蓋上,他看起來,越來越有成熟軍人的氣質。
端午也坐下來,“二舅父,看過我娘了嗎?”
“嗯,大家都很好,我也放心了。”
奴婢進來放了兩杯茶。
端午說:“這次請二舅父來,只怕是要麻煩你了。”
穆熊喝了一口茶,茶好燙,他吹了吹,說:“都是自己人,別這樣客氣,說吧,什麼事。”
端午說:“聽說,二舅父身上,藏了一個秘密。”
穆熊擡頭:“哦,你聽誰說的,我哪裡有什麼秘密。”
“是一道聖旨。”端午說。
穆熊的目光,變得肅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