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皇宮的天空,飛過幾只烏鴉。
大殿的青石磚上,映出了朱玉忠焦急的臉。
謝策緩緩的腳步聲響起。
每響起一聲,就好像在他的心口,敲擊一聲。
聲音在心裡撕開一刀刀鈍痛。
“皇上,好久不見了。”謝策邪惡的聲音,差點把朱玉忠嚇得跪倒在地。
“謝愛卿……”朱玉忠緩緩轉過身,只看了謝策一眼,就不敢再對視了。
“皇上還是那麼地窩囊,不敢面對我。”謝策冷笑着站住了。
朱玉忠看着自己的腳尖,臉色蒼白的說:“是,朕是窩囊,哪裡及得上謝愛卿英明神武呢。”
“若是皇上可以把陰謀詭計用於對付強敵,只怕韃虜早就被我們中原給滅了。可惜啊,皇上的聰明才智,用錯了地方,這點,我的確是比皇上強。”謝策眼神陰沉下來,“至少,雖然我這麼和陛下您不合,可是,我卻是知道,先齊心除去韃虜,才能才整頓內政。”
謝策這話暗示了什麼?
朱玉忠反抽一口涼氣。
謝策是想說,謝策一直就想除去他了,只不過是要等除去韃虜之後。
那麼,如果韃虜沒有了,他也就沒有了。
看來,他聯合韃虜,是正確的,想到這裡,朱玉忠不由地佩服自己的英明識時務。
哼,那些罵他愚蠢誤國的人懂什麼?只有他知道,謝策纔是他最大的敵人。
謝策冷笑道:“我姐姐懷孕了,你要對她好一點,如果我姐姐有什麼對你不滿意的,那麼,就算時機不合適,我也不會放過你了。”
朱玉忠賠笑道,“怎麼會呢?皇后懷的也是朕的骨肉啊!”
謝策說:“你知道就好。”
朱玉忠心想,一定是謝丹華,想找謝策撐腰。果然是個賤人。一點都不值得他對她好。
秋季,是一個充滿美食誘惑的季節。
在金陵的人們,此時,都會不約而同的去買一種時令的美味——大閘蟹。
這大閘蟹的鮮美,沒吃過的人,是絕對不知道的。
而在金陵城中,但凡有條件的人家,整個秋季,幾乎都是在吃大閘蟹的日子裡度過的。
這大閘蟹,最經典的做法便是清蒸,放點薑片,放上蔥花,再淋點黃酒上去,直接隔水蒸,不需要加什麼味精,那鮮甜的香氣,隔着門都能聞到。
說到這大閘蟹的美味,就不能不提黃酒了,這個季節的金陵城內,除了滿城的蟹黃香,就是醉人的黃酒香了。
這知名的黃酒,要數紹興的老黃酒了,每當家裡溫上一壺黃酒後,那酒香,是想蓋都蓋不住。
就着黃酒,嘗着大閘蟹,可以說是秋季金陵最美的生活了。
而買賣黃酒和大閘蟹的商販,也趁這個檔口,賺了滿滿的銀子。
清晨的太陽慢慢鑽出山頭,悄悄的將金色灑向大地。
楊府內,首先被金色照射到的,是東面塔樓的屋頂。
這塔樓,是用來祭祀用的,雖然平日裡沒什麼人去,但也卻被打掃的乾淨整齊。
楊府是按照八卦來修建的,因此,代表離卦的水,就在東南方向,代表山的假山,就在東北方向。
從大門往裡,最先看見的,是一塊巨石。
巨石上,是陰刻的一個福字和陽刻的一棵迎客鬆。代表着主人的胸襟。
在巨石的後面,是一片小花園,雖然小,但這花園也是打理的非常精緻,月季海棠交錯佈置,迎春花和牽牛花也是左右相伴。
無論什麼季節,這個小花園裡,總會有鮮花點綴其中,顯得生機盎然。
繞過小花園,裡面是書房,在書房的左側,有一排竹屋,這是夏天最佳的避暑之地,四面被爬山虎纏繞的竹子,顯得很是清涼。
再往裡走,就是各個廳堂內室了,但此刻,最美的地方,還是後花園。
滿園子的金桂綻放枝頭,濃郁的香氣,甚至讓人呼吸都有些困難。
落在地上的桂花鋪滿了全地,顯得極其美麗,而有心的僕人,已經開始陸陸續續收集這芬香的桂花,等到冬至日,在潔白的湯圓上撒上一小把桂花,那時最溫暖的食物。
倪重陽端着一碗奇怪的粥,走了進來。
“聞着好香,是什麼粥?”楊端午看粥裡五顏六色,放了花生,牛肉,魚肉,還有她叫不出來的各種東西,實在是讓她生饞,不過也很好奇。
“我也不知道叫什麼粥,不過,你有孕在身,我這個做夫君的理應爲你做點什麼,想來想去,就在你喜歡的粥裡,放了好幾樣你愛吃的東西。一定合你的胃口。”倪重陽說。
楊端午甜甜地笑了,“那我知道了,這是叫做愛心粥。”
楊端午吃了起來,味道還是不錯的,倪重陽雖然是男子漢,可是卻也經常動手爲老婆下廚,這一點實在是難能可貴。
倪重陽微笑着看着她吃着。
“對了,聽說,皇上召見你了。”楊端午問。
粥裡的肉好多,看倪重陽是要把她吃成豬的感覺。
倪重陽點點頭,“明日就進宮面聖。也不知要和我說什麼,只是聽傳聖旨的太監說,是爲了江北的事嘉賞我。”
楊端午手一頓,“皇上也知道江北的事?呵呵,我還以爲他知道害人呢。”
倪重陽說:“我也正想見見他,勸勸皇上不要再保護凱林公子。若是繼續下去,一定會造成民心不穩。”
“就怕他不會聽你的。”楊端午說。
給皇上進諫的人何其多,可是,皇上什麼時候聽過了?
“我會盡力一試。”倪重陽目光堅定。眼睛裡滿滿是憂國憂民。
一陣風吹過,屋檐下的鈴鐺乒乓作響。
微涼的清晨,露水還依依不捨的留戀在草叢上,沐浴在溫暖陽光中的樹木上,葉子也還蒙着一層淡淡的水。
皇宮內,文武百官剛從金殿出來,被皇上嘉獎的喜上眉梢,被冷落的則唉聲嘆氣。
此時,後宮內還是一片的安靜,除了早起的鳥兒和宮女,嬪妃們都還在被窩裡睡懶覺,但宮女們可也不是乾等着。
給自己的主子燒熱水,準備衣裳,去御膳房看看早膳的內容,從天剛微微亮開始,一直要忙到自己的主子起牀爲止。
次日,倪重陽被接近皇宮面聖。
當着文武百官面前,朱玉忠給倪重陽重賞黃金和布帛,還御賜“妙手回春”牌匾。
等文武百官退去之後,朱玉忠留下倪重陽單獨談話。
“你真是一個神醫,可惜,你沒有在朕的身邊。不然,朕一定會多一個幫手,還是一個好幫手。”朱玉忠嘆息說。
倪重陽謙虛地說:“皇上過譽了,比臣厲害的太醫,那是比比皆是。臣留下與否,都成不了皇上的好幫手。”
倪重陽這話是婉拒,可也說的很清楚,他是不可能幫助朱玉忠的。
朱玉忠臉上出現淡淡的怒氣,這個倪重陽,不過是一介書生,也敢看不上他。
“皇上,臣還有一件事,想要和皇上說。”倪重陽說。
“你說吧。”朱玉忠緊繃着臉,很不耐煩。
“凱林公子大逆不道,理應處斬,皇上若是一直這樣保護他,只怕對民心不穩。”倪重陽跪了下來,誠懇地說,“還請皇上三思。”
“原來是爲了這事,”朱玉忠很不以爲然,“朕還以爲是爲了什麼事呢。”
“皇上,這可是大事。”倪重陽說。
朱玉忠心裡很不舒服,倪重陽越是性格耿直,越是得罪他。
他不想要一個這樣的臣子,他只想要能幫他的,站在他這一邊的自己人。
“朕也想過了,凱林公子雖然殺了人,可是,那是受了方圓的蠱惑,所以,朕打算處死方圓。這樣,總是對百姓可以交待了吧!”朱玉忠說。
倪重陽想到楊端午答應方壁虎一定會保護方圓一條性命,說:“萬萬不可啊皇上,方圓一個女子又如何能主使這樣的殺人大案件?皇上這種做法,只會讓大家以爲,皇上爲了保護凱林公子的性命,竟然要拿中原女子來替罪。只會更加引亂民心啊皇上。”
朱玉忠怒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朕的意思究竟成了什麼了?”
“臣不是這個意思,臣也是希望中原可以得到真的太平。”倪重陽說,“這次,臣去了江北,看到韃虜人的野心,他們想至中原於死地,尤其是凱林公子。如果凱林公子不除,後患無窮啊!若是凱林公子除掉了,蒙古可汗年邁,別的皇子又太過於年輕,一定不至於侵犯中原的。”
“大膽!”朱玉忠站了起來,“倪重陽,朕的旨意你也敢違背?哼!”拂袖而去。
空蕩蕩的大殿,倪重陽站了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忽然他對謝策的仇恨,又減少了幾分。
至少,謝策不會這樣地昏庸吧!
倪重陽目光冷淡地走了出去,對奢華富貴的皇宮,沒有絲毫的留戀。
可是,他卻不知道,因爲他的出現,長公主朱舒雅卻興奮了一個早上。
又到了一年之中最繁忙的時候。
林家染坊裡,男工們忙着給布匹染色。
秋天,大自然的顏色,已經是五顏六色。
而可以給布匹染色的材料也是一年之中最多的。
火紅的楓葉,是秋天最靚麗的顏色,而林安夜更是創造性的,將楓葉取汁,混合米漿,給剛織成的布上色。
男工們按照林安夜的指導,將布匹先用米漿浸泡上一晝夜,等於給布匹上了一層底,再之後,將楓葉汁水瀝乾,去除渣滓,只留取純淨的汁水,再把處理過的布匹投放進去。
但這個方法,只能讓布匹呈現出一個顏色。
看着漫山遍野各種顏色交錯出來的美景。
林安夜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想把各種顏色都染在同一塊布上。
這可是之前從未有過的情況。也根本沒有什麼可以參考的東西。
在經過幾次失敗的嘗試後,林安夜最終成功創造了扎染的技巧。
將用米漿處理過的布匹,先用針線打結包紮,這種打結包紮是隨機的,並沒有什麼規章,全憑心情。
然後,將打結後的布匹放進染缸中,用不同的染料進行先後漂染。
按照不同的染料,浸泡不同的時間,這樣,不同的厚度,不同的先後順序,就可以扎染出千萬種不同的花色。
男工們之前從沒有接觸過這種新奇的方法,雖然很是疑惑,但因爲是林安夜的建議,大家也都很好的執行。
當男工從染缸中掏出一團緊促的布塊時,那醜陋到不行的樣子,讓男工們一個個都面面相覷。
但等到男工把所有扎線拆開時,原本緊張的男工們一個個驚訝的目瞪口呆。
“好漂亮!”一些男工已經忍不住發出讚歎。
“這布匹,真的是每一塊都不一樣啊,那些大家小姐,一定會很喜歡!”
林安夜站在一旁,默默的享受着這成功的喜悅。
原本就已經名聲在外的林家染坊,如今又多了一個金字招牌。
很快,聞風而來的訂單如雪花般紛至沓來。
這一新穎的布匹很快就在市場上脫銷。
爲了應對這劇烈的變化。
林安夜立馬對男工進行分組。
將技術能力紮實的男工分挑出來,分成線扎組合浸染組。
這種流水線的工序安排,讓生產效率大大提高。
隨着生意的爆發,男工們的收入也提高了很多,歡欣的心情下,扎染出來的布匹,也顯得更加美麗。
經過前期的不斷嘗試之後,男工們也是越來越熟練,並且,在林安夜的允許下,男工們也積極發揮創造力,將可以用來染色的東西,幾乎都進行嘗試了一把。
最苦的黃連,那煎熬出來的黃色具有很強的染色性,幾乎可以將一切與它接觸的東西染成黃色。
黑豆的顏色不夠濃重,而且容易被水洗掉,不是很好的染料。
……
越來越多的品種被試出來了,很多也是林安夜之前未曾想到的。
皇宮。謝策走進長公主朱舒雅的正殿。
“你找我?”謝策問。
朱舒雅冷着臉,“是,我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會應允我一個條件。”
“本王沒有忘記。”謝策倒是說話算話,“你說吧,什麼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