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皇宮。
楊端午沒想到謝丹華召見她的地點會如此低調,不是在御花園,更不是在書房,卻是在她自己的臥房。
四腳金漆大牀上,迷情紫色細紗帳被龍鳳鉤勾起,玉流蘇垂下,牀上是鳳凰錦繡被子,說不出都榮華富貴。
謝丹華眼神卻永遠是落寞的。
似乎,這一切的榮華都和她無關,可是,她還是要那麼地榮華下去。
榮華是她現在的命,她不抗爭。
“你就是端午姑娘,果然聞名不如一見。”謝丹華細細打量着這個謝策一直愛了這麼久的女子,眼裡是滿意,楊端午的確有着讓人見之忘俗的外表和氣質。
在大銘朝,不是誰都有這樣的氣質的。
楊端午恭敬地行過禮,謝丹華賜座。
“你一定很奇怪,我找你有什麼事吧!”謝丹華嘆氣說,“其實我只是想你,救救我弟弟,謝策。”
“救九卿殿下?爲什麼?”楊端午一怔。
雖然知道是和謝策有關係,可怎麼就是救了呢?謝策還需要她救嗎?
“本宮沒有騙你,謝策他始終是姓謝,他日若有一天,他失敗了,走投無路,只希望端午姑娘可以救他一命。本宮就當謝謝姑娘了。”謝丹華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對赤金琉璃紅珊瑚手鐲,不由分說地套在了楊端午手上。
楊端午明白了,原來,謝丹華是擔心謝策終有一天,會稱帝,到時候,包括楊康在內,都會反他。
“我可以盡力而爲。”楊端午嘆了口氣,“想不到皇后娘娘想的如此長遠。”
“很多事,看起來要很久,其實不過是咫尺之間了。”謝丹華拉着楊端午的手說,“很高興你會答應本宮,既然來了,留下來,陪本宮吃頓飯吧!”
楊端午同意了。
這樣的美麗皇宮,只怕也是不多見了,楊端午嘆了口氣,謝丹華果然是謝家教育出來的最優秀的女孩子,舉止風儀,都和皇后之名,當之無愧。
吃着,吃着,有宮女來報,說如煙來了。
“正巧呢,如煙是本宮的朋友,本宮也聽說,你和如煙也曾經交好。”謝丹華很高興,“如煙一定是聽說你來了,特意來看你的。”
說起來,和如煙的確也是好久不見,過去和如煙,也曾是真心的朋友。
如煙出現了。
她還是長的那麼漂亮,素雅,好像一隻素色的梅花,每一次低頭,都能引來白雪紛紛落下。
“端午,真的是你。”如煙高興地拉着楊端午的手。
“如煙,你還好嗎?”端午沒有叫如煙長公主,而是直呼其名,如煙很高興,可見楊端午對她,並沒有跟別人一樣,生疏了。
“反正就那樣了,倒是你,馬上就要有孩子了吧!真爲你高興。”如煙笑道。
謝丹華拉着二人坐下,“別光站着說話啊!好姐妹是應該好好聊聊。”
聊了一會兒,楊端午想起了什麼,說:“恭喜你了,馬上就可以和我二舅父成親了,有情人終成眷屬。”
如菸害羞地低下了頭,“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能夠遇上他,是我的福氣。”
楊端午說:“二舅父最近也是天天都興高采烈的,做什麼都更加有精神了呢。”
如煙幸福地笑了,“這一切,都是皇兄成全我們的。”
提到朱玉忠,楊端午和謝丹華沉默了。
如煙說:“其實,皇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也許,你們大家都誤會他了。”
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楊端午笑道:“好了,我們好姐妹相聚,提男孩子做什麼?我們只談女孩子的事。”這才把氣氛給推了回去。
難得的好天氣,給負責修繕工作的人員又多爭取了一天的時間。
要不是涉及了一些專業的修繕工作,也不會從宮外請人過來維修。
因爲這些負責修繕的男子都不是太監,所以,大內總管派了好些太監去幫忙,明着說是幫忙,其實就是監視監督,以防鬧出什麼風言風語,那就麻煩了。
這後宮修繕的事情,其實每年都是有的,只是今年有些多,花了三天時間了,還是沒有完全修繕好。
掉漆的地方,要補漆,磕破的地方,也要重新填補,實在不能補的,那就只能換新的了。
這敲敲打打的聲音,讓懷有身孕的謝丹華很是不舒服,但這是皇上早就定下來的事情,謝丹華也不好說什麼。
爲了派遣寂寞,謝丹華還在宮裡養了幾隻白鴿。
而這白鴿,也是好不容易,從宮外帶進來的。
爲了少些口舌,謝丹華將這幾隻白鴿只養在自己的殿裡,而這幾隻白鴿,也是經過了精心的馴養,雖然沒有籠子圈住,但也是乖乖的戴着,並不會亂飛。
天氣好的時候,挺着肚子的謝丹華會在宮女的攙扶下在院子裡散散步,而白鴿也很識趣的圍着謝丹華,在地上也慢慢的跟着走。
當謝丹華走累了,坐在凳子上休息的時候,宮女會馬上奉上茶和點心,而這些白鴿,則會更貼心的鑽進謝丹華的懷中,或是站在謝丹華的肩頭上。
雖然宮裡的御醫不建議謝丹華在懷孕的時候還養禽類,但謝丹華卻充耳不聞,這些能飛走卻不飛走的白鴿,也許是對她內心的最好填補。
坐在小花園裡,謝丹華想吃瓜子,卻不用自己嗑,宮女們早已經洗乾淨了手,將一粒粒瓜子仁剝開。
宮女們剝了半天,好不容易剝了一小碗瓜子仁,眼看着也夠謝丹華吃一小會了。
可突然間,幾隻淘氣的白鴿竟然把嘴探進了小碗內,啄着瓜子仁吃。
宮女們慌忙伸手去趕,卻被謝丹華給制止住了,非但如此,謝丹華還把整一小碗的瓜子仁都倒在了地上,任憑白鴿肆意去吃。
宮女們雖然不樂意,但也只能順着謝丹華的心意,繼續剝着瓜子給白鴿。
這羣白鴿,在謝丹華的寵愛下,也是越來越覺得舒服了,舒服的連想飛的慾望都沒有了。
而且,自從養了白鴿之後,謝丹華就再也不吃鴿子了。
但是鴿子下的蛋,謝丹華還是會吃的,話說這鴿子下的蛋,比鴿子肉更好,謝丹華每日好吃好喝的待這羣鴿子,這羣鴿子也是禮尚往來,每日至少有一個鴿子蛋會生出來,由宮女撿過去做給謝丹華吃。
這鴿子蛋不大,一口就能吞一個。淡淡的味道,也是謝丹華很喜歡的。
皇宮內,太醫院的御醫們最近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皇后謝丹華馬上就要生產了,這肚子裡的孩子,可比天氣更難捉摸了,說什麼時候生就什麼時候生,越到臨產的日子,越讓人提心吊膽。
這日,晚膳的時候,皇后謝丹華覺得有些疲憊,便躺在牀榻上休息,晚膳也只是吃了一點點好消化的米粥。
因爲臨產就這幾天了,宮女們更是一步都不敢離開,在如此緊要關頭,萬一出個什麼閃失,那可是分分鐘掉人頭的。
夜晚,天起了涼風,謝丹華的牀榻上,除了普通的被褥之外,還有一張虎皮,雖說天氣還沒有那麼冷,但面對馬上就要的生產,宮女和太監們,可以說是把能準備的都準備起來了。
接生婆是宮內的御醫們綜合挑選出來的,倒不是宮外的人,而是之前給皇上接生的老宮女了,爲了以防萬一,御醫們還給這個老宮女配了助手。
隨時待命的狀態,其實是很不好受的,老宮女雖然有經驗了,但如今年事已高,精神上也的確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情況。
而就當皇后謝丹華寢食難安的時候,皇上卻鮮有出現。
晚膳過後,大約一個時辰,謝丹華突然感覺到肚子一陣攪動,頓時驚的大叫起來。
一直守在門口的宮女,聞聲便如獵豹發現食物一樣,快速的出現在謝丹華的面前。
此時,一個眼尖的宮女,發現牀榻上出現了明顯的液體,便急忙飛奔出去,將已經守了好幾天的接生婆宮女給叫過來。
頓時,整個後宮都忙碌了起來。
但一切卻顯得井然有序,按照律例,龍胎生產的規矩,是有很清楚的記載的。
宮女們燒水的燒水,準備棉布的準備棉布。
熬獨蔘湯的,也已經立馬去御膳房準備去了。
這獨蔘湯,是一劑名方,用來給生產的婦人補氣止血,但因爲價格昂貴,能用的起的婦人,並不多。
等一切都有序展開的時候,接生婆宮女,也已經在指導皇后謝丹華如何用力了。
之前牀榻上的液體,是已經破裂的羊水,還好這個時辰還不算晚,否則,接生婆就要紅着眼來了,那樣,危險也要大很多。
“深呼吸,用力!再用力點。”接生婆順着謝丹華的呼吸,給皇后指導着,雖然對方貴爲皇后,但對於老宮女來說,她也是一位馬上就要當母親的婦人。
“很好,已經看見頭髮了,再繼續,用力!”老宮女將兩隻手伸進了謝丹華的兩胯間,隨時準備着迎接皇家血脈的出生。
此時,謝丹華已經滿頭大汗,牀榻上的被褥,也已經全溼透了,爲了用力,謝丹華的兩隻手,都差點要把被褥扯破了,但一心希望抱得龍子的謝丹華,雖然痛,但卻是滿心的歡喜期待。
“啊~!”隨着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聲,謝丹華幾乎要暈厥過去了。
“哇哇,哇哇~”清脆的哭喊聲突然蓋過了謝丹華的聲音,那如天籟般的聲音,幾乎都傳到了前朝殿堂上。
“生了,生了!”站在一旁的宮女,也都忍不住流淚了,更不要說此時的謝丹華,早已經哭紅了眼。
在接生婆的幫助下,新出生的嬰孩臍帶也被順利的剪掉了。
幾乎就在同時,早就準備好的獨蔘湯也一點點喂進了謝丹華的體內。
當謝丹華用微弱的詢問嬰孩是男是女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接生婆的手中。
“是女嬰。”接生婆的回答,很乾脆,猶如利箭一般,深深刺痛了謝丹華的心。
朱玉忠忽然決定提前給如煙和穆熊舉辦婚禮。
如煙進來勸說:“皇兄,此時民聲沸騰,若是這麼早就……只怕會引起大家的借題發揮。”
朱玉忠嘆了口氣,這幾天,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多一樣,連說話都老氣橫秋了,“朕已經決定了。至少,在朕在位之日,還能給朕最親愛的妹妹幸福。這也許,是朕做過的,最有意義的事了。”
如煙還想勸說什麼,可是,朱玉忠擺擺手,示意她什麼都不需要說,“你就安安靜靜地,打扮地美美地出嫁吧!一切,朕給你耽着。”
如煙和穆熊大婚之日,紅地毯從城東鋪到了城尾。
這陣勢,讓沒出嫁的姑娘們很是羨慕,也讓準備娶妻的男子好生羨慕和欽佩。
但其中,更多的是懂規矩的人,這門婚事,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但是不論反對聲怎麼風起雲涌,如煙的心情好像朝霞一樣美。
能嫁給自己喜歡的男子,是任何一個女子最幸福的時刻,更何況,對方還是那麼的優秀,。
如煙早就視那些反對的聲音如無物,一心享受着這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
十里紅妝,紅色的綢緞蓋住了一個又一個筐子,連挑筐子的扁擔,也都被紅色的綢布包紮了起來,整個挑擔子的隊伍,從頭都望不到尾,朱玉忠幾乎把整個皇宮,都搬過去給她做嫁妝了。
整個迎親的規模的陣勢,已經是前無古人,而且也是難有來者了。
穆熊一臉笑意的騎在高頭大馬上,帶着轎子裡的如煙,興致勃勃的繞城遊行,生怕有人還不知道自己娶了如煙似的。
轎子裡,如煙已經甜的心都化了,一身的紅妝,將臉色映襯的格外美麗,緋紅的臉上,也似乎是喝醉酒了一般。
禁不住外面鑼鼓喧天的熱鬧,如煙也透過轎子上的小窗,偷偷的看了好幾眼。
但看來看去,還是身邊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穆熊最惹如煙的關注。
走了一圈又一圈,終於在繞城三次後,兩人行了禮節,正式成爲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