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吾兒是真擅偷家啊——
——孫權悄悄的把兩個女兒送來江陵,給關麟做小!
——廬江不用攻了,整個江東都要投降了!
這一句句的話語傳出,傳入張昭、張承的耳中只覺得天雷滾滾。
更仿似一道五雷轟鳴,直轟而下…
讓這一對父子彼此互視良久,張開嘴巴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偏偏,若要說這是造謠之言,那關麟的確撤下了關羽,改換糜芳…再考慮到現如今的情形,廬江即便是堅守,又能長年累月的守住麼?
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麼?
——『天哪…不,是東吳要變天了!』
就在張昭一聲輕吟中。
那些茶攤上的客人有關於此的議論越來越多,話也越來越密。
“既如此?那廬江還堅守什麼?我可聽…那孫權又是改革吏治,又是撫卹軍屬,還重新丈量分配田畝…這些不都是爲了讓前線戰士堅守?振奮士氣?既都要投降了,那何必還要振奮士氣?”
“這你就不懂了,咱們關四公子尚未出動飛球,可廬江城已經被團團圍住,強弱之勢立見,堅守也不過是拖延時日罷了,可孫權作爲東吳國主,他哪怕降,總也要在乎生前身後的名聲,他是不想讓後人恥笑啊!”
說話的是一名老者,一邊捋着白花花的鬍鬚,一邊無比篤定的感慨着:“爲了這不做投降之主的名聲,他背地裡歸降,可明面上還是得做做樣子,保不齊…廬江城就是他的投名狀呢?等到咱們關四公子飛球升空,威懾廬江之際,到時候…孫權再歸降,那後人議論起來,也只能是城破不敵,避免生靈塗炭,而不是城尚未破,就當先乞降…如此這般,面子、裡子都有了…”
這老者話音一落。
身旁一干人“噢”的一聲,像是一個個恍然大悟。
一個年輕些的一邊推算着,一邊張口,“原來哪怕是投降,也有這麼多彎彎道道啊…”
“你還是年輕啊…”那老者一副倚老賣老的姿態,“贏的漂亮不難,可輸的漂亮,這裡面的學問可大着呢——”
隨着這老者話音落下…
張昭與張承這一對父子的臉色幾乎鐵青,儘管還帶着許些不可思議的質疑。
但…張昭太瞭解孫權了,這是個陰鬱的人…這種事兒別人或許做不出來,可他…必定能做出來!
“爹…”
“噓…先走遠再說。”
不等兒子張承張口,張昭已經拉着他起身走遠…
張承忍不住問:“爹,這會是真的麼?”
張昭腳步一頓,沉吟了片刻,方纔輕聲道:“若是假的,那他關四何必調回關雲長呢?”
這…
儼然,在張昭的主觀臆想裡,這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
就在這時,有江陵城的文吏趕來。
“兩位使者原來在這裡,雲旗公子召見兩位,特派下官來此迎接——”
唔…
因爲那些傳言,此番關麟的召見…讓張承莫名的緊張起來。
倒是張昭像是已經坦然接受了這一份事實,或者說,他也想通過與關麟的交談,去佐證他的猜想。
當即,他拱手道:“有勞閣下領路——”
…
…
雖然有極大的觸動,但孫權還是不適合在那老婦人的屋裡待下去。
那味道,那氣氛,那心情都讓他無法接受…
他讓兵士們將“錢糧”分發下來後,就默不作聲的走出了門。
呂蒙也跟了出去…跟在孫權的身後。
孫權沉吟了許久,方纔說,“不曾想,孤最不看重的東西,卻是在這危難之際唯獨剩下…能幫孤的東西…也罷,這終究是好事兒…回去吧!”
說着話,孫權就要上馬車…
但呂蒙卻急行一步,補上一句,“主公,就在方纔…顧家的顧老求見主公…”
“顧雍麼?”
孫權重複了一番這個名字。
要知道,此前…因爲重用大族,顧雍一直是他視作“幕僚”、“智囊”的存在,他做的許多事,包括太史慈、周瑜的隕亡,都少不了顧雍的參與。
可現在…因爲要脅迫大族、打壓氏族,包括顧雍在內的這一干氏族之首悉數被幽禁…
說起來,孫權已經有幾天沒有見過顧雍了。
在孫權的世界裡,非黑即白,若不能站在同一立場,他不會有絲毫的憐憫和疼惜!
“宮殿內可曾少了他的吃食?”孫權細細的問…
這一句話讓呂蒙立時就知曉了孫權的心意,他連忙回答:“倒是不曾…我派人去回絕了顧老!”
孫權腳步一頓,沉吟了一下,方纔發出一聲感嘆:“子明啊,昔日孤在太史慈與大族之間,在周郎與大族之間,都選擇了這些大族,可唯獨這一次,孤選的是你啊,孤也已經按伱說的做了,孤不能讓孫氏三代的基業毀在孤這一代上…哪怕是利用這些百姓,孤也不能讓廬江有任何閃失!”
“臣懂…”呂蒙拱手,卻是擡眼,像是有其他的話要說:“主公,臣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都這種時候了,怕什麼,你說…”孫權轉過身,直視着呂蒙,直視着這個他視作最後的救命稻草,他彷彿預料到呂蒙要說什麼,提前道:“子明要說的可是這支大族部曲組成的兵馬?孤也知道,他們是因爲脅迫才效力於孤,可放眼看看,江東還有兵麼?孤能交給你的只有這麼一支兵馬了!”
“臣要說的不是這個…”呂蒙拱手,鄭重的道:“是海邊有漁民稟報,說是在海外發現了島嶼…”
“可是亶州?”孫權下意識的反問。
所謂亶州,在《史記·秦始皇本紀》中有所記載:——於是遣徐巿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仙人。
簡單點說,就是徐福帶童男童女借爲秦始皇求長生不老藥,然後到“小日子”那裡建立城邦…
降服當地土著,爲他們帶來中原的生產力與種子,然後一代代的繁衍。
最終建立國度…
所謂邪馬臺國與後面倭國,都是在傳說中的亶州上建立。
故而,孫權下意識想到的是《史記》中提及的提及的亶州…
“這個…還真不是亶州…”呂蒙解釋道:“漁民稱之爲夷州,說是在臨海郡東南,去郡二千里,土地無霜雪,草木不死。四面是山,乃衆山夷所居…各號爲王,人皆髡頭,穿耳,女人不穿耳。作室居,種荊爲蕃鄣。土地饒沃,既生五穀,又多魚肉。舅姑子父,男女臥息共一大牀。交會之時,各不相避。”
這…
孫權一時間還沒有理解呂蒙的意思,只是感慨:“想不到這海外竟還有如此民風尚未開化、
渾然不覺禮義廉恥之地…”
等等…
這話吟出,孫權恍然意識到了什麼,“子明,你的意思是?”
呂蒙鄭重其事的說,“主公,我們何不佔領了夷州…島上有無數精壯男子,各個勇武有氣力,卻並不鐵器兵刃,不是我們的對手,可若是將他們收編起來,卻是一支雄兵,退一萬步說…縱訓練這支島嶼兵馬不成,若然時局有變,末將也可護送主公有後退之地…當今之世,舍我東吳,再無人能做到如此這般遠洋航行…主公做不了江東的王,卻也爲夷州之主,避禍於外,那關家父子只能是望洋興嘆,鞭長莫及——”
果然…是退路!
呂蒙的話應證了孫權的猜想。
他驚訝的望着呂蒙,沉吟良久,方纔鄭重其事的吩咐道:“派衛溫去,他擅長遠洋航行,孤給他五千兵馬,這夷州…務必給孤打下來——”
…
…
“天往寒氣走,今日吃餃子祛祛寒——”
正午時分,隨着關家府邸內的一位婦人的召喚,人流立刻向她涌去。
在一方石亭處的關麟倒是不用與下人們去爭搶餃子,早有人提前準備了幾碗給他送來。
“都別看着了,吉嬸說的對,天往寒氣走,吃吃這羊肉草藥餡的餃子祛寒…再好不過,來,都坐、坐…”
說話間,石亭處早就拼好了幾張大桌,上面果饌酒菜齊備,熱騰騰的餃子流水般一盤盤被端上桌子,冒着氤氳的白氣,香味四溢。
在關麟身旁護衛他周全的士武、麋路、甘寧、郝昭等人也不客氣,紛紛落座。
伙房早就準備好了細蔥姜醋的小碟給大將蘸餃子吃。
話說回來,餃子是張仲景發明的,但起初並不叫餃子,取名祛寒矯耳湯,關麟則是直接改名成餃子。
誰曾想,一來二去,這餃子竟在荊州地方風靡起來,凡事過冬時節,家家都會吃。
所謂好吃不過餃子。
甘寧大大咧咧,看那小碟子不過癮,直接換了個大碗,士武更是不在意那麼多,倒是顯得關麟與郝昭成了最斯文的那個。
關府中,做餃子的吉嬸…眼看着自己做的餃子這麼受歡迎,眼睛早就笑成了一條縫,直接把剛剛煮好的第二輪餃子連鍋一起給端了進來…朝大家夥兒的盤子裡補。
倒是這直徑兩尺的大鐵鍋,滿盛着滾燙開水和白生生的餃子,她一個婦道人家…顯然高估了自己的實力,有些端不動了,就要跌倒。
正在這時…
一雙孔武有力的大手不知從哪裡竄出,替她端起這大鐵鍋,竟是宛若老鷹擒小雞一般輕鬆。
衆人定睛細看,卻不是關羽關雲長還能有誰?
“二…二將軍——”
就在這時…那吉嬸連忙行禮,卻忘了他還拖着這大鐵鍋的一邊。
不過也無妨,關羽已經完全接過,改由他爲各位的盤子裡添餃子。
“二將軍這可使不得…”
郝昭年輕,哪裡見過這等架勢,長幼有序,貴賤尊卑,怎麼能讓關羽給他添餃子呢?他連忙起身…
“坐下…”
關羽卻張口道:“長沙一戰,你不足兩千人的兵力,卻守住東吳兩萬大軍的進擊,讓那呂蒙暈厥,那讓丁奉戰死,如此戰績,就是關某也望塵莫及,關某爲你添盤餃子,怎麼就使不得了?”
呃…
關羽的話讓郝昭啞然,好像說的是事實啊。
誠然,他的功勳自打回江陵後已經受到過不少嘉獎,可這份來自關羽的餃子,更讓他覺得彌足珍貴。
而給郝昭添完餃子,關羽又親自爲甘寧與士武添上餃子…
士武與甘寧對視,直呼:“使不得呀…”
關羽依舊是面無表情的說,“士將軍護送吾兒周全,關某這餃子,就數你最當得起…至於甘興霸將軍,百騎劫曹營,威震天下英…原本東吳的一衆文武中,若有一人是關某佩服的,那唯獨你甘興霸…”
“再加上此次甘將軍率那支錦帆兄弟飛球升空,致使那樊城煉獄火海,一戰功成,自是一番天下聞名,關某的關家軍雖擅陸戰水戰,卻比不上甘將軍的這支兄弟軍團,這是海陸空齊聚啊——”
被一貫傲氣不可一世的關羽如此稱讚,甘寧先是驚愕不已。
繼而…他連忙拱手,有一種不知道該如何迴應的拘謹…
一時間啞然了,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關羽自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連忙拍拍他的肩膀,“吃餃子,吃餃子…若有機會,關某倒是想領教下甘將軍的無雙武技…”
“哈哈哈,這個好說,甘寧隨時奉陪…”
甘寧迴應一句。
一時間,因爲關羽的出現,此間吃餃子的氣氛竟變得更熱情、更熱烈了許多。
關麟也很驚訝。
——『現在的老爹,很近乎人情嘛…』
——『這一句句話說的,情商是嘎嘎往上飆升啊…』
眼看着關羽鍋裡還剩下一盤餃子,而桌案上唯獨關麟的碗中是空的,關麟本以爲…接下來老爹該誇他了。
他是此次逆轉局勢的總設計師,是最大的功臣哪!
哪曾想,關羽沒有理財關麟,倒是要了一個盤子,把鍋裡的餃子全部呈到那盤子裡,然後餘光像是不經意的望向關麟,他是帶着笑意開口的:
“你爹會出現在這裡,吾兒就不打算向爲父解釋些什麼麼?”
這…
關麟想到了一萬種老爹關羽因爲被“罷黜兵權”回來興師問罪的情景。
也一一呼應想到了回答的方式與答案,但…現在老爹這話有點平靜啊…
關麟正琢磨着怎麼回答…
“公子…”有文吏行至關麟身旁,“張昭父子來了,就在門外…”
隨着這一道聲音,關麟的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起來,然後…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也顧不上去迴應老爹關羽,頗爲鄭重其事的立刻吩咐: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
…
張昭在一名文吏的引領下,掠過西側道,步入關府正院的月亮門,遙遙能看到關麟在高處石亭中,關羽也在,石亭處擺着幾張桌子,上面的湯食裡冒着熱騰騰的氣…
“張長史,公子就在前面…”文吏伸手示意。
張昭答應一聲,張承則是刻意的整理了下衣衫,挺起了胸脯,一對父子這才一道上前。就在這時…
只見得兩、三道門之間的那小庭院裡,有人當先邁步踏入。
原本這只是一個小插曲。
畢竟,這種湊巧走到一起的事兒也是時有發生,可…偏偏,張昭與張承在看到前面幾人時,不由得一愣。
因爲他們在後面…前面的人並沒有注意到他倆,故而步履如常…
可張昭與張承卻看的真切。
眼前出現的人正是消失了幾個月的——孫尚香、孫魯班、孫魯育啊!
這…
張昭不由得腳步一頓,他驚愕於這些失蹤的名字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更不由得想到了市井中的傳言…
——『主公難道…真的把兩位公主獻給關麟做小,以此…歸降麼?』
——『若當真如此,那…那吾與吾兒這算什麼?那廬江這數以萬計殊死抵抗的將士們?他們的堅守,這又算什麼?』
張昭不由得遐想…
那領路的文吏見他腳步停住,還提醒道:“雲旗公子就在前面,張長史怎麼不走了…”
“我…”張昭隨便找了個理由,“天氣轉寒,我突覺得肚子有些疼痛,未免在雲旗公子面前失態,請容我緩上一緩…”
“這倒是無妨…”文吏顯得很是善解人意,自顧自的走到一邊,任憑張昭與張承把目光朝向那石亭處。
“爹…”張承儼然也有一肚子話,準確的說是一肚子疑問。
張昭一手假裝捂着肚子,一手擡起示意他的兒子什麼也別說,什麼也別做,他們就這麼靜靜的觀望着這一切。
“踏踏——”
隨着孫尚香、孫魯育、孫魯班三人行至關麟的面前,張昭的餘光幾乎是緊緊的貼住那石亭之處。
就在他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時候。
只見得“啪嗒”的聲音響起,然後…孫尚香、孫魯育、孫魯班三人竟齊刷刷的朝關麟跪倒。
一個是正直妙齡的“孫夫人”,另外兩個則是正直桃李年華的孫家公主…就這麼直愣愣的,不顧及絲毫身份的在關麟的面前跪倒。
孫魯育、孫魯班也就罷了…
可孫尚香,名義上…她還是關麟的“主母”啊…她竟然也跪了,而看關麟的樣子,很顯然…他仿似欣欣然的接受了這一切。
那般泰然自若,那般鎮定如常。
反倒是他身旁的關羽有些驚訝,本要去扶起孫尚香,卻被關麟伸手製止…
關麟的行動像是在闡述着一個既定事實,在這石亭之內,他纔是最至高無上的那個,誰也無法動搖他的權威。
“父親,看來…吳侯真的降了…否則,這…這…”
張承一句話說到一半兒,頓時語塞。
張昭卻一如既往的伸出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只是…這次伸手,他的手臂都在發顫,顫巍巍的…顫若寒蟬。
接下來,張昭看到的是關麟肆無忌憚的將孫魯育抱在懷裡,然後居高臨下的向孫尚香、向孫魯班命令着什麼。
他就像是一個帝王一般…彷彿眼前的女人,眼前的一切,都悉數由他主宰。
這一幕,太…太震撼了。
其實何止是張昭父子,就連關羽也沒想到…幾個月沒見,這個兒子給他的驚喜又、又、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認知。
臣服麼?
是眼前的這三個女人,包括孫尚香這個名義上的“主母”,她們都徹徹底底的臣服於關麟了麼?
——『吾兒是真擅偷家啊!』
…
…
或許是因爲關羽的歸來,關麟特地準備了酒宴爲父親接風。
倒是唯獨關羽知道,這酒宴哪裡是爲他,倒像是爲那東吳來使張昭、張承這一對父子接風。
酒宴間,列座的有關羽、關麟父子,有陸遜、陸延父子,有甘寧與幾個心腹將領,蘇雙、孫皎都在…
還有馬良以及荊州的不少官員。
張昭與張承位列客座首席,一切禮儀頗爲講究,未曾有半點怠慢。
關羽沒有說話,靜靜的觀望着兒子,心裡回想着方纔孫尚香、孫魯育、孫魯班向兒子下跪、請安,宣誓臣服的話語,也想着關麟提到的那一句“一切按計劃進行”…
儘管關羽並不知道關麟的話,但,他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
——『怕是有人要倒黴了!』
這時,關麟舉觴:“此番北伐與東征皆大獲全勝,攻克許都,拿下柴桑,此爲雙喜臨門,但更大的喜事卻不止於此。”
馬良說,“許久不見雲旗公子,此番雲旗公子說喜事,那倒是要洗耳恭聽了。”
這時,陸遜站起來躬身朝關羽拱手,然後又朝關麟拱手,“陸遜恭喜關將軍、雲旗公子得無數江東才俊!”
“哈哈哈…”關麟笑了,他也朝向關羽,“父親,知我者還是陸伯言哪,孩兒也恭喜父親…喜得良才!”
關羽提起酒樽一飲而盡,算是迴應關麟,也算是示意關麟可以繼續他的表演。
關羽現在的心思不在這酒宴上,而是在這個兒子那表象之下的陰謀詭計上。
關麟接着說,“江東多才俊哪!有家學淵源諸葛氏一族的諸葛瑾、諸葛恪,有百騎劫曹營、
威震天下英的甘興霸與錦帆軍團,有國士之風的淩統凌公績,有江東大族、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的陸伯言…如此賢良文武助我爹、我大伯一臂之力,荊州如何不功成?大漢如何不中興?”
說到這兒,關麟像是因爲目光移動到了張昭的身上,他刻意的停留然後說,“噢…差點忘了,咱們這裡還坐着位東吳的託孤重臣,外事不決問周瑜,內事不決問張昭…張長史久仰啊!”
話題猛地引到張昭這邊。
張昭連忙站起身來,“不敢,東吳乃邊陲小國,莫說是皇叔的疆域相比,就是比起荊州也大大的不足,託孤之名…不過是傳言罷了,不值得登這大雅之堂,倒是…此次老夫來此,是替吾主向雲旗公子商議…有關…”
不等張昭把話講完,關麟一把握住他的手,語氣頗爲熱情,“東吳與荊州很快就成爲一家人,哪有什麼邊陲小國、大雅之堂的…至於政事,就不勞張長史擔憂了,我與吳侯早有互通書信…來…喝酒,喝酒,我敬張長史一杯!”
這…
不等張昭回應,“哈哈哈哈…”甘寧當先大笑,“雲旗公子說的是啊,荊州、東吳即將融爲一體,從此之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末將真是高興啊,爲雲旗公子高興,爲二將軍高興,也爲東吳、爲荊州高興…”
隨着甘寧的話,衆人也紛紛舉觴。
關羽的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慢慢舉杯,隨衆人一飲而盡。
酒闌人散…張昭父子想說求和、停戰的事兒,卻苦無機會,只得在文吏的帶領下,暫時居住在關府的廂房。
到這廂房處,張昭站在門口不動,望着頭頂的一輪明月,愁死悵惘:“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交疏結綺窗,阿閣三重階。”
張承來到張昭身旁,“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願爲雙鴻鵠,奮翅起高飛。”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這本是一個女子哭泣其丈夫死在戰場之上的悲歌,被父親一念,孩兒卻感受到一股…父親對東吳前途的悵然與彷徨…”
“唉…”張昭無言,唯有一聲嘆息。
這時,張承靠近他一步,“爹,方纔酒宴散去時,我遇到一個熟人,是以前咱們張府的下人,我曾經有恩於他,不曾想,他如今竟做了關府的管家…”
唔…
張昭擡眼有些驚訝,“可是你向他問了什麼?”
知子莫若父,對於父親看穿他的想法,張承絲毫不以爲意,“我料想,這兩日到江陵所見所聞,還有方纔關四的那一番話,父親一定會想探究一番,尋找到其中的真相,於是我便請問於他,原來今夜…關麟召孫魯育侍寢,可孫夫人與大虎卻也在關府中,還距離我們這邊的廂房並不遠…且沿途只會在特定的時間有巡邏,避開的話,孩兒是可以抵至那孫夫人與大虎的房舍,一問究竟,一問真相!”
唔…探索真相麼?
張昭是個謹慎的人,他本想勸阻兒子,關府之中…莫要這麼做,可話到嘴邊,對真相的好奇與熱衷還是驅使他沒有張口勸阻。
張承接着說:“父親在廂房稍候片刻,孩兒去去便回…”
“等等…”
張昭連忙喊停,“你留下,我去…”
“啊…”張承一驚。
張昭卻解釋道:“深更半夜,夜靜更闌,你一壯年男子去拜見夫人與公主?這算什麼?”
“那爹不也算男子?”
“你爹我與那曹操一般大,一把年紀了,誰會想歪?”張昭說着話,然後讓兒子畫好了路線圖,然後他獨自一人走出了這廂房的院落。
倒是黑暗中,有幾隻眼睛,突然間閃爍了下。
彷彿在茫茫迷霧間,這些眼睛正在抽絲剝繭,一下子捉住了最深處的那抹寒光。
…
…
江陵城通往夷陵,趕去巴蜀的路上。
一襲馬隊正在緩緩的馳騁,馬車中是劉禪與魚豢,馬車外則是趙雲帶着三十餘騎沿途護送。
這是一方一望無際又起伏不定的荒草地…
看到這荒草地,趙雲不由得會想到曾經。
他的家在常山真定線,那裡總是有賊人劫掠村落…
曾經又一次…賊人來襲,他灰溜溜在這蒿草地裡藏匿,最終卻迷了路,他不敢大聲呼喊,生怕引來賊人,只能躡手躡腳的尋找出路…
可這裡太大了,他彷彿迷失在了這廣袤如大海般的蒿草裡。
直到夜色降臨,他會筋疲力盡的倒在草叢裡,看着黯淡的月光和繁星,喉嚨泛起苦澀的絕望。
有那麼幾次,他真的覺得,他或許會像野狗一樣死在那裡…直到後來,太陽升起,他才發現所倒下的地方,離荒草地的邊緣僅僅只有十幾步。
他也明白了一個道理:
——行百里者半九十!
現在想到這個,再聯想起他臨行前,關麟囑咐他的話…趙雲意識到,或許…他距離行蹤的那“荒草地的邊緣”也僅僅只有十幾步了。
劉禪還在馬車內河魚豢熱烈的討論…
“回去了,我要做的丟一件事兒,就是也找個地方,我也要開沔水山莊…我也要學雲旗師傅一樣,建造出各種各樣的軍械,讓人刮目相看…”
這是劉禪的暢想…
魚豢直接潑了一盆冷水,“可開設諸如沔水山莊這樣的兵工廠,似乎需要很多錢?”
“那我師傅是怎麼搞錢的?”劉禪撓着頭問。
魚豢也撓了撓頭,“我聽說…最開始的時候,雲旗公子會把關府內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賣了!”
這…
劉禪不由得陷入深思,可很快,他驚呼出聲,“好主意啊…我怎麼沒想到,關府纔有多少值錢的東西,我爹左將軍府值錢的東西更多了…如此這般,錢的問題不就…不就解決了!”
魚豢一臉茫然的望着劉禪…
一時間竟是語塞。
倒是趙雲聽在耳中,只覺得“童言無忌”,卻又想了想,一個關家逆子就能攪動荊襄的風雲,那保不齊…關家逆子的弟子,這個蜀中弟子也對巴蜀的治理或是北伐…大有裨益?
趙雲正想到這兒。
毫無徵兆的,耳邊響起了細微而又雜亂的嗒嗒聲。
趙雲猛然擡頭,凝視着前方。
未幾,猶如戰鼓一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伴着飛揚的塵土,在兩人數十步遠的地方戛然而止…
馬隊足足有一百餘騎,前面的無數騎兵悉數身披鐵甲手持長戟,這是騎兵的標配…
但,奇怪的是這些騎兵竟悉數帶着面罩,像是要刻意遮掩什麼。
“吾乃常山趙子龍,你們是什麼人?”
趙雲連忙問道。
卻在這時,對面似乎已經確認了他們的身份,一道尖利的呼嘯聲刺破了廣袤的寧靜,引得所有人尋聲望去。
是響箭——
而伴隨着響箭的,眼前一干騎兵那血色的戰戟、長槍已經亮出,戰戟劈砍而下,長槍分層刺出,猶如怒放的煙花,迅速的朝趙雲與他的馬隊這邊紛紛刺來。
——『這…』
趙雲側身閃躲,一槍挑刺下一名敵騎的同時,不由得心頭暗道:
『荊州之地怎會有刺殺?曹魏與東吳的人不可能滲透至此?那…難道是自己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