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
一場劉備與劉禪,一場蜀中所有人密切關注的劉家父子間的對抗,就這樣以劉備的一句“此吾劉家之麒麟兒”徹徹底底的落下帷幕。
儼然,從這一句話後,劉備就單方面的認輸了。
終究,劉備與關羽不同,關羽骨子裡是傲氣不可一世,是寧斷頭,不認輸…
可劉備,呵呵,傲氣…在他看來,一文不值,至於認輸…他這輩子一直都在輸?多輸一次,輸給自己兒子一次怎麼了?
卻在這時…
外面有侍衛高聲喊道:“三將軍到、馬將軍到,黃老將軍到,黃夫人到…”
是張飛、馬超、黃忠、黃月英。
原來是劉禪頂撞劉備的消息不脛而走,哪怕是來成都述職的張飛、馬超、黃忠也聽到傳聞。
似乎…他們與劉禪並無太多的交集,但架不住,關麟曾幾次三番的寄信過來,讓他們多多幫扶劉禪這小子一把。
張飛、馬超、黃忠,他們都是受到過關麟提點的,與關麟的情誼,就算如馬超…從未與關麟見到過,但彼此之間的心因爲某一句話,某一處提點,而貼近着呢!
自然,愛屋及烏…
他們會按照關麟的吩咐,時刻關照着劉禪這小子。
如今,聽到劉禪公然反駁劉備,氣的劉備幾欲暴走,他們大驚…張飛與馬超下意識的趕來,黃忠年齡大,想的更周全一些,聽聞諸葛亮也去了,第一時間去請同族的黃月英。
也多虧了黃忠,否則…黃月英還不知道,夫君這麼急急忙忙的出去,是爲了救阿斗!
阿斗是主公的獨子,又是雲旗的弟子,他若是有個好歹,那…如何向雲旗交待呢?
說到黃月英。
事實上,她與關麟的心是更近的,因爲她們都熱衷於那“百工奇巧”,都熱衷於用這種另類且獨特的方式救大漢於水火。
如果…再加上,雲旗部署下,夫君與兄長的團圓;
夫君與兄長與侄兒諸葛恪之間心結的解除;
乃至於…還派任姑娘千里迢迢送來的丹藥,助她黃月英實現平生所願…
故而,所謂愛屋及烏,最擔心阿斗的反倒是黃月英了。
再加上黃月英剛剛研製出黑火藥,是大功之人,這種時候,若然劉備要對劉禪動用家法,多半,也只有她黃月英能夠借功勳讓劉備收回成命。
因爲關麟…
黃月英也算是爲阿斗操碎了心!
一行人疾步踏入屋內,衆人均是擡眸當先去尋覓劉禪,見他無恙…張飛、黃忠、馬超、黃月英這才鬆了口氣。
劉禪見一股腦來了這麼多人,眼眸頓時明亮起來,可很快…又黯淡了下來,心裡嘀咕着。
——『你們來晚了呀?可惜你們沒聽到本公子方纔的侃侃而談,沒聽到本公子的真知灼見,也沒見到我爹臉是紅了又黑,黑了又紅…簡直像是變戲法!就連諸葛師傅都一副驚駭的模樣!哎呀,可惜了,可惜了!』
心裡這麼想,劉禪主動朝他們打起了招呼。
“張三叔…黃叔、馬叔…黃夫人,今天?吃了麼?”
呃…吃了麼?
劉禪的話讓所有來人一愣,這般輕鬆麼?這般雲淡風輕麼?還有心情問吃了麼?
似乎…劉禪的樣子與他們想的完全都不一樣。
還是張飛第一個回過神兒來,“你小子…是不是又惹你爹生氣了?”
別看張飛的聲音粗獷,實則他是粗中有細,一開場便問劉禪是不是惹劉備生氣,下一句,則是問有沒有賠罪,一般而言,只要劉禪按照他問的說,張飛就爲大哥劉備妥妥的準備好一個臺階。
哪怕劉備不接受這份臺階,張飛也能說,這是阿斗的錯,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既已知錯,且已賠罪,大哥就不要動怒了云云。
說起來,這些年…張飛沒少替劉禪這小子解圍,都解出經驗來了,都解出他張飛與劉禪之間的默契來了。
只是…
這次劉禪的回答大出張飛所料。
“我原本就沒錯?又何談惹我爹生氣?倒是我爹…偏聽偏信,處處惹我生氣,也罷也罷…我已經用我超前的眼光與心中的智慧說服了我爹,權且不跟他一般見識,看他以後還會不會偏聽偏信…”
呃…這…
劉禪的話把張飛都嚇住了。
下意識的張飛轉頭去望向劉備,似乎是覺得,劉禪這“大逆不道”的話語,大哥多半已經要爆發了吧?
可是…
平靜!
在劉禪這麼一番“作死”的話下,大哥劉備表現的卻是異乎尋常的平靜,特別是那雙眼睛,複雜至極,似乎裡面有激動,有狂熱,有亢奮,有驚喜…但唯獨沒有半點憤怒!
這…
——『總不至於,這臭小子說的都是真的吧?』
黃月英也很驚嚇,她原本一路上還在尋思着,如何幫阿斗解圍…
她甚至決定要把研製出“黑火藥”的功勞也轉到阿斗身上一部分,可現在…
太平靜了!
劉備的表現太…太平靜了。
黃月英下意識的轉向夫君諸葛亮,卻見諸葛亮眼眸閃爍,手指比出食指,做出一個“噓”的手勢,像是在告訴黃月英:
——無需擔心,一切如常!
似乎是覺得這裡沒有意思了,也似乎是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劉禪朝衆人招招手,甚至還做出了一個頗爲嘚瑟的勝利手勢,他笑着說。
“如果沒有其它的事兒了,那我就去忙了…爹,孩兒那邊可還有一大堆事兒呢?可沒時間耽擱在這毫無意義的地方…以後爹若要見孩兒,得先問過孩兒是否有空!也罷,說了你也不聽,孩兒走了,爹…你就不要送了,告辭——”
說到這兒,劉禪真的轉身就走了,絲毫沒有半點留戀的味道…
甚而有之,他像是完全這份意識…這份離開時…要請示父親劉備,得到父親劉備的允准才能走的規矩與意識!
這…
整個這一幕在張飛、馬超、黃忠、黃月英等人看來,超玄幻!宛若做夢一般!
話說回來,此前…劉禪是昂首闊步的進入這房間,如今,也是昂首闊步的離開這房間。
特別是邁過那左將軍府高高的門檻時,那得意的神情溢於言表。
就連步子…都變得虎虎生威。
魚豢自是緊跟在劉禪的身後
諸葛恪也追了上去,心頭不由得感慨。
『逆子…這麼好用麼?我要不要也…‘逆子’一下!』
那邊,劉禪與魚豢、諸葛恪很快便上了馬車…
關乎農事,關乎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關乎收繳地主的藏田,他們還有許多事要做。
特別是劉禪,如今的他,主人翁的使命感極強…再沒有片刻的停留,伴隨着一聲“得得得”的馬兒嘶鳴,他們的馬車宛若旋風一般,消失在左將軍府邸之外,疾馳往城郊的山莊而去。
這邊…張飛、馬超、黃忠、黃月英等人則是一臉懵…
劉備則是顯得有些略微尷尬。
還是諸葛亮,見氣氛有些冷峻,他主動道:“今日阿斗公子的話對我等而言,可謂是振聾發聵,可謂是一盞指路明燈,誠如主公所言,主公當真是生出一個麒麟兒啊!”
“孔明,你是繆讚我了!”劉備展現出一如既往的謙遜,他一邊捋着鬍鬚,一邊淡淡的說,“我可教不出這等麒麟兒,阿斗能進步到如此讓咱們側目的程度,全是因爲雲旗啊…”
呃…
隨着諸葛亮與劉備的對話,張飛、馬超、黃忠、黃月英…一時間好像懂了,好像真的是阿斗說的那樣!
不過…阿斗,他竟能說服劉備,說服諸葛亮,那得是破繭成蝶到何種程度啊?
正直黃月英她們還在驚愕的時候,張飛已經開口:“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哥、孔明,你們莫要藏着掖着呀,也告訴下我們,咱們大家夥兒一起樂呵樂呵…”
這…
隨着張飛的話脫口,劉備與諸葛亮彼此互視,兩人都在想,要怎麼講述呢?又要從哪裡講起呢?
還是法正,“哈哈哈哈…”他大笑了起來,“得人恩果千年記,毀傷吾者,錙銖必較,哈哈哈…阿斗公子既說我法正的特點是‘恩怨’,那有恩必報,主公與孔明不好講的,那便是我來講好了…”
說到這兒,法正轉向張飛他們,然後笑容更甚,“這一切的功勞都歸結於雲旗公子,是他教授出劉禪公子這樣的弟子啊,他們立功了,而且即將立下一個能助我們蜀中糧草充盈,民心歸附的大功…”
是啊,打土豪,分田地,法正一眼便看出,這就是諸葛亮,是劉備心目中理想邦的樣子!
而這一步已經點明,已經不遠了。
法正纔剛剛開口…
因爲“恩怨”二字,諸葛亮恍然想到了什麼,“孝直,阿斗的那副紙牌還留在這裡,不妨…咱們一邊試試這紙牌,一邊講述阿斗的這整件事!”
“紙牌?”張飛撓撓頭…
趙雲已經拿出了那副名喚“三國殺”的紙牌,上面一個個名字,一幅幅肖像,倒是畫的惟妙惟肖。
“咆哮?這不是俺嘛?”張飛拿着那張署名爲“張飛”的紙牌,驚呼出口。劉備卻已是頷首,“孔明這麼一說,我倒是也對雲旗製成,阿斗沉溺其中的這紙牌好奇了起來…”
其實,劉備更好奇的是爲什麼…二字劉禪總是說,他劉備不配這紙牌中“仁德”的特點?
——『我?不不配麼?』
——『我不配,那你配?』
至於到底配不配…
劉備想自己試一試。
於是,在看過對應的規則後。
一張長長的桌案擺開,劉備、法正、諸葛亮、黃月英、張飛、馬超、黃忠、趙雲…八人,分別各坐一角…
可謂是本色出演!
起初,大家都不熟練,只是用自己的武將牌,先是一陣諸如“殺”、“閃”、“過河拆橋”、“無懈可擊”之類的行動…
漸漸地,大家對各自的技能都熟悉了起來。
然後…
“惟賢惟德,能服於人,我將這兩張牌交給孝直…”
“滴水之恩,涌泉以報!主公可以再摸一張牌!”
聽着劉備與法正的對話,張飛一邊撓頭,一邊嚷嚷道:“這不對呀…你倆如此做,那不是能一直刷牌?那俺們一干‘反賊’還打個錘子啊?”
“翼德莫慌…”這次輪到黃忠了,他頗爲狡黠的朝劉備笑了笑,“我可不管他們有多少牌,主公,中——”
就這樣,一來二去…
整個一個下午,這八個人都在這“三國殺”的紙牌遊戲中度過…
其實,不止是他們八個,旁觀的糜竺、孫幹、簡雍、楊儀也看的津津有味。
漸漸地,大家開始不拘泥於使用自己,開始使用其它武將,比如劉備會使用“曹操”,因爲他最痛恨曹操,卻也是最欣賞曹操…
法正也可以使用郭嘉…使用這個他無比佩服的鬼謀之才!
黃月英則分別試過“夏侯涓”、“大喬”、“小喬”…她領悟的能力極強,特別是在這手牌上…短短的幾局,她已經可以完美的利用技能與規則大殺四方!
而隨着玩的越來越深入,大家越發能將一個個“武將”、“謀臣”、“紅顏”…乃至於“遊俠”的特點與他們的名字,他們曾經輝煌過的過往聯絡在一起。
好玩的同時…
卻也加深了他們對這一個個“人物”的瞭解。
“神速?設變?肅資?”黃忠看着自己摸到的武將牌“夏侯淵”的簡介,不由得喃喃,“這‘神速’我懂,夏侯淵行軍,三日五百、六日一千…‘設變’我也大致明白,可‘肅資’又爲何意?”
“這夏侯淵…爲何每戰之後都要親自清點戰利品,清點軍輜?對哪怕一個木樁、一個兵刃,都十分珍視?曹操手下,竟還有如此節儉的將軍?這夏侯淵武將牌的技能有問題吧?”
隨着黃忠的話,法正連忙解釋道:“黃老將軍還不知道吧?這夏侯淵是窮苦出身,若不是當年曹操犯了殺人的官司後,替曹操入獄,他夏侯淵如何能得家族的青睞!如何能有今天的一切?也正是因爲他窮苦出身,故而…對每一件兵刃、每一樁軍械都無比珍惜,生活也十分節儉,這點…翼德應該是最清楚的,這是他夏侯淵這一脈的優點,卻也是弱點啊…”
這話脫口…
張飛連連頷首,“是啊,是啊,若不是他夏侯淵節儉過頭,俺哪有機會將俺婆娘擄走,俺又如何生下星彩與阿苞呢?”
“噢…”
兩個人的解釋,黃忠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後捋着長鬚,感慨道:“如此說來,雲旗製作的這武將牌沒有問題,且十分精準哪!只是…一些敵將的特點,便是我們都知曉的並不深刻啊!倒還多虧了他提醒我們了。”
隨着黃忠與法正的對話…
諸葛亮不由得心頭感慨:
——『寓教於樂,用這種方式教導阿斗…呵呵,雲旗,真有你的!』
——『還有寓教於樂,這紙牌,也能幫助我們的將軍更熟悉敵人,瞭解敵人的特點,予以反制啊!雲旗,你這方法…教授的又何止是阿斗呢?』
儼然,因爲法正向黃忠的那番解析,諸葛亮有了全新的感悟。
可就在這時…
“這…”
突聽得黃月英語氣磕絆了一下,她手中拿着一張武將牌,卻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字眼。
整個面頰上…可謂是花容失色。
唔…
諸葛亮好奇,連忙去看她的武將牌,她抽到的是劉封…
似乎,這也沒什麼…
諸葛亮再三望向那劉封的武將牌,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可,無論是畫像,還是血量,技能…這和別的武將牌並沒有什麼區別呀!
他好奇的擡眼望向自己的夫人,而夫人的眼瞳依舊盯着上面…
順着夫人的目光,諸葛亮再度望向這張武將牌,可這次…不望還好,一望之下,諸葛亮一怔。
因爲…
劉封這張武將牌的技能一覽赫然寫着兩個大字——陷嗣!
“陷嗣…陷嗣!”
諸葛亮下意識的張口…而隨着這兩個字的吟出,法正與劉備都察覺到了什麼。
而但他們也注意到那“陷嗣”兩個字時,他倆的神情俱是凝起。
“嗣”這個字太敏感了…
阿斗劉禪…字‘公嗣’,那麼陷嗣的意思就呼之欲出…
是…是…
想到這一條,劉備心頭“咯噔”一響,但很快,他就收斂住這份心神,他的神思還在繼續。
陷嗣從來不只是陷害劉禪劉公嗣這一個意思。
嗣,古往今來…還有一個不言而喻的意思,那便是——繼承父業,繼往開來之意!
可“陷”字,卻又體會出了一種矛盾感…
陷嗣、陷嗣…就像是因爲嗣,劉封的身份讓人羨慕,威風八面,可因爲“陷”…他始終是矛盾的,是有難言之隱。
這…
毫不誇張的說,無論這“陷嗣”是哪一條意思,都足以讓劉備、法正、諸葛亮震動;
無論是哪一條意思,都寓意着不詳。
這也讓劉備第一次意識到…他的身邊竟還存在着這一條“隱患”…
甚至…
當線索指向這一條隱患後,劉禪在回蜀的路上遭遇刺殺,劉禪此番被劉備誤解,乃至於爆發出這一場父子爭執…
這一樁樁,一件件,這種種事件,似乎都找到了方向與線索。
這事兒太大了,大到關乎蜀中的繁榮,大到關乎三興大漢的成敗…這時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大事兒。
“孔明,孝直…”
劉備再也沒有玩牌的心思了,他想要留下諸葛亮、法正…去抽絲剝繭,細細的探討下這件事兒。
哪曾想…就在這時。
“稟報主公,劉封公子求見,他跪在門外說是懇請主公繞過劉禪公子,說劉禪公子是他的手足兄弟,至愛親朋,還說…說若是主公不饒恕劉禪公子,他與劉禪公子手足兄弟,他就要長跪在這裡與劉禪公子一道受罰!”
這…
呵呵!
——這是說劉封,劉封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