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這些江東大族莊重的拜訪糜芳,僅僅兩日之後。
安陸城郊,一處莊園內,這是一間依山傍水,十分雅緻的房間。
古樸的桌案靜靜擺放,彷彿訴說着歲月的沉澱。
桌案上,兩隻精緻的茶盞輕觸,發出細微的脆響,盞中清茶泛起漣漪,散發出淡淡的茶香,茶香撲鼻。
對坐在這桌案兩邊的分別是這個時代道家丹鼎一派的首腦人物烏角先生——左慈。
而他對面則是在江東,赫赫有名的吳之四姓中,位列首席之位的顧家族長——顧雍。
兩人對坐而飲,他們的動作優雅而從容,彷彿每一滴茶水的品嚐都是對這份因緣際遇,對這份別樣雅緻的細細品味。
但兩人又是時不時的用餘光瞟向對方,像是他們彼此都有話要說。
兩人身後,站着許些人,左慈身後站着的是以葛玄爲首的許多道人,顧雍身後站着的則是呂岱、張溫…等一些江東身份尊貴的族長。
茶過三盞…終究還是道家丹鼎派這邊沉不住氣,左慈沒有發聲,葛玄卻問道:“雖說你們搞到了一些白磷,但此舉…疑點重重,我們如何能相信你們?”
“呵呵…”面對葛玄的詢問,顧雍一捋短髯,淡淡的說,“似乎,想要抓捕你們這些潛入荊州的道人,對於我們這些江東大族而言輕而易舉,我既來此與你商談,那便沒有想過要加害你?否則…何必如此大費周章,親身犯險?退一萬步說…我等但凡有些許其它的心思,你、我的相見就不是這山莊的雅間,而是那牢獄之中,是由我來嚴刑拷打你!”
話雖平穩,但顧雍這一番話字句鏗鏘有力,氣場十足。
同時,也用舉例子、做假設的方式,傳達出一條不容忽視的客觀事實——江東大族沒有惡意!江東大族若真有惡意,那後果很嚴重。
“那你們…又爲何要幫我呢?”
這次是左慈發問的。
他眯着眼,觀察着顧雍的表情…
似乎,對於這位“仙風道骨”的老道人,世間一切的陰謀、算計、謊言、狡辯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惟獨可惜的是,這一次,他的對手是顧雍,這位吳之四姓中排位第一的人物,他的閱歷與經驗又怎會不豐富?
在江東多年,宦海沉浮,年過半百,深諳權謀之道,他能把所有內心的想法與判斷潛藏,不漏聲色。
這是極強的攻心術對上了不弱的藏心術!
而顧雍的話無比平靜。“這位老仙翁問的好,我們爲什麼要幫你?呵呵…其實,我們幫的不是你,而是大魏,也可以這麼說,我們幫的也不是大魏,而是我們自己啊!而是我們這些江東大族啊!”
呃…這…
話說到這裡,左慈與葛玄均下意識的擡眼,顧雍的話還在繼續:“當年江東本是諸侯林立,劉勳、王朗、劉繇、許貢、嚴白虎…可無論哪一股派系…統治江東,他們都要當先與我們這些本地的大族聯絡感情,互通有無…何止是對我們秋毫無犯,簡直是恨不得與我們聯姻、深度捆綁!”
“可後來,突然…江東就出了個小霸王孫伯符,這孫伯符橫掃江東,將那些諸侯屠戮也就罷了,竟還要對我們施以嚴令,欺壓我們,霸佔我們的田畝、稅賦,讓我們百餘年家族傳續下來的基業一步步的瓦解,後來…我們這些江東大族聯合起來,僱刺客將此孫伯符刺殺!上位的孫權吸取經驗,再不敢對我們這些大族劍拔弩張,處處頗爲倚仗,江東總算是又步入了那久違的和平!”
說到這兒,顧雍頓了一下,而他再度擡眸之際,一雙眼眸變得如刀子般鋒銳。
“可現在!現在!這關麟治理江東與孫權的治理之法截然相反,甚至,他對我們的壓榨比之昔日的小霸王孫策的欺壓更甚…田畝、農戶、商鋪,各行各業,他都要分一杯羹,都要搶佔原本屬於我們的東西!哼…我算是看明白了,這不是來了一隻溫順的鵪鶉,這是來了一隻兇狠的猛虎,可他卻沒有看明白,這江東從來就不是某一個人的江東,江東是我們這些大族的江東!不拉攏我們,他的日子好過不了!”
說到最後,顧雍已經有些咬牙切齒。
是啊,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利”字當頭,他…或者更準確點兒說,這些江東大族,她們背叛關麟的動機是極其充分的。
顧雍的聲音還在繼續,“如今你們要白磷,我們也給你們送來了白磷…你們若還不信,可以再提出要求,我們這些江東大族能做的一定照辦!”
“當然…這次的白磷,我們是當做商品售賣給大魏的,錢,我們是要收的,這些錢對我們徵募部曲,反制那關麟亦是至關重要…除此之外…我們只有一條額外的要求,待得有朝一日大魏攻下江東後,能讓江東自治!還那些田畝、農夫、商鋪給我們這些大族,也給我們充分的尊重…而這一條,我們要魏王親自下達詔書,我們要看到詔書上魏王的璽印!”
言真意切…
顧雍與這些江東大族的要求也不算過分。
左慈與葛玄互相對視,左慈彷彿下了某個決定,他再度把目光移向顧雍這兒,“你要效忠的是大魏,是魏王,何況…你又要魏王的詔書,魏王的璽印,這件事兒太大了,已經不是我們這些道人能夠做主…這樣,我等即刻快馬稟報給魏王,一是向魏王討要購買這批白磷的錢財,討要他許諾給你們的詔書,二是…你與江東大族的述求一併告知於魏王,如何抉擇?還是由魏王定奪吧!”
儘管沒有通過第一次談判直接達成目的。
但顧雍也像是早有所料,他莊重的拱手,“如此最好,江東大族已然是不堪那關家逆子的脅迫,我等對魏王…對大魏天兵是望眼欲穿哪!”
隨着顧雍的拱手,顧雍身後的張溫、呂範也一併拱手,“望眼欲穿!”
左慈與葛玄也起身拱手。
“諸位辛苦,辛苦!”
再度莊重的拜別,顧雍與幾名大族族長走出此間,登上馬車,徐徐離去。
左慈與葛玄則是站在官道上,神色複雜。
葛玄問左慈,“師傅…你說,這些江東大族的話能信麼?”
“他們的話裡倒是聽不出什麼破綻…”左慈先是如此一聲感慨,繼而,他搖了搖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種權謀的事兒誰知道呢?且七百里加急把這邊的消息傳於洛陽,這種事兒,還是讓魏王抉擇吧!”
“是…”葛玄答應一聲,就吩咐身旁的道人去辦。
而就在這時…左慈不經意的擡頭看天,似乎是注意到了天色的變幻。
“誒呀…”
他驚呼一聲…
葛玄嚇了一跳,連忙反問:“師傅?又怎麼了?”
“快…往那酒肆去。”左慈吩咐道:“那個面具道人的傳道授課就要開始了…”
誠如左慈所言,自打聽過那面具道人的傳道授課以後,他突然像是對這仿製“白磷”的事兒變得不這麼熱衷。
比起這個,他更熱衷於…這面具道人提出的一系列問題。
——什麼是道?
——人安身立命的東西是什麼?
以及…那最讓左慈苦思冥想的“致良知”…
在這份“傳道受業”上,他有太多的疑問,他時時刻刻翹首期盼着的就是這位面具道人的再度授課。
同時,兩天以來,他也有幾條關乎道教、關乎道家的困惑,必須要當面請教。
“快,現在就去,這時辰,就要開始了——”
這邊…左慈的話顯得那般迫切,那般急不可耐。
反觀另一邊,馬車中的顧雍、張溫、呂岱,他們在離開那莊園後不由得深深的籲出口氣。
像是要釋放方纔的緊張。
作爲江東大族,他們雖也算是“壞事做盡”,但這種陰謀算計下…明目張膽的去蠱惑敵人、忽悠敵人的做法,對於他們而言,也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我方纔說的如何?”顧雍當先問到。
“說的是無懈可擊。”呂岱感慨一聲,“也得虧是你,若是換作別人,保不齊直接就露餡兒了。”
呼…顧雍再度呼出口氣,“那麼接下來,就等他們稟報曹操,等曹操的定奪了,這事兒…能成麼?”
“八九不離十吧…”呂岱再度感慨。
反倒是張溫,他連忙一句,“什麼叫八九不離十?這事兒,成是成,不成也得成…怎麼着?你們一個個都不想那些北境的礦脈?想那海外的舊金山了?”
呃…
這一句話,似乎一下子讓顧雍與張溫決心,兩人的眼眸也從原本的遲疑變得凝重無比。
“是…”顧雍狠狠的說,“還是定公遠見哪,這事兒…成是成,不成也得成!”
隨着顧雍的話,張溫、呂岱…其實也包括他們所代表的江東大族這個利益團體。
這一次,“舊金山”就在眼前,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
…
南陽,官署之中,氣氛緊張而肅穆。
曹丕焦急的在房間中踱步,他那望眼欲穿的眼神不斷的眨動,眼神中透漏出的是對某件事情極度的渴望與期盼。 終於…
“踏踏”的腳步聲響起,伴隨着“嘎吱”一聲,官署書房的門子被推開,臧霸大步流星的步入其中,看到曹丕,他急忙問道:“自打東吳亡國後,許久都沒有子桓你的消息了?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曹丕連忙回答,他迅速的把話題轉移到荊州,轉移到白磷的事情上,“臧將軍,料想我的話…副將多半已經轉達給將軍了,白磷的位置已經探明,且距離南陽並不遠,現在出兵的話,足可以在荊州官兵反應過來之前將‘白磷’運入南陽地境…”
隨着曹丕的話,臧霸的手不由得揣住下巴,他感慨道:“近來…洛陽總是傳來消息,大王總是爲那飛球縱火的力度不足而殫精竭慮,更是想方設法要仿製出荊州的‘白磷’,不曾想…這個時候,那守護森嚴的四方山白磷的藏匿之所…竟是被你給找到了!”
說到這兒,臧霸露出了幾許狐疑,“只不過,這關家子一貫謹慎、縝密…不像是會疏忽的人?你這白磷藏匿之所的情報,到底是否準確?會不會是他的引蛇出洞?”
“消息是可靠的!”不等臧霸把話講完,曹丕再次強調道。“這段時間,父王派出了一些道人赴江夏仿製白磷,而那關麟的注意力都在這些道人身上…這纔對我們的探查有些許的疏忽。”
說起來,自打確定了白磷的位置後,曹丕再也沉不住氣,當夜就冒險…在重重荊州軍的搜捕中,親自趕往南陽。
兩日的功夫總算是見到此間泰山軍的首領臧霸。
而泰山軍勇武無比,數量有三萬之多,其中大多更是曾經飛將呂布的手下,戰鬥力是值得信賴的。
正因爲如此,曹丕能想到的…將白磷運到大魏境內的軍隊唯有這麼一支!
“臧將軍,此事事關重大,如今…沒有質疑的時間了,因爲那白磷藏匿之所在荊州,無論是白磷,還是朱靈、朱術將軍的部隊,都隨時有可能暴漏…遲則生變,臧將軍快快下令出兵吧!若是將此白磷送到洛陽,那…那對與臧將軍而言,便是大功一件哪!”
因爲渴望,因爲緊張,因爲慌亂…曹丕的話語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而他的話中,彷彿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透漏着一種緊迫感。
他生怕…錯失良機!
“呼…”
反觀臧霸,在聽過曹丕的話,又看到曹丕如此迫切的神色,他心中雖然仍有疑惑,但他也明白當前形勢的嚴峻性。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表示答應曹丕,要執行這一次的行動。
隨即,他便開始對身後的將領發出命令,開始緊張的部署…
整個官署頓時忙碌起來。
倒是因爲點兵、調兵、出兵、規劃路線、規劃撤離路線、運輸路線等等決議,儼然…臧霸與泰山軍都還需要一些時間。
曹丕肯定不能待在這裡…像是一個“監工”一般。
他果斷拱手:“臧霸將軍這邊統籌調動,還需要時間,丕…權且先去城門處等待…等臧將軍大軍調齊,我們一道出發!”
臧霸也算是客氣…“那就先委屈丕公子了!”
曹丕再次拱手,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此間。
之後,臧霸悉數給屋內的副將一些安排,這些副將領命後均退出房間,一時間…這諾大的書房倒是隻剩下臧霸一個人了。
也直到這時,臧霸方纔把目光轉移到書房一角的帷幔之處。
“該聽的也都聽到了,出來吧…”
隨着臧霸這刻意壓低,帶着些許剋制情緒的聲音。
帷幔之後,一個一襲黑衣的女子緩緩走出,似乎是因爲她與臧霸頗爲熟絡,故而…女兒是摘下頭套的。
也正是因此,將她那傾國絕色的面頰展現的淋漓盡致,偏偏…在那黑袍下,她身上由內而外散發出的肅殺之氣卻是遮掩不住。
是靈雎…
“叔父…”
隨着靈雎的話音吟出。
臧霸搶先問道:“你怎麼知道?曹丕會來求我,讓我助他一臂之力?”
帶着些許疑問,可又端着長輩的架子…但因爲是與靈雎這個故人之女交談,臧霸那嚴峻的話語下…那份關愛、慈愛根本掩藏不足。
“這其實很簡單…”靈雎款款答道:“因爲目前爲止,包括白磷的發現,包括曹丕的求援,也包括將白磷運往逆魏,這一切…都在雲旗公子的算計之中,分毫不差!”
這…
臧霸頓了一下,然後接着問:“也就是說,你給我的這張進入江夏,且挖掘出白磷後撤出的路線圖,也是在他的計劃之中?可一來,他爲何要幫曹丕,爲何要把這一批白磷送往洛陽?二來…你要知道,我臧霸可不是那關家子的人!你告訴我這些,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面對臧霸那似乎略添嚴肅的話,靈雎笑了。
“叔父固然不是雲旗公子的人,但叔父對曹操,對曹魏也並無太大的好感,且叔父是靈雎的親人哪,自從阿父殞命白門樓後,靈雎便視臧霸叔爲父…因爲侄女兒的存在,叔父又如何會泄露出去呢?”
說到這兒,靈雎莞爾一笑,她接着說:“何況,退一萬步說,侄女兒與叔父的賭注不是還在進行麼?在那漢天子的歸屬塵埃落定之前,叔父與雲旗公子並不是敵人哪…這一次,曹操期盼這白磷,曹丕渴望運送這白磷,叔父順水推舟,將這白磷送往洛陽,攬得這大功一件?這不是一箭三雕?一舉三得?”
隨着靈雎的話,臧霸又一次沉默了,他沉吟了一下,方纔感慨道:“你一口一個雲旗公子的叫着,很是親切呀?他是不是許諾給你什麼?比如…關家的兒媳?”
啊…
臧霸的話惹得靈雎面靨緋紅,“叔父,侄女兒跟你是在說正事兒,你…你這是…”
“好了…我知道了!”臧霸像是過來人般會意的點頭,然後面色又恢復鄭重,“我會按那關家子的計劃去做…誠如你方纔說的,這時一箭三雕,一舉三得的好事兒,我何必掃別人的興呢?”
說到這兒,臧霸轉過身,本是要離開的,可走到門前,他腳步頓住,又補上一問:“不過,我還是好奇?你那位雲旗公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讓天子挪挪窩呢?”
這本是突發奇想的一問…
臧霸重義氣,更重承諾,他與靈雎打的賭,是隻要能讓天子挪窩,離開曹魏,那…他臧霸與三萬泰山軍的兄弟就投誠荊州,做他關麟的急先鋒。
當然,現在…似乎,要達成這個讓天子挪窩的任務並不輕鬆。
不過…
“呵呵…”
這一問倒是把靈雎說笑了,她沒有逃避這個問題,而是踏步走到臧霸的面前,直面迎上他的目光。
然後,她篤定的張口,“叔父,你覺得…雲旗要把這批白磷運到洛陽?他是爲了什麼?”
這…
提醒到這份兒上,臧霸順着去推測也猜出了什麼,他的表情肉眼可見的變得驚訝、驚詫,“你的意思是?他要用這白磷救天子?”
“快了…”靈雎沒有直接回答臧霸的疑問,而是笑着感嘆道,“這次的行動結束,無論是劫天子?還是殺曹操的行動,都要開始了——”
唔…
因爲靈雎的話,臧霸的驚詫沒有半分停止的樣子,倒是…臧霸的眼芒中閃爍出幾許別樣的光芒…
話說回來?
這白磷的運送與天子的歸屬?這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麼?
還有殺曹操?這又有什麼必然的聯繫麼?
一個個疑問,對於現在的臧霸而言,他似乎什麼也做不了,似乎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
…
夜幕垂降,萬籟俱寂,倒是唯獨這安陸城東的一方不起眼的酒肆,在這月明星稀的夜晚顯得別樣的熱鬧。
左慈與葛玄趕到此間時,那面具道人已經開始傳道。
但他並沒有將兩日前傳道中提到的“致良知”、“安身立命”這些重新闡述,反倒是…他開始娓娓講述起一個故事。
“中原有一片山脈盛產靈蛇,蛇膽和蛇心都是極其昂貴的藥材,偏偏蛇毒劇烈,見血封喉,可究是如此…很多人爲了生計、爲了賺錢,於是不惜冒着生命危險區捕蛇!有一天,有三個從南方來的年輕人來到了附近的村子,準備去捕蛇。”
關麟看到左慈與葛玄到了,講的更起勁了許些,“第一個年輕人在村子裡住了一天,第二天清晨便收拾行裝上山補蛇,結果幾天過去了,卻沒有回來,原來是他不懂蛇的習性,在山中亂竄,驚擾了靈蛇,而他又不懂如何捕蛇,最終丟掉了性命。”
“第一個年輕人的經歷在村裡裡傳開了,第二個年輕人見狀便開始擔憂,心裡頭害怕不已,再三思慮要不要去山裡捕蛇,每天都站在村口,向大山的方向望去,時而向前走幾里路,不久又走回來,終日惶惶然行走於村子與大山之間…陷入了長久的精神內耗,每日走過去,走過來…都做的是無用的功,可身體卻彷彿被掏空,這是漸漸的被精神內耗給壓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