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公刀“撇”刀式:
——猛虎躍龍。
這一刀,比前一刀要更狂暴,更迅猛,令得許褚的眼睛也是微微虛眯了起來。
他能感應出來,世間傳言…關羽的刀法首重前三刀,且三刀一刀比一刀兇猛,鮮有人能擋住,這一句…所言非虛。
只是…誰讓他是許褚!
在他看來,這世上,還沒有誰能憑着三刀拿下他!
“想靠這打敗我?還差了點兒!”
事實上,單從第一刀的交手,許褚就能感受出來,關羽的刀法與他的火龍刀截然不同。
若是馬戰,講究回合中瞬間的爆發與臨機應變,這些…他決計不是關羽的對手;
可步戰不同…往往一回合要打幾個來回,更是着重於力量的比拼,這點上…許褚是可以做到“一力降十會”,是有着絕對優勢的。
臉上浮現起一抹堅決,許褚的火龍刀再度揚起,面對關羽的攻勢,由下而上,直接硬抗而上。
“都說你前三刀利害,俺便硬頂下你前三刀,啊哼——”
彷彿,那無形的勁風在他的火龍刀前形成若隱若現的光弧,許褚這迎上的一刀聲勢也極是驚人,絲毫不比關羽這第二刀遜色。
望着場中再度角力的兩人,無論是虎賁軍,還是關家軍中都響起陣陣的驚呼聲。
作爲虎賁軍,他們本就長於近身角力,作爲關家軍,他們將軍的力量…如何?所有人下意識的觀點便是四個字——深不見底。
這是針尖對上麥芒——
而這種幾乎近身兵器碰撞的角力,這種極致的暴力…
當然,無論是兵士,還是關羽、許褚本人,他們對這一口,是絕沒有排斥性的,從那些突然間變得滿臉紅光,心猛地懸起的的兵士身上,也能看出來。
“不曾想,這逆魏的虎癡竟是…竟是如此厲害…”
周倉的心幾乎懸在半山腰,語氣都有些發顫。
比起周倉,徐庶無疑是那個更見過世面的,“在整個逆魏中,自打典韋死後,許褚的武藝冠絕三軍…也正是如此,曹操纔始終將他帶在身邊,日夜宿衛!他於曹操,看似是護衛,可實際上…兩人的關係早就超脫了君臣,或許是摯友,或許是親人一般。”
因爲提到了曹操,徐庶的眼眸轉向交戰雙方的後面,轉向那山洞前的曹操。
熟悉的裝束、熟悉的佩劍倚天、熟悉的站姿——
可…偏偏,徐庶不由得凝起了眉頭。
像是哪裡不對?
這曹操有些古怪——
可具體是哪裡古怪?徐庶又說不上來!只覺得奇怪!
就在這時…
“鏘啷啷啷——”
兩柄大刀的碰撞再度激盪出絢爛的火花,發出沉悶的聲響。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鬥將場上關羽與許褚那各自蘊含極強破壞力與力量的一擊,終於轟然正撞。
“嘭…嘭…”
火花下,嘹亮的對撞聲炸響,突兀的在場中響起,那堪稱是力量風暴的漣漪,驟然從兩人接觸點暴涌而出。
漣漪過處,就連地面都傳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聲,彷彿都要被壓出裂縫一般。
比斗的風暴眼處,火龍刀與關羽嶄新的大刀猶如黏跗一般,雙方的力量在傾瀉…
水銀瀉地般的傾瀉——
關羽是縱貫全力的一擊,許褚也是全力以赴的一擋,雙方誰也不讓誰!
可以肯定的是,這種“角力”的回合,只要有一方力量泄盡,另一方的刀鋒便可順着這罡氣直接將對方擊斃。
眼睛死死的盯着面無表情的許褚,關羽的手臂在此刻都微微顫抖了起來,兩者正面相撞的那股反衝力,幾乎令得他整條手臂陷入麻木,其心頭,也是猛地一沉。
這一刀,是以往戰場百試無不靈驗的“撇”刀式,但似乎…依舊不能在力量與技法上擊敗許褚。
他能夠感應到,當大刀中那一股股暗勁剛剛觸碰到許褚的火龍刀時,便會有一股更加剛猛的勁氣給震散而去。
關羽的勁力正在急速消退,而許褚釋放出的威壓,卻是絲毫沒有放鬆的跡象。
“只是這種程度麼?關公刀?前三刀…還不夠啊…哈哈…哈哈哈哈…”
某一刻,猶如石雕般的許褚,卻是突然緩緩開口,他衝着關羽一笑,淡淡的說:“你不該與俺角力,哼,看來要結束了——”
聲音剛落,本是雙手持刀的許褚,竟是卸下了一隻手,僅憑單手的力量持刀擋住關羽的進攻…。另外一隻手卻是握成生硬的拳頭,瞬間便是拉開架勢,直砸向關羽胸膛。
拳風凌厲無比,若是被擊中,關羽落敗,幾乎是定局之事!
只是…
『單手?如此小覷關某,你這廝還是第一人!』
關羽發現了許褚的動作,他也有後招。
說起來,真要論及兵器的剛猛,他萬萬比不過三弟張飛,可往往兩人切磋,都能打成平手,便是因爲關羽大刀揮砍時的變化。
緊握大刀的雙手,微微收力…他似乎是故意要讓火龍刀的罡勁貫穿…
而關羽已經做好閃躲的準備,一聲冷“哼”,刀式“猛虎躍龍”之後可以是立馬刀;
可以是挑袍刀;
可以是力劈華山;
也可以是霸王舉鼎;
或者…以退爲進,索性施展是他的大殺招——拖刀!
一般來說,世人少有人能逼得關羽使出拖刀的。
黃河邊上戰文丑時,關羽算是遇上了勁敵。
文丑力大無窮,一條點鋼槍揮舞起來,花槍、亂槍夾雜,關羽一時落了下風。
爲了挽回局面,關羽身走詐退,那時他想的…一來是需要施展拖刀絕技,二來也不想在人前暴露了殺手招。
直到一片樹林之中,關羽的馬才慢了下來。
就在文丑持槍刺來時,關羽不快不慢地避過,文丑用力太猛刺了個空。
關羽則立即單手執青龍刀向後快速搠去,文丑向一旁躲閃,但是,這早在關羽的預料之中,他的刀快速在文丑頭頂翻了個身,再使勁一拖,正好斬斷文丑的脖頸。
這便是關羽的絕技——拖刀!
文丑是死於他拖刀絕技之下的第一人。
再有能逼得關羽使出拖刀斬的,只有刀祖宗“蔡陽”和長沙老將軍黃忠了!
需知,蜀將五虎的大殺招各有千秋:
趙子龍的是在長阪坡七進七出的“七探盤龍槍”;
張飛的是擊敗西川槍王、趙雲師哥張任“百鳥朝鳳槍”的“單手十八矛”;
馬超的絕技是那百步之間取人首級的“流星錘”;
黃忠的絕技則是兩項,其一:十二“盤龍八卦刀”,一刀化八刀,共計九十六刀,除此之外…還有“壺中一支箭”!
(Ps:尋常武將的飛羽袋中至少要插三支鵰翎箭的,但黃忠往往只帶一支箭。長沙戰關羽時,黃忠破天荒的帶了三支箭,連放三箭,就是爲了故意不殺關羽,還他人情!)
到關羽這兒,沒別的…就是一擊必殺,簡單而純粹的——“拖刀”!
這便是五虎將的隱藏殺手招,輕易不用,用即斃命。
很明顯,關羽收力…拉開架勢,就是爲了引許褚上前,施展“拖刀”——
哪曾想,就在他收力的當口,許褚那火龍刀的力量傾貫而下,本以爲該是盪開關羽的大刀,可偏偏…意外發生了。
那全力傾貫的一擊竟是沒有破開關羽那嶄新大刀的防護,反倒是…也不知道是在力量的反作用下,還是角力之餘…火龍刀的耐久度降至最低。
只聽得“咔嚓”一聲…
火龍刀整個碎裂——
像是火龍刀本就是在勉力堅持,終於,它還是堅持不住了,因爲與對方兵刃的碰撞,刀刃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
那裂痕迅速蔓延,最終…伴隨着一聲清脆的碎裂聲,整把刀瞬間崩解成了無數鐵片,四散飛濺。
那些鐵片在空中劃過一道道悽美的弧線,彷彿是一場絢爛而悲壯的告別儀式。
而關羽的刀,儘管是收勢,卻彷彿…傲然佇立,就像是驕傲的勝利者一般,毫髮無損地繼續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軌跡,最終以“上位者”的姿態藐視着這個被自己碎裂的“手下敗將”。
這…
剎那間,不光是許褚驚住了,就是關羽也沒有想到,雲旗在他生辰那日送來的這柄大刀,威力竟是如此恐怖,恐怖到…足以在一次次的碰撞中,不漏聲色的在消磨、毀滅敵人的兵刃!
隨着火龍刀的碎裂…
此時的許褚,不僅雙手被那碎片劃過血跡佈滿,而且還一臉的蒼白,甚至,一絲血跡也是殘留在嘴角…顯然,巨大力量的發反作用,火龍刀的碎裂…也使得他被反噬,被重創。
“這…”
巨大的痛楚下,許褚尤是發出一聲驚呼,他尤是不可思議的望着眼前這一切。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思索,沒了火龍刀後,他…究是大魏勇冠三軍的虎癡,又如何是關羽那“斬石斷金”嶄新大刀的對手!
“俺…俺…”
許褚終究是不甘心吟出“輸了”二字,但事已如此,他…他如此境況之下,雙手無寸鐵,距離死?也僅僅只剩下關羽的一念之間,剩下那大刀的一記揮砍!
哪曾想…
就在這時,關羽的聲音吟出。“許褚,你這刀不夠鋒利,換了再戰——”
淡漠、平靜、波瀾不驚…
關羽這聲音中哪裡有半分勝利者的姿態。
事實上,在關羽看來,哪怕是許褚的火龍刀碎裂,他也尤是勝之不武…
是他的刀贏了,並非是他的“拖刀”贏了…
特別是這麼多年,自打呂布死後,許褚…還是第一個讓他內心中由衷的產生出那種“棋逢對手”亢奮的敵人!
如今的局勢,關家軍已經將虎賁軍團團包圍,無數弩矢對着他們,戰局的勝負已經註定。
可,關羽註定是驕傲的,他要在連弩清掃戰場之前,堂堂正正的戰勝許褚…
這個讓他因爲“棋逢對手”而興奮的敵人——
“速速換刀,你、我再戰——”
關羽留下一句,就轉身走入關家軍中…
許褚尤是一臉木訥,可…最終,伴隨着一聲粗重的呼氣,他“哎”的一聲長嘆,然後轉身也退回了虎賁軍中,他直接嚷嚷道:“可有鋒利的兵刃?”
卻見這時,那始終沉默不語的曹操,他從腰間生澀的解下了倚天劍,一言不發的遞給了許褚。
許褚也不行禮,直接一把拿過這倚天劍,繼而…在粗重的呼氣中,他凝望着敵軍陣營的關羽。
反觀這時的關羽…
當他返回關家軍中時,周倉、王甫、趙累,還有一種副將均是拱手慶賀:“二將軍神武…”
哪曾想,關羽將關麟送給他的那把大刀擲給周倉,然後吩咐道。
“取關某得冷豔鋸來…”
啊…
衆人一愣。
可關羽的聲音再度發出,且這一次聲調更高,“取關某的冷豔鋸來——”
這…
很明顯,衆人都意識到,這位他們的三軍統帥,這位他們敬仰的關將軍是要用…鋒銳程度更弱一些的青龍刀。
“將軍…戰場之上瞬息萬變,況且…那許褚的武藝並不弱呀…”
周倉連忙勸道。
只是,迴應周倉的只有關羽那淡漠的表情,“雲旗贈給他爹的是一柄神器,照理說,關某不該意氣用事,駁了他的好意,可這一戰…關某偏想要堂堂正正的擊敗這許褚…”
說到這兒,關羽頓了一下,他的身姿一如既往的挺拔、偉岸,他渾身散發出的氣場還是獨一份的驕傲,最終,他用蓋棺定論的一句迴應衆人。
“比起關某,那許褚,差得遠呢!“”
“且看關某如何斬他——”
說罷,關羽已經接過青龍偃月刀,他轉過身,一邊再度走向那鬥將場,一邊吩咐道:“不論關某勝負,即刻萬箭齊發,射殺所有逆魏叛軍——”
這…
聽着關羽的話,感受着接過來的這柄“嶄新大刀”的厚重,周倉一時間…竟木訥的不知該說些什麼,或者說…眼前的關公,纔是他,纔是每一個關家軍的將士尊敬且愛戴的原因吧!
——義薄雲天!
——堂堂正正!
——不苟私情!
…
…
蜀中,成都郊外,一處頗爲豪闊的山莊。
劉禪正在聚精會神的讀着一卷書籍,似是看的津津有味。
諸葛恪剛剛進來,本是要來講述,情報中提及的兩條,其一是蜀錦斷貨後,洛陽錦貴,其二則是洛陽戰場行動開啓。
可難得看到劉禪如此一絲不苟的讀書,一時間,倒是不忍心打擾了。
哪怕是走到劉禪身邊,劉禪也沒有注意到,諸葛恪好奇的去看書名…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諸葛恪怔了一下。
因爲這書名竟是——《樂不思蜀,阿斗傳》
這…這…
諸葛恪就是用腳指頭想想也直到,這必定是雲旗公子派人送來的,想必也如《鬥戰神·張飛本傳》、《雲別傳》一樣,目的是激勵阿斗,或者是…基於雲旗公子的預判,告訴阿斗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這些…在以往,似乎都百試不爽!
當然,這也沒什麼奇怪的…
可偏偏,就在諸葛恪想要提醒劉禪,先聽中原蜀錦的事兒、洛陽城戰場的事兒時,忽的…只聽得“砰”的一聲,劉禪竟是罕見的激動不已,他一拳猛地砸在桌案上。
口中也是罕見的爆粗口:“我日——”
很明顯,這粗口也是跟關麟學的。
“怎麼?”諸葛恪好奇,連忙去問,心裡嘀咕着,這《樂不思蜀,阿斗傳》不看的好好的嘛?
當然,這個時代…還沒有樂不思蜀這個成語,諸葛恪也並不會將它歸結爲貶義詞。
可劉禪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我日,我簡直是日了狗了…”
他一邊指着那《樂不思蜀,阿斗傳》一邊說,“雲旗師傅寫的這故事,是漢中打輸了後,成都淪陷…父親戰死,我…我劉禪這麼有出息的公子竟也淪爲那大魏的階下囚,在什麼三家歸晉之後,我竟被一個姓‘死媽’的秘密幽禁在鄴城一個叫做‘阿斗寨’的地方…我日夜無聊,又無法與外界聯絡,整日只能數柏樹打發時間…”
劉禪越說越是激動,“偏偏數柏樹也就罷了,我還總是數不清楚,終於有一日,一氣之下脫口而出,說乾脆算是一萬顆柏樹吧,結果有人把這事兒告訴那個姓‘死媽’的,他竟直接把我的阿斗寨賜名爲萬柏山…奇恥大辱,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說到這裡時,劉禪已經是暴跳如雷…
他一如既往激動的接着說,“那姓‘死媽’的還封我爲安樂侯,說什麼方圓十里都是我的封地,實際上,他是派人帶三千人把我團團包圍,施以軟禁…一林頭、二善應、三章武……這些都是他駐軍監視我的地方…我無奈之下,思念家鄉,只能把住的地方從‘龍翁’改成‘龍宮’,從‘三狼崗’改成‘將軍寨’,從‘路家灣’改成‘蜀郡’,從‘路家河’改成金線河,我如此思念家鄉,可…那姓‘死媽’的問我想不想回蜀中,我還迫於無奈只能違心的說,此間樂,不思蜀…恥辱,這…這簡直是恥辱…”
呃…
聽得劉禪說了這麼大一堆,諸葛恪還心頭暗自琢磨着。
——『這啥情況啊?』
——『雲旗爲何要這般刺激阿斗呢?』
哪曾想,這個問題方纔在心頭生出,立刻…劉禪就說出了答案。
“我日了,我日了狗了,日了那姓‘死媽’的…我誓死不做亡國之君,我師傅寄來的那鍛鋼的圖冊呢?就是那整個沔水山莊鍛鋼,耗費幾個月僅僅只鍛成了一把鋼刀的圖冊…還有,我師傅讓我找的那姓‘蒲’名‘元’的名匠,你們到底找到了沒有?”
“我日了,我劉禪日了,我現在就要找到他,我要日他…啊不…我要讓他蒲元現在就鍛造出數千把那削鐵如泥的鋼槍、鋼刀、鋼戟…洛陽那邊有我師傅,有我二伯,不會出差池…可漢中這一戰絕不能輸,我要把那姓‘死媽’給秘密幽禁起來,我封他安樂侯,我讓他一天到晚去數柏樹…數不準都不行!我日他,我要讓他此間樂,不思國!”
委實…
罕見的,熊孩子劉禪…這次是真生氣了!
因爲那“樂不思蜀”生氣了;
因爲那“萬柏山”生氣了;
因爲那姓‘死媽’的生氣了——
有道是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劉禪都沒想到,他這公子一怒,直接就怒出幾千把削鐵如泥、斬石斷金的“神兵利器”…
一如擊碎許褚火龍刀的“神器大刀”一般。
——劉禪一怒,神器批量出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