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攻下來了——
河內,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攻下來了!
所有的魏軍都很懵逼,因爲…他們覺得,不應該啊。
至少,不應該這麼輕鬆的就攻下來呀!
因爲,這兩年來,雖然他們駐守邊陲,但中原的消息也是聽到過的,那關家四子關麟在傳言中…都快要被神話了,他的智計都如鬼似妖了…
所以,這麼輕而易舉的攻下來這河內,這很不合理啊。
倒是曹彰,哪管那麼多?
——『至多就是被那關雲長埋伏了嘛?不怕,他關雲長只有一個,顧此失彼!』
沉吟了許久,他還是張口道:“防人之心不可無,若是將軍堅持駐紮在城內,那…那末將就帶着所部兵馬去城外駐紮,若無意外最好,即便是有意外,城內城外互爲犄角也可以互相馳援!”
還沒有歇息,幷州早已備好的戰船已經橫江,沒有多餘的休戰…曹彰當機立斷下令對河內發動攻城。
“公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田豫解釋着,左眼皮卻一直跳個不停,“不知道爲何,我總有一股不詳的預感…總覺得這河內城沒有這麼簡單!”
“我據城而守,放得水足夠把洛河給填滿了,哪怕是這樣只折損了不到五百人,反倒是擊殺了那魏軍數千人,哈哈哈,那曹操口中的黃鬚兒也不怎麼樣啊!敢情,我要全力以赴的去守,不是我吹牛,面對十倍的敵人,這河內城守個一年半載的不成話下!”
洛陽城西城頭,淩統、甘寧、陸遜都在,他們凝視着那城外尤是平靜卻已是暗潮洶涌的官道。
卻見得這信使跌跌撞撞的進入正堂,整個人有氣無力,就好像三魂六魄失散了一多半兒一般。
說是爲了功勳也好,說是爲了在父王面前展現自己,亦或者是…爲了那大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世子之位,曹彰率軍南下星夜兼程,就是爲了第一時間渡過洛水,殺至這河內。
這些話讓城樓上的文武驚覺了什麼…
越來越多的魏軍涌入了河內城,越來越多的漢旗被撤下,整個城頭已是遍佈着魏字大旗,這些大旗迎風招展,在曜日下顯得熠熠生輝。
這一刻,那曹彰的虎目凝起,霸氣外漏。
哪曾想,這信使直接道:“三公子…三公子…張將軍是有話讓小的帶到…刻不容緩。”
“怎麼?八百里加急,把魂兒都跑丟了?”
曹彰還饒有興致的向這信使開着玩笑。
面對田豫的質疑,曹彰反問:“輕而易舉?你說這破城是輕而易舉?”
這時,“踏踏”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關麟踏步走上臺階。
他那溢於言表的愉悅心情就差寫滿在臉上。
遙遙望着那河內城中只是變幻“魏”字大旗,並沒有派兵追出來,他的心這才安定不少,卻是不忘勸着手下的兵卒,“不要激動,不要激動,慢點跑,慢點跑,那些魏軍就沒追來,你們跑那麼快乾嘛?趕着投胎去啊?”
話說回來,一個月前,曹彰是在無數次的主動請纓後,總算得到了父親曹操的首肯,允許他調動十萬大軍從邊陲殺至河內。
曹彰騎在高頭大馬上,他大聲嘶吼。
當然,除了傅士仁外,別的兵甲並不知內情,只以爲是自己的能力不行,沒能守住那河內城,也沒能重鑄這支傅家軍往昔的光榮。
這…
無疑,田豫更精神,更能從往昔的戰役中抽絲剝繭…發現問題的關鍵。
不多時,官道中,已經有河內的“敗軍”撤回洛陽。
他的目光則是一如既往的望向這洛陽西北的官道上。
牽招如實稟明,“田軍師帶所部一萬人於河內城東二十里處駐紮…”
倒是…還有至少兩成的兵卒不允許睡覺,曹彰吩咐他們堅守各處,單單盯梢天穹上飛球的魏軍兵士就不下兩千之多,更有隨時準備叫醒魏軍的,引導魏軍出城的,說起來…儘管田豫質疑曹彰的駐防,但曹彰卻是在駐防的過程中把能想到的全都想到了。
這個分析只出現了一刻,曹真便連忙搖頭。
這時,關麟開口了,但他沒有回答傅士仁,目光擡起,朝向天穹,彷彿是對着即將到來的黃昏多出了幾許期待:“魏軍傷亡如此,又是急行數日,半日的苦戰攻城,多半應該疲憊難當,睏意盎然了吧!”
隨着一聲聲齊齊的呼喊,關麟徑直走上城樓,走至城牆邊,清風徐來,溫柔的拂面,可越是這種風,越是寒芒四射,殺意逼人。
此刻…
還放的水能把洛河給填滿了。
…
牽招又解釋道:“但,這總歸是我們用七千將士的命換來的,咱們魏軍…特別是這些騎兵還是擅野戰,不善攻堅…料想那關麟即便是佈防,也當把防線重點集中於洛陽城吧!”
最終折損的兵馬這麼多!
但…只是一個剎那,他又覺得不對,因爲那“關麟”的名號,他突然覺得只是七千人的損失,還是太過輕鬆了。
“公子…”有親衛小聲的在關麟的耳邊,稟報道:“虎牢關那邊一切按照計劃進行,張遼的數萬兵馬退軍三十里安營紮寨,倒是派出了不少探馬往返於虎牢關的山道上!”
說到這兒,曹真不由得揣着下巴,試着分析道:“難道是,這些漢軍在虎牢關外設下埋伏?文遠將軍是遭遇奇襲了?”
“將軍說的是…”
這信使的聲調磕磕絆絆,顯然話語中帶着巨大的惶恐與畏懼…
魏軍中的將軍能讓他佩服的不多,恰恰,張遼張文遠便是他最佩服的那個——
因爲兵力懸殊,城…固然是攻下來了。
敢情這河內城,白日裡的仗不過是小試牛刀,真正的殺手鐗是放在深夜呢。
聽得閻柔疑惑,牽招補上一句,“或許,是文遠將軍路上遇到什麼雨水泥濘阻隔,耽擱了!”
…
也正是基於此,田豫激怒難當,憤怒的朝曹彰嘶吼。
曹彰也算是有理有據的迴應了田豫的話。
曹彰不由得大笑了起來。
同樣,這時的田豫知道,如今的曹彰…是聽不進去任何勸諫了。
“希望如此——”田豫還是想不通,最終只能微微頷首,也與牽招一道追隨着曹彰往城內走去。
反觀田豫,他只能深深的嘆出口氣,固執的將軍,不聽勸的公子,手下的將士,無奈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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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乃徵東張文遠將軍的信使,特有急件來呈給曹將軍!”
聽到這話,關麟只是微微頷首,沒有特別的在意。
田豫登時語塞,他沒想到…這看似輕鬆,看似迅捷如電的攻城戰。
世上再沒有抱着如此心情逃遁的將軍了。
“唉!”
這…
聊到了田豫,閻柔本是想說點兒什麼,但話到了嘴邊還是嚥了回去。
這時,曹彰的副將,平虜校尉牽招如實稟報道:“目前粗略統計,已經摺損了將近七千人…軍械、戰馬、雲梯折損的數量,無法估算…”
牽招勸他,“國讓,莫想那麼多…如今大魏三路襲取洛陽,那關麟又不是神仙,顧此失彼,守不住這河內也是情有可原。”
除了關麟外,倒是唯獨陸遜眯着眼,繼而眼觀鼻,鼻觀心,像是一切都看在眼裡,通曉在心頭。
“說吧?什麼話?”
說到這兒,曹彰一拳砸在桌案上,“況且,你們都畏懼這飛球,可本將軍不懼,本將軍專程詢問過那些見證過這飛球的兵士,得到的結論,這飛球移動速度並不快,樊城之所以烽火聯營,那是因爲防範水淹故而將整個城門堵塞…使得數萬兵甲無處逃遁!本將軍早已防到這一點,你卻還嚷嚷着出城駐守?怎麼…那飛球可以空襲河內城,就不能空襲城外的軍寨?”
“三弟,三弟啊…”
反觀此時的傅士仁,大軍撤離河內城,他親自殿後。
“爾乃何人?可知誰在裡面——”
就在這時…外頭一個信使跌跌撞撞的要往這官署正堂闖,卻被曹彰的親衛一把攔住。
倒是曹彰,似乎是因爲過了一段時間,他的氣也消了許多,“呼”的一聲長長的籲出一口濁氣,然後感慨道:“冷靜下來後,我也想了想,田先生也是爲我好,擔心那關四的陰謀詭計,這兩年多來,大魏不少人在這陰謀詭計中吃了大虧!不過…兩年來,咱們大魏也算是摸得一些門道!田先生擔憂的對,可我們也不能畏敵如虎…該防備是要防備的,但該打也得打,不能退縮!”
會發生什麼呢?
閻柔與牽招正在官署的大營內與曹彰交談着什麼。
倒是曹彰的智囊田豫,他瞅着此間有點兒不對勁兒…
月色朦溟,夜裡的河內城顯得出奇的安靜。
啊…
伴隨着一聲冷哼,曹彰怒道:“那依你這麼說,我們老老實實的龜縮在冀州,等着他關麟一步步的蠶食我大魏疆土就好了?”
田豫本還想再勸,可曹彰已經轉移了話題,“來人,去催問下虎牢那邊張文遠的大軍,關中曹真、姜維的軍隊,他們走到哪裡了?距離三軍合圍洛陽的日子,他們若耽擱了,休怪我曹彰無情——”
“將軍這麼說,關羽…還真的沒有出現!”牽招不由得撓着頭,狐疑的猜想。“或許,真的是那關雲長阻隔的文遠將軍呢?”
曹彰是跑死了三匹戰馬,可手下的兵士們卻幾乎是跑斷了腿。
曹彰這麼想…
呃…
說到這兒,他直接揮手,“告訴我們的田軍師,破這河內城,我們損失了多少兄弟。”
閻柔如實稟報說:“傍晚時方纔收到子丹將軍發來的信箋,說是距離這河內城只需三日的行程了…張文遠將軍那邊,還尚未有什麼消息,不過想想不應該啊…按照約定日期,今日張文遠將軍該是抵達那虎牢關下…若是飛鴿傳書的話,消息應該是率先傳來纔是!”
別說,這麼一推理,曹彰還真的有點道理。
…
“哼…”
好像這城丟了,這仗輸了,卻比他打贏了還要高興十倍、百倍!
什麼叫做歡欣鼓舞?
傅士仁此時此刻的表情,那就活脫脫的叫做歡欣鼓舞——
田豫正要開口接着勸,曹彰已經驅馬向前,連帶着他大聲呼喊:“多說無益,諸將士,隨本將軍入城——”
他作爲曹家的三公子,夙來眼高於頂,這些年在邊陲又屢立戰功,是曹家公子中最是戰功赫赫的那個!
只是,曹彰是不可能認可他的這套說辭。
“不會!”曹真斬釘截鐵的說,“文遠將軍是父王封的大魏五子良將之一,依我說,便是這五子良將之首,他也是當得的…這種約好的攻勢尋常將軍都不至於被雨水泥濘耽擱了行程,何況是他?”
一個個早已昏昏入睡…整個河內城彷彿都籠罩在困頓的海洋。
說到這兒,曹彰驟然擡高聲調,“都畏敵如虎了…那還打什麼?還打個錘子!老實滾回去,抱着那小娘皮睡大覺,豈不是更輕巧?更痛快?”
別人或許會畏懼關麟,可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個關家子罷了,他爹關羽…曹彰都不懼,何懼於他?
大魏黃鬚兒?又豈是浪的虛名?
“衝進去,奪下各門,但有抵抗的漢軍,悉數殺無赦——”
“讓他進來。”
他斬釘截鐵的說,“不會!除了那關羽外,整個漢軍中都不會有人是文遠將軍的對手!奇襲埋伏他?呵呵,死路一條!”
曹彰是自負,但這所謂的自負…若是在張遼面前,那就什麼也不是了。
莫名的,心頭總是涌出深重的擔憂,可這擔憂到底是什麼,田豫卻說不出來。
甚至,淩統、甘寧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們也以爲…這只是一場“正常”的大敗。
連帶着淩統、甘寧、麋路他們也好像察覺到了什麼…
…
“田先生,本將軍已經說過無數次了…”曹彰迎上田豫那凝起的面容,怒不可遏的嘶吼:“本將軍在外圍百步一崗隨時關注着天上的情況,整個四方大門敞開,所有駐軍悉數已經熟悉出城路線,莫說是那洛陽城尚且沒有飛球空襲,即便是有,我大軍也可第一時間反應!”
哪曾想這時,“踏踏”的腳步聲再度響起,卻是傅士仁已經登上城樓,腳步無比急切。
這話脫口,曹彰的聲音驟然擡高,“十萬人圍一座一萬多人的城池,如此懸殊的兵力,還則損了七千多兵甲?田先生?你卻告訴我是輕而易舉?”
他的表情無比凝重,神色也緊張、擔憂到極致。
放水?
曹彰吩咐一聲。
這…啥情況啊?打了敗仗…心情不好的話,大家都能理解,可方一登上城樓就如此這般激動,還精不精彩、漂不漂亮,咋地?是這城丟的不精彩?你傅家軍敗不漂亮咯?
這是…這是啥情況啊?
倒是傅士仁,他像是與這一干武將完全不是活到一個世界,他越說越起勁兒,越說越是興奮了。
此刻的他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曹彰轉過身,一邊去端詳着那擺放在案几上寶劍,心頭卻道。
之所以如此,是因爲就在剛剛,他提出的將大軍一分爲三,除了中軍外悉數都安營紮寨在河內城外的提議被曹彰直接否決。
“這麼說來,也怪不得河內漢軍失守了…呵呵,三路齊攻,便是他關雲長也是顧此失彼啊!啊…哈哈哈哈哈!”
可這十萬魏軍倒下了七千不提,活下來的…沒有一個還有精力享受這份勝仗後的歡愉。
“哈哈…”
關麟是在感慨,可傅士仁不講究,大手一甩,“管他們呢?反正這一夜過去,就醒不過來!”
曹彰這麼一番話,閻柔與牽招彼此互視,然後齊齊拱手。
“你愛去哪去哪?”曹彰依舊生着氣,“怎麼着?沒了你,本將軍還打不下這洛陽城麼?”
幾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心頭突然間就對這一夜期待了起來。
“——可他們有飛球,當年樊城怎麼烽火連天的,三公子啊…你難道就沒有聽說過麼?”黃昏將至,河內城的官署大堂中,田豫的聲音驚起了原本正在歸巢的雀兒。
傅士仁的話讓淩統、甘寧、麋路等人一臉懵。
“唉…”
傅士仁這話,直接讓關麟與陸遜不約而同的笑了。
田豫卻還是不甘心,“三公子啊…那關麟最可怕的不是飛球,也不是什麼連弩,不是什麼霹靂十牛弩…而是…而是…那層出不窮,是我們不知道…是我們未知的軍械啊!天人將軍怎麼敗的?龐德將軍怎麼死的?東吳怎麼滅亡的?三公子啊,覆滅他們的不是已經的軍械,而是…而是一切的未知啊!”
打了敗仗的傅士仁哪裡有半分沮喪與頹然,他興致昂揚的登上城樓,“怎麼樣?哥哥這仗打的精不精彩?漂不漂亮?”
一時間,曹彰那鮮紅的披風披散在馬後,威風凜凜。
被曹彰這麼一吼,也不知道是因爲他那言語中的威懾,還是有幾分道理,田豫一時間竟是語塞。
說完這個話題,曹彰問道:“子丹那兒,還有張文遠將軍那兒如何了?”
“呼”伴隨着一聲清幽的呼氣,此情此景,關麟正要感慨一番。
…
就像是那五個字——看破不說破!
一個個倒是顯得有些沮喪。
嘶…
“將軍,據我所知…那關麟極擅長陰謀詭計,如今…如此輕而易舉的破城,當得加倍小心哪?”
…
這信使的話已是接踵傳出,“張將軍說…張將軍說,說…說彰公子,彰公子快跑,快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