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藍田生美玉，大喬藏何夕？
——『秦弩的造價這麼高麼？』
這就涉及到關麟的知識盲區。
他並沒有特別去留意糧食與鑌鐵的兌換比例。
當然…
且不說這個時期，在後世，一把九五式步槍的造價大概五千元左右，而一把符合軍用的頂級弓弩的造價高達五萬元。
也正是因此，弓弩這種裝備只在特種部隊或者武警等特殊部門使用。
只不過，這是後世的價格。
可聽黃承彥的意思，哪怕是秦漢時期…秦弩的造價也不會低到哪裡去。
要知道, 十萬斛糧食，都足夠一萬人的軍隊吃上小半年了。
關麟疑惑的問黃承彥：“老黃，你不是唬我吧？秦弩有這麼貴？”
不多時，一位翩躚女子徐徐走出，女子看似年齡不大，不過二十歲，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頰上，蘊含着濃郁的惆悵。
見關麟有些激動，黃承彥幫關麟夾了一塊涮好的牛肚，笑吟吟的道：“你沒有，你爹有啊？你去找他要啊！”
“鐵也不行！”黃承彥十分肯定，“必須得用百鍊鋼！”
諸葛瑾與諸葛恪本欲上船，卻因爲這聲音腳步一頓，駐足於岸邊，靜待那船塢中人兒！
嘴上雖這麼說…
孫茹輕輕咬了下脣，旋即一絲不苟的問道：“妾守在此處就是想問先生，誠如先生這樣東吳朝堂上的‘老人’，想必一定知曉我母親與弟弟現如今，究竟身處何方？”
就這羣諸侯，一個個都是窮逼。
黃承彥當即起身，回屋中取出一柄蹶張弩，他指着箭簇，“看到沒，單單這個簇首的製造工藝就極其複雜！莫說材料, 單單工序上，一個工匠忙一天也做不出幾枚。”
孫茹目光朝下，也看向諸葛恪，感慨道：“想必這位就是藍田生玉的諸葛元遜了吧？果然，小小年紀，就頗有名士之風。”
母親！
除了箭簇，黃承彥又指出許多處。
劉備也製造過“蜀八劍”，命人採金牛山鐵白煉鍛造而成，長三尺六寸，一把劉備自己佩帶，剩下七把賜給劉禪、樑王理、魯王永、諸葛亮、關羽、張飛、趙雲佩帶。
——“你這老頭不厚道！”
可到底是因爲什麼？諸葛瑾一時又想不透。
說到這兒，關麟又將一塊兒涮牛肉塞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說：“老黃，我發現你越來越不正經了，咱們可事先說好了，這秦弩必須籌集一萬方能拿出，以壓倒性的優勢，出奇制勝！萬一泄露出去，可就不能達到想象中的效果了。”
老年人都是爲“回憶”而活着的。
江陵城的渡口，一艘烏篷船內伴隨着琴絃的波動，清麗的女聲緩緩吟出。
諸葛恪再度拱手當先進了船艙。
這女子正是孫茹，孫策的三女兒，陸遜的正妻。
“說正經的。”黃承彥突然變得一絲不苟了起來，“這造秦弩的錢，你爹和你伯父不給你，難道…你不能騙麼？”
關麟放下筷子，一攤手…
講到這兒，他頓了一下，“按照咱們的構想, 這萬弩齊發, 是要頃刻間摧毀敵人軍陣的，如此算來，那尋常的鐵器穿透不了盾甲，對騎兵或許有些威脅，但對步兵威脅不大，必須改用百鍊鋼！”
果然，所謂的“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話不是說說而已。
玩弩，他們玩得起嘛？
呵呵…
“那用上好的鑌鐵？”關麟脫口而出。
“誰？”
孫茹提到的“藍田生玉”，是孫權曾對諸葛恪的讚譽。
日…
黃承彥這話，讓關麟微微一怔，不過很快，他就搖頭道：“老黃，你跟我開玩笑是麼？益州就是再富庶，我啥身份，我給伯父要，他會給我？”
不吃了，飽了！
“不愧是諸葛先生，慧眼如炬，洞悉萬物。”
…
等等…
當然…孫茹越是這樣，諸葛恪越是心如明鏡，她一定有事要求父親。
謙恭有禮…落落大方。
念及此處，黃承彥連忙提醒道：“你爹沒有，可你伯父有啊？他可是剛剛謀下益州！”
“呵呵…”黃承彥聞言笑了，他輕捋鬍鬚，“你小子自然不是這等齷齪的人，可架不住有人是這樣的人，也有人極擅長騙人哪？”
關麟注意到, 黃承彥做出的這個“樣品”幾乎與他繪製的圖紙完美復刻。
“自舍其身，施於天下，明以洞察，哲以保身。”孫茹款款道：“夫君總是向妾提及先生的爲官之道，夫君對先生敬仰不已，妾亦敬仰不已…”
黃承彥也不生氣，笑吟吟的回道：“那不都是跟你這小不正經學的？”
孫茹朝他投去讚許的目光，而隨着諸葛恪的離開，這一方渡口只剩下她與諸葛瑾兩人。
別看諸葛恪年齡不大，卻是遠近聞名的奇才，名氣極大，文采飛揚，特別是辯論…難逢敵手。
“哪裡，哪裡…”諸葛瑾的腦海中飛速的轉動，他已經意識到，陸遜派孫茹來送他，不會那麼簡單。
史書中有記載的，也僅有曹操曾命人制作“百辟刀”五枚，除自己佩戴外還賞賜諸子，曹植作賦描述制刀的場景，曰：“熾火炎爐，融鐵挺英。烏獲奮椎，歐冶是營”。
而這等打磨工藝, 無疑更爲秦弩的製造增添了不少困難。
黃承彥的話還在繼續，“何況秦弩的弩矢用的是青銅鑄造，可現在用青銅鑄造的箭簇，便是尋常的甲都破不了，必須改改…”
關麟已經打退堂鼓了。
——“洪七公！”
要知道，百鍊鋼是在西漢晚期出現的“炒鋼”技術下誕生的。
——“老黃，你跟蹤我！”
“當初娶阿丑時，說好夫妻二人在老夫身邊盡孝，現在倒好，他小子去巴蜀也就罷了，竟把我那獨女阿醜也拐到了那巴蜀之地，幾年都未曾一見…想到他，老夫就恨得牙癢癢！”
純淨又惆悵，矛盾的集合，恰恰是這獨特的氣質，讓諸葛瑾與諸葛恪的目光都死死的盯住他。
而最複雜的當屬刃身遍佈的那細緻而又分佈有序的磨痕，這種設計, 不亞於槍矛兵刃上所帶的“倒刺”與“血槽”，是給敵人放血用的。
“聽聞益州劉璋的府庫裡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堆積如山，糧倉中也堆滿了糧食，這一百萬斛糧食，保不齊他能拿的出來呢？”
不比魏晉時灌鋼法盛行，漢末百鍊鋼雖然出現，但因爲對淬火的技藝要求的甚高，能製成百鍊鋼者寥寥無幾。
倒是諸葛恪，也拱手朝孫茹行了一禮。“晚輩諸葛恪拜見孫夫人…”
孫權見到他以後覺得異常驚奇，於是就對諸葛瑾稱讚：“藍田出產美玉，果然是名不虛傳。”
“孫夫人有話不妨直言，若是在下能效勞的，自當竭盡全力。”
簡單點說，就是將生鐵中的碳含量降低，去渣，直接獲得鋼。
這種貴，讓關麟有一種，秦弩這玩意，他是不是玩不起的感覺！
呃…
“十萬斛糧食，呵呵，別說一萬秦弩，就是連一千都不夠。”黃承彥繼續吃着他的涮菜，一邊吃一邊道：“若要實現咱們那‘秦弩軍陣’重現於世的計劃，那至少得一百萬斛糧食？嗯，省點兒的話，一萬斛差不多了。”
…
關麟繃着嘴，他突然覺得涮羊肉不香了。
黃承彥隨便說了幾個材料，關麟的心中已經波濤洶涌，而這股波濤歸納起來就一個字——“貴”！
——太貴了！
此六劍亦是百鍊鋼製成…
就在這時，關麟想到了什麼，他反問黃承彥，“老黃，你只說讓我找我爹要，找伯父要，怎生你不能找你那女婿要啊？如今掌管益州府庫錢糧的正是你那好女婿諸葛孔明啊…你開開口，不說一百萬斛糧食，借個三、四十萬咱們先造着，問題不大吧？”
劍上銘文均由諸葛亮書寫！
這也是採用的百鍊鋼的技藝。
這便是曹軍陣營少有的百鍊鋼刀！
至於孫權，晉·崔豹《古今注》記載：“三國吳大帝孫權有六柄寶劍，一曰白虹，二曰紫電，三曰辟邪，四曰流星，五曰青冥，六曰百里。”
他若是，能憑一己之力，讓那曾經橫掃六國的秦弩方陣再度重現，那是何等的壯觀？
年齡大了，對金錢、名望什麼的都已經看淡了，就想做一些“雄偉”的事兒，做一些能讓後人津津樂道的事兒。
諸葛瑾當先開口。
“晚輩就不打擾父親與孫夫人了！”
試想一下，一萬秦弩，均用百鍊鋼製成的箭簇，那萬弩齊發，射出去的就不是弩矢了，而是赤果果的金子啊！
這不是幾萬斛糧食的問題麼？
這一刻，關麟才意識到，爲何弩這種兵器在“漢末”、“三國”的戰場沒有成爲主流。
只是空巢老人嘛，難免對女婿有點氣性，正常…正常！
“那依你這麼說，我費盡心力才湊出的這十萬斛糧食是沒啥用了，咱們那秦弩方陣重現人間的計劃也完犢子了唄！”
等他再老點兒，站不起來了，躺在牀上時，總是多出了一些美好的回憶！
“騙？”關麟一怔，他做出一副“偉光正”的姿態，“我關麟堂堂君子，我是一個高尚的人，純粹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我豈會騙人？我豈會是這樣低劣的、骯髒的、齷齪的人？”
關麟知道這樣的設計，符合了力學，使得導向與殺傷力無限的擴張，自然製造起來，難度更大。
秦弩的強大破壞力，是建立在的是其龐大的金錢堆積之上，關麟原本還是有些天真了。
行禮過後，諸葛瑾方纔不失分寸的問道：“在下以爲會是伯言來送，倒是不曾想，勞駕孫三小姐…”
此言一出，關麟一蹦三尺高：
當然，關麟不會懷疑黃承彥的本事，這老頭在百工奇巧上精湛的很，區區淬火難不到他！
關麟唯一在意的是錢…
他放下筷子，一本正經道：“老黃，你這人不厚道啊，我關麟就是老母雞，也不能枚枚都下金蛋吧？一百萬斛糧食，我去哪湊去？”
試想一下，作爲一個垂暮之年的老叟…
太貴了，這秦弩玩不起…我不玩了還不行嘛？
黃承彥看出了關麟的心思，他有些慌了。
說到這兒，關麟又白了黃承彥一眼，補上一句：“老黃啊，你啥時候變得這麼天真了？像個孩子一樣！”
——“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常恐秋節至，涼……”
箭簇由簇首和鋌組成，“簇首”呈三棱柱形，“鋌”則呈圓柱形。
從弩臂到牙，到弦，到匣, 再到護手，爲了能使“張力”破百斤, 能使得射程更遠，射速更快，每一道工序的製作難度都極其考究。
秦弩也一樣…
一如春秋戰國時期那鄭國的刀，宋國的秤，魯國的匕首，吳越的劍，這些之所以聞名於世，除了那精湛的技藝外，材料的選取更是重中之重。
“找我爹要？”關麟就“呵呵”了，他一擺手，“老黃你不知道麼？我爹就是個窮逼，一百萬斛糧食，他要能湊出來，我倒立洗頭，罷了…咱還是吃火鍋吧…”
孫茹一身幹練的女子勁裝，淡淡的道：“妾奉夫君之命特來送諸葛先生父子。”
可關麟能聽出來，這老頭對諸葛亮這女婿還是很滿意的。
“小女子孫茹見過諸葛先生。”
聽到聲音，也看清楚船塢中走出女子的面貌，諸葛瑾心頭一怔，連忙拱手，“原來是孫三小姐…下官失禮，失禮。”
懂了，關麟總算是明白了，這纔是最貴的。
“不敢當…”諸葛瑾再度拱手，畢竟是孫策的女兒，哪怕嫁爲人妻，身份上依舊貴重。
當然，說是這麼說，真正的實操起來，難度極大，對淬火的技術要求極高。
怕是幾十萬斛糧食都不夠！
說到底，秦弩的弩機，再怎麼貴，那也是一勞永逸式的投入，可弩矢…那是消耗品，就是個無底洞了。
還有那材料…
“老夫纔不會求他呢！”提及諸葛亮，黃承彥話鋒一冷，語氣驟變，“他小子，比你還不靠譜。”
一時間，“藍田生玉”就傳開了，到後來，成了東吳地界，諸葛瑾父子獨有的讚譽。
弟弟！
孫茹是問大喬與孫紹的下落。
而這話脫口，諸葛瑾下意識的渾身一個寒顫，雙腿踉蹌，竟差點跌倒在地！
——這是一道送命題！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