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簡簡單單的數學題,卻弄得幾人焦頭爛額。
特別是典韋,自己繞不過來這個彎,就把滿肚子的怨氣全都撒在了荀彧身上。
按官職來說,典韋不過是名校尉,荀彧卻是當朝的尚書令。
兩人之間,差了好幾個級別。
不過,他們私底下的交情極好,妥妥的老夥計老哥們,因此,誰也沒有當真。
可話說回來,荀彧其實也很鬱悶。
題目是先生出的,他典韋弄不明白,罵自己做什麼?
有種的,罵先生去呀?
憨貨一個!
大夥愁眉不展,各懷心事。
曹操突然看向林風,說道:“先生,你這題目看似取巧,實際上沒什麼意義啊。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故弄玄虛了?”
荀攸雖說已經算出了答案,可在內心深處,也覺得這個問題十分古怪。
尋常的算術題,基本上都是直來直去的。
給單數,求總量;給速度,求距離。
可林風這道題,排水注水,邊注邊排,顯然是在故意刁難人。
尋常生活中,哪會遇到這種情景?
林風笑了笑,反問道:“聽說,去年時候,洛陽發了一場大水,不知有無此事?”
荀攸雖不情願,還是如實答道:“確有此事。”
“當時正在七八月份,天子還未移駕許都。黃河上游突然決堤,滔滔洪水,噴薄而出,巨浪衝天,連綿不絕。只一夜,便灌滿了各大湖口。”
“後來呢?”林風接着問道。
荀攸深深吸了口氣,臉色漸漸變得異常陰鬱。
“後來,各路官員即刻帶人前去泄洪。只是,泄洪泄了幾天幾夜,水位仍然下不去。附近數百里土地,成了一片澤國。”
“最可恨的是,治水的官員愚笨無知,竟然算錯了泄洪疏散的時間!導致沿岸三四十個村鎮,盡皆被淹,死了好幾百名無辜百姓……”
洛河洪災,曹操幾人全都在場,一想起當時的慘烈狀況,他們便忍不住冷汗涔出。
林風點了點頭,淡然問道:“如果,他們會做這道排水注水題,又該如何?”
一言既出,衆人全都爲止一顫。
對啊!
排水注水,不就是蓄洪泄洪?
如果,當初的治水官員們,會做這倒數學題,必然會是另外一種結局。
哪怕依舊無法阻止洪水奔涌,是不是可以提前安排沿岸的村莊撤離?那幾百名百姓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曹操起身離席,對林風莊重的施了一禮,“先生之言,如醍醐灌頂,令我等茅塞頓開。只可惜,當時先生不在,否則,否則……”
荀攸聽到此處,也不得不跟着感慨長嘆。
山川治理、百姓管轄,本是國計民生的大事。朝堂之上,多少人爲之喋喋不休。
可書院裡的小先生,卻能別出心裁,將其巧妙的化解在數學題中,真可謂深入淺出、獨具一格。
這種才智與胸懷,不是一般人能與之相比的。
可反觀自己,一味的爭強好勝,一味的孤芳自賞,甚至還要狠狠的教訓他一頓。
格局,小了啊!
荀攸臉色微紅,擡手歉意道:“多謝先生教誨,在下感激不盡。”
林風擺了擺手,沒當回事,“學術討論而已,算不得什麼。我這還有一題,你們要不要聽?”
“聽,先生請講!”
“好。”
林風清了清嗓子,笑道:“幾位。”
“在!”
“請聽題。”
“是!”
“說,老狗在家喝酒,一杯酒只喝一半,然後加滿水。再喝一半,又加滿水。再喝一半,還加滿水。按照這個方法,一直喝下去。問,喝到第九十九杯時,老狗總共喝了多少酒、多少水?”
聽到這個問題,典韋人都傻了。
酒,還能這麼喝?
一杯酒,只喝一半,然後還得加滿水。
加滿水後,再喝一半,又要加滿水。
一直這麼喝下去,直到第九十九杯!
這,這特孃的……
典韋猛然跳了起來,指着荀彧怒氣騰騰的罵道:“老狗,你特麼真的是有病!”
“你個孫子剛纔在那排水注水、左右開弓,弄得人煩不勝煩,我早就受夠了!”
“現在,你喝個酒都不讓人省心。一會兒加水,一會兒只喝一半,你賤不賤?你是不是純粹噁心人來了?”
“老狗,我,我草尼瑪!”
荀彧一聽,也立馬火了起來,指着典韋的鼻子罵道:“你特麼才賤呢!我愛怎麼喝怎麼喝,你管得着嗎?”
眼見他們兩個,爲了一點小事,居然當場對罵起來,曹操心裡,別提有多樂呵了。
這個典韋,真是傻的可愛。
你自己聽不懂題目,罵荀彧幹什麼?
弄得大家都挺開心的。
曹操哈哈大笑,荀攸也忍俊不禁。
過了片刻,典韋、荀彧依舊吹鬍子瞪眼睛,站在教室裡大罵,把丁夫人、清河公主都引來了。
曹操咳嗽兩聲,急忙勸道:“管家、護院,不可無禮。”
典韋一甩頭,悶悶的坐在角落裡,吭也不吭。
荀彧臉紅脖子粗的,接連罵了好幾句,“你才賤呢!你最賤!”
等過足嘴癮之後,方纔意猶未盡的轉過身,衝林風笑道:“先生,繼續,繼續講課呀!”
“哦,好,好……”
林風定了定神,將目光從他們二人身上收了回來,繼續說道:“這一題,要引入一個概念,方程式。《九章算經》中記載,方程……”
一道方程式,荀攸聽的是如癡如醉。
他曾認真仔細的鑽研過《九章算術》,對於方程式有個大致的瞭解。
但,礙於各種現實問題,荀攸無法將方程式具象化。
現在,藉助林風所講的阿拉伯數字,以及字母符號,荀攸這才恍然大悟,這才體會到“方程”二字的妙用。
津津有味的聽了半個時辰,一直到下午上課的時間,荀攸仍是不知滿足,始終不願離席。
可孩子們已經涌進了教室,曹彰、曹植兩個,開始嘟嘟嚷嚷的趕人了。他再不走,課都沒法上了。
林風只得敲了敲桌案,笑道:“狗兄,時候不早了,咱們今天的討論到此爲止。你,你明天再來吧。”
荀攸眼睛一睜,瞪得像個銅鈴,激動的道:“我明天也能來嗎?好,先生,我一定到!絕不食言!”
“呃……”
不過隨口這麼一說,他居然當真了。
林風乾笑兩聲,委婉的暗示道:“狗兄,你明天如果有事,不來也行……”
“來!一定來!先生既然誠意邀請,豈有不來之理?”
荀攸紅光滿滿,昂首闊步的走出了教室。
臨別之際,他還不忘回頭對林風提議道:“先生,你的課講的真好。不如,我搬到書院裡住,咱們同牀共枕、抵足而眠,做夜夜暢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