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張開饕餮巨口,將手中的烤串全部擼進了嘴裡。
也不管嘴角的醬汁調料,把竹簡一丟,盯着面前的狗盆,仔細的端詳起來。
林風捧着茶杯,看他如此煞有介事,不免呵呵兩聲,忍不住覺得好笑。
一隻狗盆,怎麼竟然這般上心?
連最愛的烤肉都不吃了?
狗管家狗管家,還真對得起自己的名字……
一頓飯下來,荀彧的心思全被狗盆給吸引了過去,壓根就沒吃多少東西。
離別之際,他把剩菜打包打包,權當宵夜了。
然後,就和郭嘉一起,馬不停蹄的趕回司空府,找曹洪商量此事去了。
司空府內,曹洪正在兢兢業業的審閱公文。
許縣縣令滿寵,站在他面前,一條一條的彙報屯田任務的進展。
二人見荀彧、郭嘉急匆匆的走來,表情相當嚴肅,當即放下公文,屏退左右的書吏侍衛。
曹洪招了招手,問道:“老狗,小郭,你們今天不是休息嗎?這麼晚趕來,難道有什麼急事?”
荀彧沒有說話,從懷裡取出那隻狗盆,擺在了二人中間的桌子上。
曹洪面色一僵,不明白荀彧到底是什麼意思,見他手裡還拿着幾串烤肉,笑了笑,問道:“莫非,你要請我們吃東西?”
“將軍,莫要開玩笑,你好好的看看,這種東西你見過沒有?”荀彧盯着曹洪,一臉的鄭重。
桌子上那隻狗盆,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餐具。
若非精巧細密,圓潤質樸,與尋常百姓家的鐵器並無太大區別。
然而,通過荀彧的神情,曹洪知道不可能那麼簡單。
他檢視良久,突然意識到,打造這隻狗盆所用的鐵料,自己確實沒有見過。
似乎,單論材質,面前這隻狗盆,比他佩戴的寶刀還要好。
曹洪心生好奇,問道:“老狗,這鐵器哪裡來的?”
“對啊,荀大人,怎麼一眼看去,不像是個凡品?”滿寵脫口而出,他也發現了問題所在。
荀彧見他二人如此,搖了搖頭,不免長嘆一聲。
“本以爲書院的教書先生,已經是天縱之才。誰曾想,一座小小的南山,竟然是個藏龍臥虎之地!”
“老狗,你的意思是……”
荀彧不等他說完,繼續道:“這狗盆,是南山腳下集市上,一個打鐵的鐵匠鍛造的。你瞧瞧他的手藝,瞧瞧他的材質,比之咱們的庫部、考工如何?”
庫部,是掌管兵器軍械的機構;考工,是製造兵器軍械的官員。
這兩個,基本上代表了當時的最高技術水平。
曹洪略作停頓,看向荀彧,尷尬的苦澀一笑,“自然比不了。別的不說,單是這種鐵料,我們就冶煉不出來。”
毫無疑問,這個結果,大夥早就心知肚明瞭。
荀彧皺了皺眉,淡淡的道:“明天,你去南山腳下趙鐵匠那裡,把他請過來吧。考工一職,我覺得可以讓他來做。”
“好!我明天一定去!”曹洪豁然起身,面色莊重的點了點頭。
一個民間鐵匠,居然有這種本事。
看來,此人必然和小先生一樣,也是位不世出的奇才。
之前,通過林風的屯田計劃,曹洪把許都閒置下來的土地、四處遊竄的流民,安排的妥妥當當。
只要到了夏收,許都就會有源源不斷的糧草,充實到府庫之中,也會有源源不斷的百姓,被吸引到中原地帶。
那時候,身爲屯田主事的曹洪,不得跟着飛黃騰達?不得跟着揚名立萬?
他做武將做的有聲有色,做文官又做的風生水起,文治武功都有的情況下,曹操帳中,他曹洪不是第一能人又會是誰?
而現在,除了屯田,又來了個鍊鐵。
如果能把趙鐵匠請到司空府,讓許都的鍊鐵技術、兵器製造技術,硬生生拔高一個檔次,那就是另一件天大的功勞。
從此以後,他曹洪,必然要在青史留名,必然會成爲一代賢臣!
曹洪心裡那個喜呀,那個樂呀,那個敲呀,那個打啊……
美得冒泡!
翌日清晨,不等別人催促,曹洪一大早就帶着禮物,在滿寵的陪同下,去南山集市趙鐵匠家裡請人去了。
趙鐵匠打了半輩子鐵,見過最大的官,就是鎮上負責教化、收稅的三老,以及比之高一級的縣老。
像曹洪這種都護將軍級別的高官,又是當朝親封的侯爺,他別說見了,想都不敢想。
爲了避免身份暴露,也爲了避免嚇到升斗小民,曹洪特意換了便裝,繼續使用吉老二這個名字,來與趙鐵匠進行交流。
幾人從早上聊到中午,廢話說了不少,可真正有用的東西,卻屈指可數。
每當曹洪問趙鐵匠該如何冶煉、如何鍛造時,他總會以家傳絕學爲由,斷然拒絕了。
到最後,曹洪不僅弄了個灰頭土臉,甚至還被趙鐵匠罵做奸細,之所以來鋪子裡找他,就是想套取他的打鐵秘方……
本來是求賢請教,卻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實在有些出人意表。
曹洪鐵青着臉,對滿寵挑了挑眉,暗示他道:“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先把這狗孃養的鐵匠帶回司空府,再慢慢審問!”
然而,滿寵官職雖低,卻是一名有原則、有操守的酷吏。
他面無表情,只輕輕的說了八個字:“鐵匠無罪,恕難從命!”
這下把曹洪給氣的,就差跑到軍營,點起兵馬,親自將他們綁回許都了。
眼見怎麼解釋都沒用,曹洪只得咬着牙陪着笑,放下禮物,說第二天再來拜訪。
第二天天不亮,曹洪又起了個大早。
他也不帶着滿寵,自己孤身一人,來請趙鐵匠出山。
趙鐵匠心想:我特麼一個打鐵的,你請我出什麼山?給你爹打副鐵棺材嗎?
想也不想,直接回絕了。
曹洪鬱悶不已,心裡很是生氣,放下禮物,說明天再來拜訪。
一天如此,兩天如此,接連好幾天都是如此。
曹洪每天都帶着禮物去請教趙鐵匠,趙鐵匠每天都冷冰冰的不予理睬。
直到第七天,曹洪再次來到集市上時,趙鐵匠煩不勝煩,報官了。
官兵也不知道曹洪的身份,只當他是想要私營鐵器的奸商,當着一衆街坊鄰居的面,罵了他幾句,並聲色俱厲的警告他說,不準再來騷擾百姓!更不準私自冶煉鐵器!
曹洪長這麼大,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屈辱?
他當即勃然大怒,一邊指着官兵的鼻子罵爹罵娘,一邊拽着趙鐵匠稀鬆的幾根頭髮就往外走。
結果,被官兵拿起繩索,套住脖子,送到大牢裡去了。
曹洪出來的急,又沒帶官印、公驗一類的東西,眼見狀況不對,急忙衝那幫官兵吼道:“我是侯爺!你們誰敢拿我?我是侯爺!”
官兵呵呵一笑,拍着曹洪醬紫通紅的臉頰,嬉皮笑臉的道:“你特麼是個猴吧?還侯爺!你給我老實點,在特麼汪汪亂叫,我把你給閹了,送給書院的先生當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