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鄴城。
兩三月來發生的種種事故,已經把袁紹折騰的心如死灰。
他猛的吸了一口氣,隨即又緩緩吐出,轉身看着堂下的謀士、將軍,久久說不出話來。
長子袁譚擡頭瞄了一眼,小聲問道:“父親,青州那邊?”
袁紹勃然大怒,指着袁譚喝道:“還青州呢,冀州都被曹賊給拿了,怕是再過段時間,咱們鄴城老家都要被一鍋端了。”
袁譚撇了撇嘴,有些不忿的道:“誰能想到,曹賊竟如此奸詐。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的計謀,先挑撥我們與公孫瓚的關係,讓我們倆家打起來,他在趁虛而入,最後再到冀州撿現成。父親,孩兒就沒見過這麼狡詐的人!”
袁紹重嘆一聲,想要說幾句狠話,可一想到目前的局面,他又變得有氣無力。
“你也是,身爲青州刺史,怎麼就守不住城呢?曹操手下有郭嘉,有夏侯淵,你手底下不也是名將輩出?怎麼就如此不堪一擊?”
袁譚臉色赤紅,羞愧難當。
忽然,許攸擡手言道:“據我所知,郭嘉奪取冀州,靠的不是兩軍廝殺,而是軍糧。”
袁紹冷笑三聲,哼道:“簡直是千古奇譚,難不成,他家的糧食是刀子做的?能殺人?”
許攸搖了搖頭,“主公,許都兵力,按理說,並不是咱們的對手。可最近一段時間,他們的軍糧發生了很大的改動。主公,你可曾聽說,眼下曹軍大營,負責後勤的不是荀彧,是曹操的女婿,司空府的主簿,程陽。”
“程陽?”
袁紹皺了皺眉,問道:“他是哪裡的名士?出身何門?”
許攸嘆道:“並非什麼名士,而是程昱的幼子,好像是雜物兵出身。”
一聽到“雜物兵”三個字,袁紹顯然有些不開心。
“可笑可笑,我河北百萬雄師,居然會栽在一個雜物兵手裡,許先生,你不覺得太過荒謬了嗎?”
許攸本來還想繼續往下說,可看袁紹的態度,已經被氣得急了,聽不得勸,因此,他只好暫且放下,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主公,青州是沒指望了,冀州也已經落入了曹賊手中,趕緊下令,把大軍全都召回來吧。”
眼下,河北一衆謀士最擔心的,是曹操會乘勝追擊,繼續引大軍攻取鄴城。
雖說,鄴城兵多將廣、家大業大,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袁紹臉色鐵青,然而事已至此,他也沒有辦法。
“召回來吧,唉,曹阿瞞,他什麼時候如此厲害了?”
荀攸趁機說道:“聽說,奪取青州、冀州的計策,也是程家幼子程陽的主意。”
“哦?”
這下子,袁紹當真被嚇到了。
他愣愣的盯着許攸,質問道:“當真?”
“這,下官也不清楚,但有這麼一個說法。”
袁紹點了點頭,“叫人查一查吧,眼下,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如何對付曹操。許先生,諸位,你們有什麼好主意?”
許攸見衆人都不敢吭聲,便長吐一口氣,低聲說道:“主公,我覺得,還是暫且罷兵言和的好。”
“嗯?”
袁紹大感不快,“那曹賊奪了河北兩座州郡,我們不找他算賬也就罷了,竟還要罷兵言和?”
其餘衆人也道:“正是,我等與曹賊不共戴天,怎麼能夠言和?”
許攸解釋道:“不言和,難道要打嗎?諸位,就目前來看,許都軍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我們還不知道。而且,曹軍士氣正盛,我們不該避其鋒芒,伺機而動嗎?”
對於許攸的說法,袁紹也贊同,可他始終拉不下這個臉面。
“那也不用言和罷兵啊,我們等一等不行嗎?又不是耗不過他。”
許攸笑道:“主公,那曹賊出爾反爾,表面上答應你做河北總督,背地裡卻掏刀子。咱們也可以這麼做,先罷兵言和,等到我們摸清楚狀況後,隨時都可以發難。”
話說到這份上,袁紹也沒理由不同意。
他點了點頭,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依許先生所言。先生,還請你做一回使者,到許都走一趟,備言罷兵一事。”
許攸擡手一禮,欣然道:“許某正有此意,主公,等我的好消息吧。”
……
許都曹府。
宴會廳內酒香濃郁,歡歌笑語。
曹操大賞三軍後,連續好幾天,都在府中宴飲賓客。
得了兩座州郡,換做是誰,都免不了要高興好一陣子。
程陽照舊躲在後院裡,與清河、鄒氏、曹彰、曹衝幾個,一邊吃着烤串,一邊喝着小酒。
既溫馨,又安靜。
突然,許褚探頭探腦的走了過來。
“兄弟,兄弟,有人來了?”
程陽眯起眼睛,問道:“誰來了?”
“河北的人,叫什麼許攸。”
許褚三兩步闖進小院,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抓起桌上的烤串擼了起來。
一邊吃,一邊還含糊不清的道:“你認識嗎?聽說,還是個名士,與咱們罷兵言和來了。”
【嗯?】
【袁紹主動與阿瞞罷兵言和?我去,這搞得是哪出啊?】
【阿瞞奪了他兩座州郡,他不被氣死纔怪,居然要言和?】
程陽不禁吸了口氣,仔細的琢磨起來。
沒道理啊!
就袁紹的性格,不得與阿瞞拼個魚死網破?
想了想,程陽便已經斷定,袁紹,言和是假,多半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密謀。
“老許,許攸現在在大廳裡?”
許褚點了點頭,嘴裡手裡都沒閒着,“你這什麼肉,味道真不錯。”
【這吃貨,豬一樣。】
【話說回來,袁紹既然要與阿瞞言和,那正好,反正許都也需要休養生息。】
【只是,有一點……】
程陽定了定神,問道:“老許,袁紹罷兵,有什麼條件沒有?”
許褚哼了一聲,“自然有,那什麼許攸說,要與主公交換質子,各派一位公子到對方手裡。”
交換質子,就是交換人質,只不過,這個人質是公子。
自古以來,諸侯之間互換質子的情況並不少見。
秦始皇嬴政的父親,就曾作爲質子羈留在趙國。
許褚吃了十幾串烤肉,咕咕喝了兩大碗酒,這才忿忿不平的罵道:“袁紹那狗東西,當真把自己當成玩意了。咱們公子都是千金之軀,豈能與他的劣子互換?”
“兄弟,要我說,罷什麼兵,直接率大軍殺過去,端了鄴城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