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外,一隊千人騎兵掀起沙塵滾滾,玄甲肅目。
領頭的二人,一人銀槍白馬、闊面重頤、威風凜凜,另外一人,腰挎寶劍,俊朗的面容上帶着幾分軍旅生涯沉澱出來的與這個年齡不相符的滄桑。
赫然正是從關中一路疾馳回來的趙雲與林墨。
身後千騎,是呂布起家的王牌,幷州狼騎。
嚴格意義來說,這支幷州狼騎已經不再是當初跟隨呂布起家的那批人了。
認真看的話,會發現,他們中有中原男子的周正長相,也有邊疆漢子飽經風霜的面龐,還有滿臉虯髯的粗獷。
事實上,中原大戰後,幷州狼騎的數量就銳減至了五百騎左右,後來是趙雲從烏桓精騎裡挑選了最精銳的部曲注入其中。
拿下關中十部後,又讓馬超、龐德幫忙,再選精銳,終於擴充至千人隊伍。
這些人放在軍中,軍銜最低的也是隊率,什長什麼的都沒資格加入其中。
能不能打先不說,無論是軍士還是戰馬的耐力,那都是最拔尖的。
從關中至此,那可是迢迢千里路程,加上又不能橫穿中原,還得從冀州轉入青州最後回到徐州,算起來,不下一千五百里的路程,可他們僅僅是用了半個月時間而已。
日行百里聽來好像不多,可連續趕路的強度,不管是對人還是對馬,要求都極高的。
有一說一,如果是趙雲帶着這支幷州狼騎,理論上十二天就足夠了,要顧慮林墨不是行伍出身,遭不住啊。
早在林墨進入徐州地盤前,青州的驛站就發了快報,所以陳宮已經帶着一干文武在城外等着了。
說是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可這話在呂林集團這似乎不管用,林墨回來,享受的就是人主待遇。
事實上就是其他的諸侯稱呼這股勢力的時候,也早就從先前的呂軍改爲呂林了。
“公臺先生。”
“允文、子龍!一別有兩載了,見你二人如故我便安心了。”兩年沒見,陳宮模樣沒有什麼變化,但是鬢角處多了幾絲白霜。
作爲徐州六郡的首府彭城,管轄這麼大個州郡,還要考慮坐鎮安全問題,是個費心勁的活。
“公臺先生亦是別來無恙。”哥倆挺有默契的拱手。
“回來好,走走走,裡頭擺好了接風宴,我有許多話跟你們說。”
自打見面陳宮就笑的合不攏嘴,一手拉一個,感慨道:“過去我只能從戰報裡看到你林允文如何智破二袁,隔州攻曹軍,看伱趙子龍萬軍叢中斬蹋頓、平烏桓。
噢對了,你二人突然回來,定是關中十部也已被攻破吧?”
沒法子,林墨一行趕路的速度是真的快,都能追上八百里急報了,所以,關中捷報還沒傳回來,他們就先一步抵達了,陳宮甚至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墨反拉住陳宮,喘着大氣道:“公臺先生,十部已平,趕回來是處理淮南被圍的事情。不過,在此之前我喝不得你的接風宴,我得”
“明白明白。”
陳宮大笑起來,“小姐在府上候着你呢,快去吧。”
交換了個眼神後,林墨勾勒嘴角一笑,重新上馬,朝着城內疾馳而去。
“怎麼樣子龍,他不去,我們先喝着?”陳宮沒有放開趙雲的手。
可趙雲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訕笑道:“公臺先生,我.我也有些乏了,想想回去歇一歇,要不,明日?”
“怪了。”
陳宮放開手上下打量着趙雲,“威震蕭關,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趙子龍竟然因爲趕路太累吃不下接風宴,那看來允文的身體比你還強健了。”
“見諒,見諒。”趙雲尷尬的撓頭。
“罷,你定是有你的原因,那就明日吧。”有些掃興,可陳宮也沒法子。
趙雲會心一笑後,也騎上了玉獅子,帶着幷州狼騎入城。
其實,不管是什麼時候,騎兵一般是不會被允許入城的,軍隊都需要駐守在城外,像彭城這樣的重鎮,外面都有專門的營地。
當然,如幷州狼騎這樣的王牌軍不在此列。
將軍府,大門敞開。
林墨擡眼看着門匾上懸掛的‘呂府’,心神恍惚,竟是有些不敢踏足,心裡頭頗爲忐忑。
醞釀了一會,他才大踏步的走進去。
院子裡,從前的空地栽種了一排的桂花樹,看這樹的繁茂程度,應該是後期移植的。
桂花樹下,蹣跚學步的小屁孩拿着一根木製的畫戟當做玩具胡亂揮舞,他的身旁,站着一名身着暗紅色披甲,青絲全部盤起,兩鬢處滑落幾縷髮絲隨風擺弄,陽光下,那張側臉讓林墨望的出了神。
見得有人進來,小屁孩沒有害怕,反倒是直視林墨,眼神中充滿好奇。
沒有想象中的對白,也沒有以爲的奔跑過來熊抱,呂玲綺只是深深看着眼前男子,緩緩挪動步子走向他,好像邁出一步都非常艱難。
四目相對,相顧無言,就連蕭關面對典韋,有着生離死別的絕境,她也沒有留下一滴淚水,可此刻,呂玲綺的眼眶紅潤,淚水在打轉。
小別尚且勝新婚,大婚後林墨一走就是兩年,哪怕是最簡單的對視,此刻也能刺穿呂玲綺堅硬內心深處的神經。
兩人緩緩相擁。
“讓你等太久了。”林墨嗅着熟悉的幽蘭氣息,只覺得很安心,很舒適。
他喜歡腹黑女王,喜歡豔絕天下的甄宓,也喜歡詩會匆匆一別驚豔歲月的大小喬,可對於呂玲綺,是一種溫暖的愛。
他的身邊,可以不需要大小喬,可以不需要甄宓,甚至腹黑女王也是可以離開的,唯獨呂玲綺不能走。
“我知道你喜歡桂花樹,特意栽滿了整個院子,聞到了嗎,很香吧?”呂玲綺得意的問道。
“跟你一樣。”沒正行的打趣讓呂玲綺噗嗤一笑。
“來,川兒,快叫爹爹。”鬆開手,呂玲綺就蹲下身子抱過小川兒鼓勵道。
小川兒的膽子不知道應該是繼承了他的母親,一點也不膽怯,脆生生喊了一聲不太清晰的‘爹爹’。
“乖!”
林墨一把抱起了小川兒,在他胖嘟嘟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後笑道:“玲兒,像你。”
來自血脈的親和,小川兒一點也不認生,小腦袋在林墨懷裡鑽來鑽去。
“可皮了。”呂玲綺無奈的說道。
“沒事,長大讓他學呂家戟法,以後就是我們父子保護你了。”
呂玲綺笑的雙眸彎成月牙。
看來,有了小川兒後,她笑的也更多了。
“夫君,先用膳吧。”
府內,岳母和小娘都出來了,雖然老岳父不在家,但氛圍還是很好的。
順帶着也把老岳父的想法告訴了他們。
岳母和小娘倒是沒什麼意見,好像早就習慣了聽從了老岳父的吩咐做事。
倒是呂玲綺輕笑着搖搖頭,“不去,我們在這裡相識,我的家就在這裡了,哪也不去。更何況,你在這,我能去哪?”
雖說徐州防禦方面做的很出色了,也是起家的底子,但終歸沒有戰略前沿,太危險了,林墨還是挺贊同老岳父的想法,讓家人都去鄴城的。
畢竟,鄴城的前面可是遼神和老陰貨守着,有他們在,根本不需要擔心後方安全問題。
“玲綺,還是聽你父親的,去鄴城吧。”岳母開口勸道。
呂玲綺只是默不作聲的看着林墨,見得他也點頭示意,才最終鬆了口,道:“那就等你從淮南迴來再,我們一起北上。”
“乖了。”林墨像哄小川兒般來了一計摸頭殺。
飯後,當然沒有去找陳宮,兩年沒見了,那張牀能不能遭得住都是個問題。
小娘是過來人,非常貼心的把小川兒帶走了,將剩下的時間都交給了這對夫妻溫存。
開枝散葉,任重道遠啊。
第二天睡醒的時候,已經過了正午了。
又或者說,是被吵醒的。
陳宮親自上門來找。
不用想,他也猜到多半是淮南急報。簡單的洗漱過後,沒有吃一點東西就跟着陳宮出了門前往議政廳。
路上,陳宮把安豐那頭的情況大體說了一遍。
林墨聽的直蹙眉。
最初在與關中十部大戰的時候,收到的求援信裡已經告訴了魯肅最好還是撤退。
當初覺得他的性格比較沉穩,自己又給了他退路,理論上來說不會死磕纔對,沒想到還打的天翻地覆了。
兩度勝關羽,贏的挺漂亮的。
可是第三戰,折了近萬人,連騎兵都打的只剩下勉強湊千騎出來,這就很可怕了。
這三場戰鬥的情報是在林墨來徐州前就已經送到,今天陳宮收到的急報是魯肅決定放手一搏,直面江東大軍。
聽起來,三萬對三萬,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就連後方也安排了郝昭把守,同時也可以牽制關羽,很妥當。
可林墨和陳宮都清楚,這一仗,已經處於劣勢了。
這是明擺着的圍點打援戰術,可你又不得不救,否則很容易就要出內亂了。
當初林墨已經有所預料,纔會給出了這個建議。
兩方勢力同時出手,加上安豐的兵馬雖是有個三萬八千衆,但精銳都被抽去打北國了,再後面也沒有還回去。
而無論是兵法還是心術,魯肅又不如老陰貨來的狠辣,難免是會吃虧的。
與其等到被動局面時候處處受制於人,還不如主動的撤走。
當然,那個時節其實已經來不及了。
這個時代的通訊太慢了,又沒有電話,信件一來一往間,戰鬥都打了幾輪。
倒是讓林墨沒想到的是,諸葛連弩竟然出現在戰場之上。
作爲穿越者,竟然在科技上被人碾壓了,這可有點打臉。
也怪這兩年戰鬥打的太順利了,林墨其實也生出了急功心態,才把科技樹的事情給放下了。
現在看來,有必要爬一爬。
來到議政廳的時候,趙雲等人已經在廳內,倒是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公子!”徐盛很激動的拱手作揖。
“你怎麼來了?”林墨蹙眉問道。
“沒事。”
徐盛嘿嘿一笑,“蕭關那高將軍看着呢,出不了問題的,聽說公子回來了,我昨天夜裡就趕到了彭城。”
這特麼你是將軍還是家臣啊,林墨無奈的笑了笑後走向了那張最熟悉不過的帥椅。
他撫摸着青銅的扶手,這裡,是夢開始的地方。
坐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諸位應該都知道淮南的情況了,有什麼想法,都說說吧。”
這裡,分量最重的,當屬陳宮和趙雲了,他們沒開口前,其他人自是不會說話的。
事實上,除了徐盛是實打實的掛了將軍頭銜,廳內站着的更多都是校尉而已。
堪用的大將現在全部都被鋪開了,留不下幾個人。
陳宮先行開口了,“這封信雖是急報,可是從安豐送來,最快也要七天時間,加之九江起戰,斥候也可能需要繞路,此時多半已經打起來了,救援,未必來得及。
加之譙郡、泰山郡的曹軍一直蠢蠢欲動,若是調蕭關兵馬前去,就有腹背受敵的風險。
而廣陵方面,甘寧吃了逆流和逆風向的虧,敗給了江東水師,就算調集兵馬,也只有八千衆,還沒有騎兵。
等我們把兵馬調齊,再趕到安豐,只怕戰事都結束了。”
聽起來陳宮是在說現狀,而不是提出方略,可林墨明白,他是在勸自己放棄淮南三郡,最好能急令他們先退回來以圖後發制人。
等了一會,不見有人表態,徐盛才站出來拱手道:“公子,不若從蕭關、沛城各自抽調六千軍,再加上廣陵的部曲,足兩萬軍,急行趕赴淮南,不能讓孫策在這站穩腳跟了呀。”
聽起來,辦法不錯。
這兩個地方都各自有兩三萬軍隊,抽幾千人出來問題也不大。
可這裡頭,除了涉及到防止曹軍突然發難的情況外,還涉及了協同作戰的問題。
一個地方的軍隊長期的磨合,形成了自己的默契,這一點在戰場上的至關重要的。
臨時東拼西湊出來的部曲,雖然不至於像當年的黃巾賊那樣不堪一擊,但協同上肯定會出問題。
這也是陳宮一直不願意採用的方式。
“子龍以爲如何?”趙雲好像有點神遊太虛,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子龍?”徐盛推了他一把,趙雲才反應過來,哦了一聲後竟然茫然的說道:“末將附議。”
不是,你附議什麼啊?
別說陳宮和徐盛了,朝夕相處的林墨都一臉懵逼,頭一次見他這副模樣。
罷了,天知道他在想什麼,林墨看着地圖,自己分析起來。
陳宮的話是直陳利弊的,現在搞不好戰鬥都打響了,臨時組建兵馬救援,糧草倒是沒問題,可兵馬從各方趕來後還要整備入編,前後時間沒有一個月是辦不到的。
之後,又要趕赴淮南,又得十五到二十天的時間。
這樣算起來,最快也要四十五天,纔有可能趕抵吧。
而站在江東立場,圍點打援的精要就在於一個快字,他們是不會給魯肅機會在淮南立寨後休養生息的。
哪怕用不了計,藉着以逸待勞和氣勢上的優勢,強攻也會在所不惜。
反觀魯肅那頭,先跟關羽打了三場戰鬥,軍力上肯定有疲乏狀態了。
武將方面,顏良文丑當然很頂尖了,可人孫策和太史慈絕對能跟他們扳手腕。
中層呢?
安豐這頭,中層武將近乎是斷層的,江東有程普、韓當、呂蒙、淩統、董襲、蔣欽、陳武這些各個都是好手。
就算是林墨要去,身邊還得帶着趙雲、徐盛,再把于禁和甘寧都召回來才行。
當然,救還是要救的,千里趕回彭城來,爲的不就是這件事嗎。
只是林墨在想,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拖一拖這戰局。
許久,整張後背貼着帥椅的林墨才緩緩挺起腰桿,沉聲道:“先按文向所說,從沛城、蕭關各抽調五千兵,再持我佩劍去廣陵,着甘寧、于禁領八千步卒趕往彭城。”
陳宮點了點頭,見他心意已決,沒再多說什麼。
徐盛倒是興奮的一拱手,“末將奉命!”
“再者,放出風去,就說我已至彭城,五日內揮兵向西,要擊退江東兵馬,但願這個消息能穩一穩前線的將士們,也讓孫策能有所忌憚。”
“我這便去辦。”陳宮也拱手道。
儘管,這支軍隊是東拼西湊出來的,可林墨自信自己在軍中的威望,應該是可以很快讓將士們融入其中。
更何況,還有一個戰神趙子龍在呢。
不過這傢伙的狀態好像有些不對。
“子龍,跟我去一趟琉璃廠吧。”
“好。”趙雲只是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諸葛連弩,也算是大殺器了。
先登營的重弩沒有利用好是自己的失責,別說是那些重弩了,就是尋常的弩機也因爲精準度的問題,遲遲沒有訓練出一支精銳來。
這次,在彭城可以待這麼長的時間,剛好研究下望遠鏡和瞄準鏡。
當然,這些瞄準鏡就算出來成品安裝在重弩和普通弩上面,要想得心應手的提高精準度,還是需要訓練挺長時間。
但肯定要比沒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