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將“計謀模擬器”所推演的信息一點點地理解,李基的眼睛不由得一眯。
或許以着結果而論,這一次李基成功地以勢壓人,以“大義”壓人,強行將結果推到了自己想要的方向。
不僅僅是順利地解決了流民安置問題,且也趁機往着整個揚州其餘郡大量摻沙子,漸漸讓劉備以刺史身份掌握州牧之權。
只是,最後來自“計謀模擬器”的提醒卻是讓李基不得不爲之重視。
留下了某些隱患?
顯然而易見的隱患,那便是世家問題。
可以料想的是,倘若李基當即實施“計謀模擬器”之中所推演之計,那麼在揚州世家看來。
那便是原本正在家裡吃着火鍋唱着歌,佔着百千來畝地,享受着耕讀傳家的美好生活。
忽然……
“啪”的一下。
揚州刺史劉備與李基硬是多管閒事,自己想要救那些泥腿子,卻硬生生將人塞到自己家裡來,還要求必須要進行分田。
這能忍?
這可不僅僅是在打臉,這是在動搖我們世家的根基!
耕地就這麼多,分給了泥腿子,我們世家不就少了嗎?
咱的酒肉就算放到臭了,那也跟即將凍死餓死的泥腿子沒有一點關係,更不可能分給它們。
很快啊……
我們世家就做出了自己的反應,朝廷大義不能違,劉備與李基正面抗不過,那便直接對那些泥腿子下手好了。
做掉做掉,通通做掉!
只要沒有泥腿子到,那自然就沒有安置的必要。
只是,恐怕是令那些世家沒有想到的是,吳郡那兩個外來的北佬如此不講武德,居然埋伏暗算,甚至藉此反咬一口,藉此彈劾佔據一個個官吏的位置。
等那一場血腥的政治鬥爭過後,揚州世家的地位、影響力與權勢必定會隨之大幅度衰退,不少揚州世家甚至會隨之徹底消失在歷史中。
如此一來,揚州世家會甘心乎?
與吳郡世家的情況不同,吳郡世家是死了七成不錯,但是死掉的七成是不會抗議的,而活着的三成在劉備的安撫下地位反而有着一定的增長。
更重要的是,吳郡世家死掉的七成幾乎是完美地推到了吳郡匪賊的身上,劉備所扮演的反而是一個救世主的角色。
縱使有些世家中人看出了端倪,活人也是不會成爲死人的發聲筒的。
而今後揚州世家一旦鐵了心想要跟劉備搗亂,方式可不要太多,且能造成的隱患與麻煩也多得驚人。
譬如原軌跡之中的孫策,便是中了世家門客的埋伏,死於弓弩之下。
以孫策的武力尚且會死於弓弩的亂射之下,劉備與李基就更不用說了。
除此之外,那一個個揚州世家蟠踞當地時間動輒百年以上,若是有心而爲之,未必就不能效仿明代倭寇一般的做法,暗中勾連引導山越蠻族掠奪。
在有着內應的情況下,縱使防備再密,山越蠻族也能輕易找到缺口且來去如風。
想着那一個個可以聯想到的隱患,李基只覺得一陣腦殼犯疼,真想一個衝動之下把揚州世家都給揚咯。
只是理智很清楚地告訴李基,這是不可能的。
世家所代表的不僅僅是隱患與麻煩,他們更是整個時代的精英階層。
一如諸葛亮、周瑜、荀彧、陸遜等等大才,哪一個不是誕生在世家之中,當真如黃巢那般將世家都給拱了,如同二極管那樣完全與世家站在對立面。
那麼縱使取得天下,也將面臨無人管理的局面。
‘拉攏一部分,打擊一部分,分而化之……’
李基很清楚這纔是對待世家最好的方式,將勢力與世家的矛盾轉移爲世家與世家本身的矛盾。
如此方能不斷剔除掉世家之中的糟粕的同時,又能保留世家之中的精華,讓那些精華成爲建立一個勢力的根基。
只是,具體該如何去做,又該如何去做到那個度……
李基深吸了一口氣,那還是有些溼涼的空氣大量進入到鼻腔之內,讓李基保持着清醒的頭腦。
忽然,李基還注意到了另一個被忽視的隱患。
並非是來源於世家,反而是來自於吳郡內部的隱患。
那便是即使吳郡順利地將大量流民分流了出去,但是在這個過程之中吳郡所消耗的錢糧之多也是難以想象的。
吳郡龐大的錢糧缺口,必然也是一個隱患。
沒了錢糧作爲支撐,吳郡的開發與發展必然就此停歇。
‘錢!糧!’
這玩意,不會天降,也不可能直接就能從地裡直接挖出來!
想要有現成的錢糧,只要靠轉移……
從別人的倉庫之中轉移到吳郡的府庫之內。
只是,想要從天子和朝廷手中摳出錢糧幾乎是不可能的。
至於這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時代,世家豪族們也不可能會做那種爲流民、災民捐款捐糧之事。 唯二的方法,要麼借,要麼搶。
搶?官家的事能叫搶嗎?
且有些事可一不可二,再一次故技重施,那就是拙劣的自爆。
借?
“只是,誰能借出如此龐大的錢糧?”
李基的目光一閃,喃喃地道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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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地區以及臨近邊疆的北地,便可以先行排除了。
他們自身尚且缺糧,哪裡有糧可以外借?
再往南看,最爲偏僻且人口最少的交州同樣也沒錢沒糧,那麼僅剩徐、荊、益三州之地的錢糧最足。
其中,荊州、徐州距離吳郡最近,似乎也是最好的選擇。
可荊州、徐州尙未有州牧,各個州郡皆是由各自的郡守所管,李基倘若是想要借糧,也唯有一個個郡守地嘗試進行說服。
反倒是益州,如今劉焉已經上任州牧。
只要能夠說服劉焉,劉焉在一念之間便可調動益州上下府庫。
且儘管益州距離吳郡頗遠,但只需益州調遣船隻,將錢糧從水路沿着長江一路而下,抵達吳郡並不算困難。
‘荊州、徐州的各個郡守要嘗試接觸,以解燃眉之急……’
‘且那些郡守縱使不願借糧,也可藉此拉攏瞭解對方,爲今後做準備。’
‘不過若是解吳郡的錢糧之急,唯有想辦法說服劉焉,調動天府之國益州多年所積累的錢糧。’
李基默默地考量着,頓感破局之路已顯。
儘管無論是如何說動劉焉,還是後續如何想辦法讓流民分流融入揚州,都還有着無數的難題,但起碼存在着一個破局的方向。
……
與此同時。
在傳令兵的快馬加鞭之下,自府衙之中送出的命令很快就送到了賈詡的手中。
當賈詡看到其上‘不可餓死一人’的命令之時,臉色都不由得略微一變,腦海之中莫名浮現出李基的那張臉,感覺必有不妙。
只是,劉備的命令在此。
賈詡也只能是結束悠閒的品茶時光,略微整整了儀容,然後便帶着兩位親衛走出了安排在丹徒城內的驛館,朝着距離城外約二十里的流民營而去。
等賈詡靠近那一處緊急建造起來,用以安置流民的營寨,一陣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的惡臭便率先遠遠傳入到了賈詡的鼻子當中。
賈詡並沒有急着進入流民營之中,而是遠遠地觀察了一番,確認流民營並沒有暴動的危險……
對此,賈詡微微地點了點頭,確認簡雍還是有一定的能力的,流民營內不至於這麼快便發生暴動。
而後,賈詡遠遠地約莫估算了一下,發現流民營之中初步安置完畢的流民約莫有兩萬人後,方纔在兩位親衛的保護下進入到流民營之內。
一張張麻木的臉龐映入的眼中,賈詡的臉色則是由始至終都沒有絲毫變化。
流民……
這對於出生在寒苦西涼之地的賈詡而言,見得太多太多了!
當目睹過無數餓死凍死之人,且差點被救助的流民差點搶走所有食物衣物而死後,賈詡對於流民的悲慘就更加難以升起任何的波瀾。
‘愚蠢!’
‘李子坤,爲何你要支持主公如此行事?當真非是智者所爲,還是你也被名聲所累,看不清現狀乎?’
賈詡暗暗地道了一聲,面不改色地從流民營之中處處扎堆的流民中穿行而過,直奔位於流民營中心被幾個嚴陣以待的甲士保護着的大帳。
只是不等賈詡走入其中,大帳的簾子便先一步被拉開,看上去頭髮亂糟糟似雞窩,眼眶深陷的簡雍步伐匆忙地從中走了出去險些與賈詡撞到了一起。
這一刻,簡雍與賈詡二者之間的形象可謂是相去甚遠。
“文和?”
簡雍看清眼前之人,那無時無刻透露着疲憊的雙目方纔多了幾分光芒,一把抓住賈詡便往大帳內走去,道。
“吾正欲去令人將你尋來,主公有令,命你掌管流民分派錢糧之事。”
簡雍急促且簡短地說着,顯然已經疲憊得連一絲客套的心思與精力都已經沒有了。
賈詡則是不急不緩地拱手道。“吾也正是收到主公的命令,方纔趕來此處。”
“那正好……”
簡雍將賈詡拉到了大帳內的一處桌案坐下,然後便捧了一堆與分派錢糧有關的竹簡放在了賈詡的面前,迅速地交接了一應調動錢糧的手令。(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