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以着吳儂軟語唱着吳地特有小調的女子結束表演,自緩緩退下之時,還不等下一個被安排的節目出場,甘寧豁然起身,高聲道。
“吾嘗聞李郡丞乃是在黃巾之亂中立下莫大功勳,怎麼安排的盡是些吳儂軟語的節目,沒有一絲陽剛之氣,不如讓吾爲諸位舞劍,且看看我益州武風,如何?”
此言一出,原本頗爲熱鬧的宴席略微一怔。
坐在宴席之中的丹徒縣令最是驚慌,生怕自己破壞了李基的安排,自己的腦袋就得掛在丹徒城門上了,幾乎是連連以着眼神向着縣丞示意:
‘這難道是你安排的節目嗎?’
同樣也是一臉茫然的縣丞,眨着眼,以眼神迴應着一個信息。
‘我不造啊!’
‘那還不趕緊讓人將這個愣頭青給請出去?!’
丹徒縣令氣得眼神都快要會說話了,瘋狂地朝着縣丞使着眼色。
畢竟,自從項羽給高祖設了一次鴻門宴且安排項莊舞劍之後。
儘管自漢以來宴席之上舞劍助興依然還是主流節目,但是在兩方不同勢力上主動舞劍,已然成了一個相當敏感的舉動。
至於那陪坐於李基下方的趙雲,手掌已然暗自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不僅是在警惕着甘寧,更是在警惕着劉璋是否會做出什麼舉止。
時下,大漢崇武,遑論是官吏還是士子,平時腰間多有佩劍,以彰顯武風!
因此,此刻不僅僅是李基腰間佩劍,就連劉璋腰間同樣有着佩劍。
而李基在鉅鹿之時,尚且每日能抽出一些時間練習一下劍技,可隨着抵達吳郡後,李基早就已然沒了這個空閒時間。
故以,隨着甘寧的起身,趙雲的神經幾乎是一下子就繃緊到極點,生怕這些益州來人有什麼不軌舉動傷到李基。
不過相對於趙雲的緊張,李基倒是臉色如常。
並非是李基深知劉璋的用心與想法,而是李基清楚劉璋縱使有殺他之心,也不會冒險地在此處發難,甚至是劉璋本人尚且坐在此處。
李基若是遇刺,第一個走不出吳郡的便是劉璋。
故以,李基舉着酒盞,打量着起身發言的甘寧,饒有興致地向着劉璋問道。
“這一位是?”
此刻,劉璋亦已然後悔收下甘寧,不想其人卻是如此桀驁,只得回答道。
“此人名爲甘興霸,乃是巴郡一計掾小吏。”
這一句,可謂是將自己與甘寧之間的關係撇得一乾二淨,更是讓甘寧的心涼了個透澈。
或許,甘寧不知劉璋前往吳郡拜訪所爲何故,但甘寧清楚談判交流是萬萬不能一味軟弱的。
故以,甘寧起身是對於劉璋的舉止有所不忿之餘,同時那也是有意作爲益州的一份子向吳郡示威,以作爲劉璋談判的底氣,也可教吳郡知曉益州並非無人。
然而,劉璋的這一句顯然是否了半天前纔將甘寧收爲親衛之事,那公然迫不及待與甘寧撇清關係的舉動,無疑是對甘寧的一種巨大羞辱。
這讓甘寧的臉色幾乎是當場就氣得漲紅了起來!
反倒是李基聽着“甘興霸”這個名字,萌生了幾分興趣。
儘管甘寧性格上存在着一定缺陷,舉止之間也頗顯高調囂張,但好歹也是個歷史留名“百騎劫營”的狠人,完全算得上是個有勇有謀之輩。
且在劉璋公然與甘寧撇清關係後,甘寧如今無疑是處於一個相當難堪的境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色漲紅不已。
李基見狀,心中一動,卻是主動給了甘寧一個臺階,道。
“基早便聽聞蜀中有着‘天府之國’的美譽,只恨今生未有機會進蜀一睹之,不過若能自甘興霸身上見識一番蜀中風采卻也是一樁幸事,還請甘興霸舞劍,基親自爲汝拍鼓助興。”
此言一出,甘寧的眼中不禁閃過一分感激之色。
在這般難堪的境地,反倒是被自己有意挑釁之人拉了一把,這完全是甘寧所沒有想到的。
而有了李基的開口,甘寧接下來便是舞劍也不至於沒了理由只得尷尬退下。
只是這個理由已並非是爲劉璋助威而舞,而是爲了宣揚蜀中武風而舞。
隨着李基接過一手鼓,輕拍了起來,甘寧亦是拔出腰間佩劍隨之而舞。
舞劍!
這個時代士子武將幾乎俱會,只是每個人的劍術以及風格大爲不同。
甘寧的劍舞,盡顯勇烈高調,大開大合,別有着一番觀賞性。
隨着趙雲學過一段時間劍術的李基,也同樣具備着一定的欣賞能力,拍着手中的手鼓與甘寧的劍舞呼應了起來。
而劉璋看着李基似乎完全沒有因爲甘寧的無禮生怒,反而是頗有興致的模樣,卻也是漸漸放鬆了下來,坦然地欣賞起甘寧與李基合作的劍舞。
更重要的是,劉璋已然在腦海之中開始醞釀稍後該怎麼誇讚李基的拍鼓技藝了。
如若可能的話,劉璋感覺自己未嘗不能拜李基爲義父,如此雙方的關係可就穩固得多了,再接着順利邀請李基入蜀,何愁大事不成,地位不穩?
只是,劉璋完全沒有注意到甘寧一邊舞劍,卻也是身形一邊漸漸靠近了劉璋許多,偶爾看着劉璋的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兇光。 ‘劉璋小兒如此辱我,身爲大丈夫,安能忍之?’
‘不如以劍殺之,再聚集船隊之中隨行而來的錦帆賊,直接在揚州落草爲寇,那益州牧劉焉縱使惱我,又能奈我何?’
甘甯越是想着,心中殺意越盛,原本展現而出大開大合的劍舞也多了幾分肅殺之意。
驟然,就在甘寧靠近到劉璋一定距離後,那劍光徒然一變朝着劉璋掠去。
只是不等劍光靠近劉璋一定距離,早就有所提防的趙雲震驚於甘寧刺殺的居然是劉璋,而不是李基之餘,手中動作卻也是絲毫不慢。
“嗖!”
沉浸於自己思緒中走神的劉璋只是聽到一陣破空聲,然後就看到兩柄漢劍在自己的眼前碰撞到一起。
“甘興霸,一人獨舞豈非只見益州武風,不若讓我趙子龍陪你舞一段,如何?”
趙雲口中說道謙遜,動作卻是絲毫猶豫,直接震開了甘寧手中的漢劍,然後起身擋在了甘寧的面前。
旋即,趙雲手中的漢劍便是朝着甘寧刺了過去。
震驚於趙雲出劍速度的甘寧,已然絲毫不復此前對於趙雲的輕視,連忙擡劍格擋。
一時間,趙雲與甘寧於宴席中間那方寸之地,伴着那越來越急的鼓聲,雙方出劍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
兩柄漢劍之間的碰撞所展現的劍技之妙,更是讓在場衆人看得目不轉睛,只覺得精彩絕倫。
只是場面看似是勢均力敵,然而唯有甘寧暗自叫苦,知道自己實際上已然被趙雲所牢牢壓制。
明顯的實力差距,讓甘寧有種再度對上了那個中年釣魚佬的感覺。
而隨着越發激昂的鼓聲驟然一停,趙雲與甘寧碰撞到一起的漢劍亦是隨之停了下來。
“真是精彩絕倫的劍舞!”
頓時,隨着李基率先放下手鼓,輕輕地鼓掌道了一句進行定性,其餘在場衆人也是紛紛附和讚賞了起來。
唯有劉璋跟着拍掌之餘,心中卻是閃過一抹驚疑。
剛剛儘管劉璋走神了,但是甘寧的劍離他太近了,近得讓劉璋心中害怕。
那個距離只消甘寧的漢劍再稍微往前一遞,劉璋便要血濺當場。
而在那一衆喝彩聲之中,與甘寧有些氣喘吁吁的表現相比,趙雲依然還是那一副泰然謙遜的姿態且主動拱手道。
“承讓了!”
旋即,趙雲與甘寧各自收劍歸鞘坐回自己的座位之中,彷彿這一切只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劍舞助興。
宴席,也是如常地繼續進行。
只是等宴席散去,劉璋在李基安排的人手保護下離開縣衙,朝着城中驛館而去入住歇息之時。
劉璋那小眼睛浮現着幾分兇光地轉身看向身後的親衛,似是在找尋着什麼。
然而,甘寧並不在其中。
這讓劉璋更加肯定了某個猜測,追問道。“甘興霸何在?可有看見甘興霸去向者。”
然而,那一衆親衛皆沒有注意到甘興霸是何時消失的。
“哼!”
劉璋冷笑出聲,下令道。“立刻前去將巴郡郡丞以及一應心腹全部控制關押起來。”
儘管劉璋不知那甘寧爲何要刺殺於他,但甘寧借舞劍行刺失敗且畏罪潛逃是不爭的事實,其心可誅!
甘興霸能跑,那推舉了甘寧的江值能跑乎?
巴郡甘家又能逃乎?
劉璋一甩袖子,眼中的恨意更甚。
……
而在縣衙之中,隨着宴席散去,劉璋以及作陪的丹徒縣官吏散去,李基則是直接入住縣衙後院簡單歇息。
只是,在李基剛剛離開宴席的正廳往着後院的路上走去。
原本跟在李基身後的趙雲忽然越過李基往前走了兩步,一手按在腰間佩劍,一手將李基護在身後,喝道。
“還不出來?!”
旋即,在前方一處陰暗角落之中,甘寧緩緩走了出來,然後卻是直接跪倒在李基面前,道。
“甘興霸一時衝動犯下大禍,還請子坤先生救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