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斗在讀書上的天資一般,再加上年齡尙幼,所以對於李相所說的評價並不能完全理解,但並不妨礙阿斗聽懂了最後一段中“虎臣”的總結。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那就是亞父對於這位將軍還是相當推崇的。
‘亞父認證,那定然是極好的……’
阿斗點了點頭,然後正想要說些什麼之時。
剛剛顧着咒罵二張的甘寧,連忙也從席間衝了出來,且懸掛於腰間的鈴鐺響起,就彷彿是自帶BGM似的,也跟着單膝跪在了徐盛的身旁,高聲道。
“區區鼠輩,有我甘興霸在此,定然不讓他們踏入吳郡一步!少主請允我出戰!”
與徐盛的沉穩相比,甘寧無疑是另一個極端,張揚桀驁,整個人所洋溢着的是絕對的自信。
阿斗見狀,忍不住又朝着李相看了過去。
只是李基又沒有特意在李相這個小屁孩面前點評天下英雄,所以李相還當真沒有聽過李基對於甘寧的直接評價。
不過有一點李相倒是清楚的。
“少主,此前父親遠征瀛洲,航船之事所依仗的便是這位甘興霸將軍。”李相小聲地答道。
頓時,阿斗的眼神明顯亮了亮。
‘這個好,這個明顯更好,能夠被亞父所依仗的將領必有能力。’
心思純粹的阿斗,迅速地排出了次序。
能夠被亞父稱讚的徐盛雖好,但是甘寧可是被亞父作爲心腹真正使用過的。
就在阿斗下意識想要點將甘寧之時,李相暗暗地拉了一下阿斗的衣角。
這讓阿斗先是有些疑惑地看向李相,然後就驟然反應了過來。
劉備不在吳郡的期間,作爲嫡子的阿斗自然能夠在吳郡中起到穩定的作用,且莫看阿斗是個吉祥物,可一旦阿斗表現出偏向,那麼臣下們如何會不衡量阿斗的想法。
不順着阿斗的意思,此事傳入劉備的耳中,會讓作爲主公的劉備產生什麼想法?
可若是順着阿斗的意思,一個五歲稚童在這等軍政大事上的建言跟胡鬧有什麼區別?
所以,在離開吳郡之前,李基特意對阿斗進行了囑咐與教導,那便是讓阿斗學會在必要時刻如何當一個吉祥物。
那便是多看,多問,不表態。
儘管是臨時教導,但亞父的話,阿斗無疑是深深地聽了進去的。
因此,阿斗在硬生生將原本的話吞了回去後,努力學着平時劉備的模樣繃着臉,然後奶聲奶氣地開口道。
“二位將軍請……請戰其心可嘉,不知其餘先生可有建言?”
阿斗的回答,讓原本已經做好了接下來如何圓滑取過主導權,將這一次會議給推行下去的賈詡頗爲意外。
起碼,以着一個五歲稚童而言,能夠做到不搗亂且放權,就算是賈詡也不得不承認有幾分人主之姿。
這讓賈詡頓時感到幾分牙痛且喜悅。
牙痛的是,阿斗自小就如此推崇李基,且深諳放權之道,那麼有劉備及阿斗兩代,李基的地位必然會穩如泰山;
喜悅的是,李基穩了,那老夫想必也穩了。
以着李基與賈詡之間的關係,不說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但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賈詡如此想着,臉上神色不變地站了起來,道。
“少主,二位將軍皆有破敵之能,何必擇其一,使之合力而爲,更是妥當。”
別人或許阿斗不熟悉,但阿斗還是認識賈詡的,明白賈詡與李基的關係匪淺。
而頗有充當吉祥物自覺的阿斗沒有出言表態,反倒是看向着在坐的其餘人。
這也是阿斗從李基的教導之中所學來的,那就是不自行抉擇,而是參考一衆臣屬商議的最終結果而定。
簡雍也是隨之站了起來,朝着賈詡反問道。
“文和,適才季常已言及來犯之敵恐怕有十餘萬之多,聽你的意思莫非是主動進攻不成?”
“不妥!不妥!”
不等賈詡回答,簡雍就自問自答地表明自己的看法,道。
“敵強我弱,不依仗堅城,等待主公率軍回援,豈有主動以卵擊石之理?當以主力固守城池,再集中郡中騎兵在城外騷擾敵軍後方,伺機斷其糧道即可。”
簡雍或許算不上是什麼一流謀士,但亦是深諳兵法,這一番論述可謂是有理有據,讓不少人暗暗點頭。
簡雍的反對,賈詡並不意外。
以着資歷而言,簡雍還在賈詡之上,本就是劉備的發小不說,平日裡也多有功勞。
與之相比,賈詡或許留下的功勞更多。
可基本都是不適合放上明面來說的,否則也不會連張昭、張紘都給迷惑了過去,以爲賈詡能夠在劉備集團身居高位完全依仗着李基的任人唯親。
平日裡,賈詡更是秉承着除了牢牢跟李基綁定外,與其餘文臣武將的關係都是過得去又不深交的地步,可謂是深諳自保之道了。
“若是等主公回軍,快則兩個月,遲則三個月……”
賈詡不急不緩地道了一句,讓簡雍的表情略微一滯。
三個月?
這個時間對於一場戰爭而言,並不算久。
有些堅城死守個幾年不被攻下,都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可吳郡並沒有那種險要的堅城,並且戰爭蔓延到吳郡境內,一旦打上個兩三個月,恐怕原本繁華的吳郡都要被徹底打爛不可。
再加上對於這個時代的大軍而言,放縱士卒隨意劫掠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如此一來既能激勵大軍士氣,又能爲大軍補充大量錢糧。
吳郡的富沃在其餘人眼中早就是一塊垂涎欲滴的肥肉,怎麼可能只攻不掠?
當然,不能說簡雍的法子毫無可取之處。
以着劉備在吳郡的民心基礎,軍民一心固守各地城池的情況下,即便“討吳盟軍”有十餘萬人,都不可能短時間內攻得下吳郡。
可在吳郡境內開戰,再持續兩三個月,那麼對於民生的破壞是難以想象的,甚至將吳郡都給打爛了都不是不可能的。
至於堅壁清野……
以着吳郡近幾年來劇烈膨脹了數倍的人口,各地的城池根本不可能容納得了所有百姓。
等簡雍聯想到這一點之時,額頭不自覺地冒出了冷汗。
若當真讓大量百姓遭了兵災,將吳郡給徹底打爛了,那麼就算是將吳郡守了下來,那也跟敗了沒什麼區別。
旋即,簡雍冷靜了些許後,向着賈詡問道。“不知文和又有什麼妙計?”
賈詡曬然一笑,一副無害之色地開口道。
“老夫能有什麼妙計?不過子坤隨着主公離開吳郡之前,料想會有宵小來犯,倒是留下了幾個策略。”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尤其是阿斗,臉上更是明顯地流露出一副欣喜之色,下意識地拉着李相的手搖了一下,下巴一揚,道。
“阿兄,我就知道亞父必有準備,定教那些宵小有來無回。”
距離阿斗相當近的賈詡,頓時覺得心裡有些膩歪,有種讓李基給白嫖了還不能聲張的感覺。
李基確實是一手暗中主導了局勢發展到這一步,但是其中的無數細節都是賈詡所負責的,就連接下來如何破敵,也是賈詡所制定的策略。
只是接下來賈詡想要儘可能調動留守吳郡內的文臣武將,最爲快捷簡單的法子就是借用李基的威望。
張昭、張紘對於賈詡的輕視,以至於昏招迭出,讓賈詡省了不知道多少事。
且賈詡本就是不在乎名聲之人,此次更是讓賈詡看到了隱於李基身後當個老六的快樂,所以賈詡纔會主動地將功勞都往李基的身上推。
不過平日裡賈詡的威望相當一般,所以也不乏出現質疑的聲音。
糜竺想了想,起身表態道。
“口說無憑,既是子坤先生留下妙計爲何不是交由少主或是季常所掌管?還請賈長史取出憑證纔是。”
就在唯一知道內情的夏侯博猶豫是否要開口爲賈詡站場之時,賈詡不急不緩地從懷中取出一物,道。
“此物不知可否爲憑證否?”
衆人的目光隨之看去,只見在賈詡手中所捧着的赫然是吳郡郡丞的印信。
印信的出現,幾乎是瞬間就讓在場的文臣武將們對於賈詡所說的話信了大半。
印信乃是隨身所攜之物!
若不是李基親手將印信交給賈詡,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此刻會出現在賈詡手中。
而這也是賈詡自信可以在會議之中掌握話語權的底氣所在,只要亮出李基的印信,在吳郡之中便能輕易取得足夠的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