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投漢一念起,頓覺天地寬
樊稠一路上不言不語,臉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士卒們跟在樊稠身後,知道主將心情不佳,大氣都不敢喘,只是埋頭跟隨。
右營前的帳兵早已得過樊稠吩咐,暗中監視張濟。此刻見樊稠到來,立即迎上去稟告張濟在帳中的動向。
張濟正在營帳之中。
他跪坐在案後,將那副書帛翻來覆去的看了許多遍,想要從中找出那寫信之人的真正用意。可無論他怎麼看,都只覺得這書帛上文字雜亂無章,沒有任何意義。
“賢弟近來可好?”
張濟思緒一斷,他擡起頭,便見樊稠掀簾而入。
張濟微有些不悅,帳兵怎麼沒有提前來報?
“濟這幾日苦心思索破城之法,心中已有些謀劃。”
“哦,是嗎?”
樊稠臉上滿是假笑,他心想你還在這跟我裝呢?
什麼破城之法,估計是想着怎麼把我賣個好價錢吧!
他一面順着張濟的話說,一面往桌案上瞄。
“賢弟,這是何物啊?”樊稠裝出好奇姿態,不等張濟反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壓在筆下的書帛搶到手中。
張濟再傻,此時也明白過來,樊稠這是懷疑他同長安有所勾連。
“不過是封故作玄虛的廢書罷了。”
張濟怒極反笑,“大兄莫不是以爲其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樊稠輕哼一聲,不可置否。
他抖開帛書,上下掃視,片刻後,樊稠冷笑道:“既然沒有不可見人的東西,這些塗抹又是怎麼回事?”
“這帛書送來時便是這般……”
張濟臉色一變,他終於意識到這送信之人的目的。
故意將字句塗抹部分,夾在一堆語焉不詳的字句中,自己收到時只會感到困惑。
但樊稠看到就不一定,他只會認爲這書中關鍵語句是被自己塗抹掉。
畢竟一般人寫信都會打好草稿再謄抄,怎麼會把書帛弄成這樣雜亂不堪的樣子送過來?
那又是什麼話重要到張濟看過以後立馬要塗抹掉呢?
必然是其與長安傳遞消息的證據。
好陰毒的計策……
定是那種伯衡所爲!
張濟心中暗恨,他此時百口莫辯。
若是他剛收到信件之時便先交於樊稠,這計策自然不攻而破。
可正常人收到指名送給自己的信件,第一反應應當都是拆開察看內容,他又不是先知。
何況以他與樊稠的關係,收到長安的信件,他躲着樊稠還來不及,又怎麼會直接將帛書交出去?
一旦拆開信件,後面再怎麼辯駁也無濟於事了。
他根本無法證明這塗抹痕跡不是自己所爲。
當然,他也可以在身邊有人的情況下打開帛書,自然能證明清白。
可依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這樣做。
張濟越是思考,心中越是恐懼。
太毒了……
這根本就是賈詡才能想出的計策。
樊稠見張濟臉色不對,面上冷色更重。
“怎麼,賢弟這是無話可說了?”
他嘲弄道:“我還以爲賢弟又要說什麼‘此是那種伯衡之計’呢。”
張濟一時無語。
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說啥?
“大兄勿要中了奸人之計,這正是要離間我二人啊。”
張濟滿臉苦澀,這玩意兒他解釋也沒用啊。
樊稠不信,他說再多也是白瞎。
這種伯衡,年紀輕輕,竟恐怖如斯。
長安有此人襄助,不如我,就真反了?
至於臉面……
那是什麼,能吃嗎?
所謂投漢一念起,頓覺天地寬。
張濟瘋狂心動。
樊稠自覺抓住張濟把柄,不免生出些驕意。心道可算抓住個背鍋的,日後李傕計較起來,自己不但無過,還能有功。
他一揮手:“拿下!”
張濟眼中厲色一閃,他站在案後,長槍就靠在右手邊不遠。
不等周邊士卒近身,張濟猛地踢開桌案,趁着桌案向士卒們砸去的間隙,他腳尖一鉤,將長槍接到手中。
樊稠來不及懊悔自己草率,沒帶夠人,轉瞬之間張濟的長槍便是抵在了他脖頸之上。
“賢弟,咱們有話好好說……”
樊稠臉色慘白,他不着痕跡地縮了縮腦袋,那槍尖上的殺氣衝得他不敢有什麼別的心思。
“我不曾投靠朝廷,大兄如此猜忌濟,敢說就沒有一點私心嗎?”
張濟死死盯着樊稠的雙眼,沉聲質問。
樊稠額角滲出冷汗,竟被張濟看得有些理虧。
的確,初時他防備張濟是擔憂對方會分自己的兵權;中間又有意剋扣對方糧草輜重;至於後來,與其說是懷疑張濟背反,不如說是想爲自己屢次兵敗找個藉口,推卸身上的罪責,將張濟當做替罪羊罷了。
“大兄還記得濟曾獻過的夜襲之計嗎?”
樊稠一愣,他想起自己攻城前的確聽過張濟提出要夜襲,只是攻城失敗後,此事便沒了下文。
張濟眼中諷刺:“大兄曾在城南筑土爲臺,欲以高臺做基,射殺城頭兵士,卻被種伯衡結木圍牆破解。”
“我那時便打算每日繼續掘土,表面仍是築丘迷惑城中守將,實際卻暗地挖掘地道,待到夜間突襲城內,定能大勝。”
“大兄當日若從濟之策,何至如此?”
樊稠聽完,腸子都快悔青了。
這計策多完美啊!
我怎麼當初就沒能耐下心好好聽他說呢……
“賢弟,是爲兄錯怪你了。”
他看着張濟,發自內心感到歉疚。
我真是個畜牲啊,張濟多忠心,我怎麼能懷疑他?!
樊稠覺得爲了這事,他半夜都要爬起來給自己兩巴掌。
“濟一片忠義之心……”
張濟眼中含淚,手中長槍略略偏移,不再抵着樊稠的咽喉。
樊稠熱淚盈眶,他已經準備好要和張濟相擁而泣了。
下一刻
樊稠右臂一陣劇痛。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張濟滴血的長槍,捂着斷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聲。
“濟也是無奈之舉。”
張濟厲聲喝退那些想要圍上來的士卒。
“大兄還是同濟一起去長安,向陛下請罪吧。”
所以伱他娘還是背反了!!!
還去長安,我看你是想拿我做你的進身之資吧!
樊稠在心底破口大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