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多看一眼就爆炸
“小子!”樂進攥緊拳頭,不待種平有所反應,便徑自擠入人羣,一把薅起那士卒的衣領。
“誰準你不分青紅皁白,在此鬧事?!”
“你誰啊你……將,將軍……”那士卒面上滿是不忿,一擡頭看清是樂進,嚇得縮起腦袋,支支吾吾,不敢多言。
“我問伱,到底給錢沒有?”
樂進高聲喝問,種平緊盯着士卒的神情,見他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後又梗着脖子,嗆聲道:“給了!就是給了!就是給了!就是給了!”
“你!”樂進頭一次見這樣混不吝的老賴,倒有些束手無策,他亦看出這士卒定然不曾給錢,只是對方不認。
沒有證據,他若直接斷定是士卒未付錢,難免被說成偏頗老婦。
種平摸摸了下巴上的那點絨毛,趁着無人注意,扶起老婦人,幫着收拾好車攤,輕聲詢問幾句。
老婦人連連點頭,顫顫巍巍跟在種平身後。
“若平猜的不錯,你當是方結束工事,在此歇息?”種平出聲詢問。
那士卒不知種平身份,本不欲回答,只是見樂進威逼甚巨,不得不隨口應答:“正是。”
“平記得,修築坡塘前,曾向司馬提過灰漿築塘,算來這兩日該是熟土,製備灰漿之時。”
種平微微一笑:“若平沒看錯,爾腰間及手上的灰白顏色,正是漿粉?”
士卒下意識握緊雙手,想要掩飾,然而還是晚了一步,被樂進擒住雙手。
這灰漿乃是一份石灰加兩份河沙和黃泥,再用糯米漿和楊桃藤汁拌勻而成,製備之時雖多用木釺,但搬運分漿時,還是需要上手。
漿液風乾後糊在皮膚上,種平顧及石灰與水恐怕會起反應,故而提前提醒過荀彧,士卒和過漿後,不能沾水。
這士卒自然也是如此,根據老婦人的話,他幹完活後便在樹下歇息,那時買餅之人還不多,老婦人還曾招呼過對方。
等買餅人變多,老婦人忙不過來,這士卒方纔擠在中間,拿餅便走。
按照種平的估算,士卒拿餅的時候,手上的灰漿應當已經乾結成塊,甚至可以說是粉末。
種平也曾跟底層士卒打過交道,自然清楚他們身上所帶銖錢不多,幾乎都會夾在腰間布帶之後。
無論是存儲地,還是交易過程,士卒的錢都會粘上粉漿,而種平已同老婦人確認過,她匣中不曾有任何沾了白粉的錢幣。
種平有理有據將自己的推斷道出,樂進冷哼一聲,直接扯下那士卒的腰帶。
腰帶被灰漿沁透,硬得板結,連帶這幾枚五銖錢也粘在布上,表面全是乾透的粉塊。
樂進搓了把士卒的手,看着自己手指染白了一塊,眉目之間滿是嫌惡。
“你還有何話說?自去領罰!”
士卒不再吭聲,眼中惡光一閃,死死盯着那老婦人,過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種平安撫好老婦人,跟着樂進繼續往坡塘處去,里長趕忙湊到種平身旁獻殷勤。
“太史令明察秋毫,小人敬佩,敬佩啊。”
“里仁爲美,擇不處仁,焉得知。這樣的事恐怕不是第一次發生吧?”
種平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裡長。
里長額頭滲出幾滴冷汗,微微擡眼,覷着種平神色,想要從中看出端倪。
只是種平端着姿態時,旁人想要猜測出他的想法,智力值怎麼也得80往上,里長很明顯並不符合這一標準。
“……不多,也就那麼三四……”里長又瞄了眼種平,“就那麼七八九十回。”
種平腳步一頓。
好傢伙,我就隨口一詐,你這還真就求瓜得瓜啊?
還七八九十回?
你直接說十多回不久完了?你擱這擱這呢?
漫長的沉默之後,種平對着里長豎起來了大拇指,“我承認閣下很強,但是假如,我是說假如,我直接追根問底,配合樂進將軍掃查修塘士卒,你如何回答?”
里長悄悄拍着胸口的一僵,他有些聽不太懂種平這透着些古怪的問話,本來還暗自慶幸自己說了實話,現在卻戰戰兢兢,不知該如何作答。
“小人,小人真不清楚,唉!同您交代吧,自修塘以來,開頭幾天荀司馬盯着,倒也還好……”
“只是司馬後面又忙着渠社,不能兼顧,這些士卒就露了本性了。”
“分派好的活兒,除了制灰漿是有定例的不敢躲。其餘鑿石,抗運之類的,大多推到徵來的民夫青壯身上。”
里長說着,恰到好處地顯露出幾分憤憤不平來:“這些士卒賊得很,幹完活正是送餐的時候,往往順手搶奪婦媼籃中飯食,被欺凌的青壯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種平心說難怪渠社的事推行了這麼久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伯父要是帶着這樣一羣士卒去宣講渠社,百姓不反抗那都是好的了。
樂進面色一黑,臉上的表情十分難看:“太史令先前提過軍紀問題,某雖對這些士卒多加管束,卻仍監管得不到位,以至於出現今天這樣的事。”
“某竟不知這些人藏污納垢到了這種地步,太史令請放心,某定然會給太史令一個交代!”
種平很想說沒必要給他一個交代,這件事情的受害者並不是他。
只是樂進話已出口,種平亦沒有立場去加以修正。
言語間,前方已能看見揹負着土石的青壯踽踽獨行於坡底,河道附近隨處可見堆積的灰漿,麥秸與草稈。
種平看出這是在築埽岸,忍不住又摸了起了自己的那點毛須。
他倒是有心規整軍紀,可一來這事他並無話語權,多加干涉反而不美,容易讓人多心。
其次現實情況也不允許。
若是真追究下去,法不責衆,輕罰又有何用?或者依律而行,一一裁斷,這些工事和境中黑山流寇又缺人力。
怎麼看都是兩難,種平也只能妥協,想着能誅首惡,其餘士卒有所收斂,再慢慢約束罷了。
“伯衡?”
嗯,這聲音……是伯父?
種平收回思緒,回首張望,果然看見荀彧捧着竹簡站在堤壩尾端,眉頭緊鎖,一向齊整的服飾難得顯得凌亂。
“發生何事?司馬竟如此狼狽?”
種平訝異於荀彧形容的“失禮”,若只是渠社一事,斷然不能讓這位荀令君露出如此棘手的表情。
“青州黃巾於齊國分兵,三十萬攻臨淄,另者七十餘萬配合徐州五十萬合攻兗州;河內黑山張牛角以中黃太一爲號,與白波郭太入徐州,看方向,亦是向兗州而來!。”
荀彧展開手中竹簡,低聲說出其上消息。
種平只看了一眼,因爲,再看一眼……
他覺得他就要原地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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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