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孫權笑了,心情舒暢了不少。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這次你的新酒如果能派上用場,我們的傷亡至少要小得多。阿滿,如果真的打贏了,你也是有功之臣啊。”
孫紹心道,我知道是臣呢,不用你來特意提醒。
“阿滿,這些天你可不能懈怠,要用心做事。”孫權又叮囑道:“切不可大意,要是誤了事,可不得了。”
孫紹猶豫了一下,擡起頭說道:“叔叔,事情我已經全安排好了,相信有張溫和暨豔在,這件事一定能做得穩穩妥妥的。”
“他們?”孫權有些意外的看着孫紹:“那你呢?”
“我想讀書。”孫紹摸摸頭,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以前只知道習武,一直沒有好好讀書,這次到建鄴來,我想找個好的老師,讀點經。”
“讀經?你想做博士嗎?”孫權忍不住笑了,他想了想,卻沒有反對,孫紹只要不去帶兵打仗,其他的都可以答應:“讀書未嘗不是好事,只是你那邊的事情也不能放下啊。你能保證張溫和暨豔能做好嗎?”
“我對他們也有信心。”孫紹嘿嘿一笑,多了幾分無賴氣,“我把步驟都詳細的寫好了,然後暨豔負責生產過程,張溫負責人員調配和成品檢驗,如果有所差錯,先拿張溫問罪,他們不敢大意的。”
說着,他把給張溫他們制定的質量管理辦法說了一遍。孫權聽得新鮮,着實問了幾句,覺得孫紹這個法子雖然看起來自己有偷懶的嫌疑,倒也着實不錯,而孫紹不想抓權,對他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想到此,他便笑着點點頭道:“既然你有安排,那便由着你了。只是我把醜話說在前頭,萬一出了差錯,張溫暨豔肯定是跑不掉的,而你這個校尉也跑不脫責任,到時候可不要說我這個做叔叔的不講情面。”
“叔叔放心,我肯定不跑。”孫紹嘻嘻的笑道。
“嗯,這樣就好。”孫權笑了兩聲,又問道:“你想讀什麼經,看中哪位博學大儒了?”
孫紹有些遲疑的說道:“我論語學得還不深,聞說張公精於論語,我想先跟他學習論語,把基礎打紮實了,如果張公覺得我還不算太笨的話,就跟他再讀左傳春秋。不知叔叔以爲是否合適。”
孫權皺起了眉頭,半天沒有說話。張昭的學問那是沒話說的,教孫紹那是綽綽有餘,只是張昭當年便是兄長孫策的親信,孫策稱之爲仲父,孫紹現在想去跟張昭讀書,會不會有其他的想法?他本待拒絕,轉念一想,張昭這個人太過迂腐,仗着自己是老臣,當年又有扶立之功,頗有些居功自傲,多次在衆人面前讓自己下不了臺。孫紹姓子又粗魯,讓他跟張昭去學,兩個犟頭在一起,倒也有趣。就算孫紹有些什麼想法,與其藏在心裡,倒不如讓他盡情的施展出來更安全。眼下的江東,早已不是兄長在世時的江東,他有足夠的信心控制住局面。
“張公的學問那是沒話說的,只是他的脾氣不好,你要有心理準備,莫要到時候再後悔了。這拜師可不是鬧着玩的,當不得兒戲。”
孫紹見孫權同意了,也鬆了一口氣,笑道:“多謝叔叔提醒,侄兒記下了。”
張昭的府第就在孫權的車騎將軍府附近,出了門轉個彎便是。張昭身高八尺,國定臉,濃眉大眼,一副長髯,不怒而威。今天議事不爽,他的臉色就更難看了,他的長子張承一看,連忙迎了上來,將他讓到堂上坐下,又讓人端來了茶水,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父親,何事煩憂?”
張昭嘆了口氣:“曹公將來,江東內憂外患,人心不安,爲父如何不憂啊。”
張承皺了皺眉,思索了片刻:“衆臣意見不一?”
“是啊。”張昭唉聲嘆氣,十分不快。今天軍議,孫權要大家暢所欲言,可是明顯的對他十分冷淡。張昭心裡有數,自從建安十三年孫權違衆議,大破曹艹於烏林之後,他的名望已經不是剛剛繼位時可比,如今的他比起當年的孫策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他張昭因爲當年力主降曹,已經失了孫權的心意,這幾年明顯看得出來,孫權對他只是表面上尊敬而已,再也不象以前一樣言聽計從了,孫權現在的親信是諸葛瑾、呂蒙那些人,他這個曾經的老臣已經邊緣化了。
“衆臣都是什麼意見?”張承思索了片刻,又問道。
“有的要打,有的要和,有的不吭聲。”張昭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就是武將之中,也頗有不同意見,呂蒙等人要打,但是也有不少人說曹軍勢大,還是先講和爲好,我看他們是被去年合肥那一戰打破膽了。”
張承見張昭有些不屑之色,嘴角露出一抹笑,隨即又恢復了平靜的面容,看着張昭說道:“那父親是什麼意見?”
“我能有什麼意見?”張昭激動起來,他最惱火的就是這個,雖說現在自己不如當年了,可是畢竟還是江東的老臣,不管是論資歷,還是論見識,孫權都不應該無視他,何況他還是名正言順的軍師,可是孫權今天從頭到尾居然沒有問他一句,好象他這個江東的老臣不存在一樣,這讓張昭又失落,又憤怒。
張承一看就明白了,老子今天又受冷落了。他暗自苦笑一聲,想安慰張昭兩句,卻又不知道如何說起,自己也覺得有些茫然。張家背井離鄉,流落到江東已經二十多年了,按說張昭的威望和資歷在江東都是首屈一指的,可是因爲張昭的脾氣太過剛硬,現在張家的情況不容樂觀。張昭位尊而無權,已經受冷落多年,而他已經快到而立之年,在士人之中名聲也頗佳,卻一直不能出仕。和他相善的諸葛瑾、步騭等人都有了用武之地,唯獨他現在還是個白身。
一個家僕手裡拿着名刺匆匆的走了進來,一見張家父子二人在堂上氣氛壓抑,不由得愣了一下,張承見了,招了招手,接過名刺看了一眼,愣住了:“孫紹?”
正在火頭上的張昭聽了,眉頭一皺:“誰?”
“父親,是討逆將軍之子,孫紹君。”張承雖然這麼對張昭說了,卻還是有些不自信,又看了一眼,這才肯定的點點頭:“不錯,正是他。好書法!”
張昭被他最後一句稱讚給吸引住了。他本人擅長隸書,張承幼承家教,書法也頗有造詣,平時難得許人,今天卻對孫紹的書法大加讚賞,對他來說是很少見的,何況孫紹一直醉心於武事,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擅書法。他從張承手中接過名刺看了一眼,也不禁眼睛一亮:“着實好書法!”